叶知恒。
澄砂默念这个名字,他望着少年的背影,想要用力记住他的模样。
“月穗,我们走吧。”
“嗯!”
月穗刚走出两步,却忽然踉跄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杜科抓着月穗的脚腕,缓缓抬起头。他的脸上磕破了皮,露出内里鲜红的血肉,更显狰狞。
澄砂眼里闪过寒光,他拔出了法杖内嵌的细剑,指向杜科的额头,锋利的剑刃刺破他的皮肤,冒出了两滴血珠。
“杜先生,您再这样胡搅蛮缠,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该死……”
杜科松开月穗的脚,却反手握上了澄砂的剑刃。
他的手心很快浸满了鲜血,一滴滴在地上汇成了一滩水洼。
澄砂似乎并没有料想到这个男人会有如此魄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
杜科就那样掰着剑刃,支撑着自己肥腻的身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一阵冷风毫无预兆地吹来,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某种危险的气息。
“您要杀谁啊,杜科先生?”
低沉的男音几乎在同一时刻与风声共鸣,手中握着精巧权杖的金发男子自月色中走来。
杜科的身体忽然僵在原地,他就保持着那个张牙舞爪的姿势,朝柏清河喊道:“小柏,你来得正好,给我好好教训你们王宫的人!还有刚才那个臭小子!!”
柏清河忽然笑了,他迈着悠然的步伐走近杜科,眼神里满是邪气:“小柏?”
杜科似乎察觉到柏清河的不对劲,稍微收敛了脾气,疑道:“以前我不都是这么叫你的么?还有,你这什么定身术,给我解开!”
柏清河突然嗤笑一声,他没有再理会杜科,而是将全部视线投向澄砂。
“澄砂,他碰到你哪里了?”
澄砂忽然被关心,有点不自在,他愣了两秒,强装镇静:“……没有,他没有碰到我。”
澄砂能忍,月穗却忍不了,她立刻指控道:“清河殿下,他摸我腿!”
“哦?”
柏清河转而看向杜科,笑容阴森瘆人。
下一秒,杜科的双手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硬生生扯断,鲜血如同撑爆的水气球般迸发而出。
钻心的疼痛迫使杜科厉声尖叫,可那杀猪般的哀嚎声立刻被柏清河用手捂住。
“小声点,杜先生?”
鲜血溅在月穗的脸上,衬得她脸色惨如白纸。
柏清河打了个响指,杜科的身体猛然倒地一动不动,他的嘴角流出鲜血,眼珠突出,死死盯着眼前的虚空。
生命如同流沙般沉寂在沙漏的底部,杜科死了,死得如此轻而易举。
澄砂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殿下,您太冲动了。”
一切正如佩林卡尔所说,柏清河身而为人的阴暗面取代了他的主人格,他已经不是澄砂认识的那个温柔和煦的柏清河了。
柏清河脸色木然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为什么这样的人都能对你们产生威胁呢?”
柏清河一脸无辜:“你们可是我最强大的侍卫啊。”
澄砂保持沉默,他知道现在的柏清河已经听不进去那些所谓的阶级、尊卑、利益。
“殿下,”月穗的嘴唇颤抖着,“是您教会我们尊重生命。”
柏清河的表情很淡漠,他思考了好一阵,只随口说了句:“是吗?”
“殿下……”
月穗满脸茫然,眼眶发红湿润起来。
澄砂带有安慰意味地轻拍她的肩头,就算月穗什么都不说,他也能猜到她的所思所想。
她一定很失望。
柏清河对月穗的情绪波动熟视无睹:“澄砂,我有事找你。”
澄砂跟在柏清河身后,盯着他的背影,杜科惨不忍睹的死状却不受控制地钻进他的大脑,侵蚀他的心灵。
他的直觉告诉他,柏清河现在很危险,可他已经无处可逃。
柏清河轻车熟路地绕到了后花园的僻静角落,忽然站定。
“殿下?”
澄砂的疑惑还未说出口,面纱被一把扯下,露出一张无血色的脸。
柏清河温柔地抚上他的脸颊,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和迷恋:“这张脸简直比女人还要美啊……”
澄砂浑身像过电一般发麻,却不得不忍受柏清河对他的肆意触碰。
柏清河的脸越贴越近,说出了一句令他毛骨悚然的话:
“如果被别人看到了,还真有点不情愿。”
澄砂的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当他意识到柏清河要对他做什么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柏清河的指尖浮现出一个黑紫色的法阵,指腹顺着澄砂的嘴角向外拉出了一条弧线,他似乎又觉得单调,竖着划了一道。
澄砂的脸像被刀划过般疼痛无比,又像是有人在伤口上喷洒辣椒水,这折磨人的疼痛甚至让他感到难以承受。
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连四肢都在发抖,可他紧紧咬着下唇,拼命压抑着不发出声音。
痛苦和绝望已经成为了他此刻心情的代名词,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亲手推他进入苦痛之地的人恰恰是二十年前将他从死神手中救回的人。
柏清河露出了笑容,似乎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
“这样别人就会知道,你是我的所有物。”
澄砂发不出声音,他的视线发黑,背靠着墙滑落在地。
柏清河配合着蹲下身子,暧昧地抚摸澄砂纤长的脖颈:“父王让我尽快择一位王妃……可我不喜欢她们。澄砂,我只喜欢你。”
“我只是您的侍卫。”
澄砂从嗓子里挤出这样一句话,他听见柏清河笑了。
“我等你。”
“不要等我。”
澄砂抗拒地推开他,眼神空洞:“殿下,我从未对您产生过任何超越主仆之外的情感,希望您也是。”
“……”
柏清河听到他如此直言不讳,轻笑一声,起身退后,将身体隐于黑暗之中。
澄砂耳边传来他幽幽的声音:“希望未来的某一天,我能等到你回心转意。”
不会的。
永远都不会。
澄砂已经在心里回答了他。
澄砂走到池塘边,借着皎洁月光看清了自己的倒影。白皙的脸颊上,一道黑色的十字痕迹突兀地印在上面。
澄砂笑了,可他的眼里却满含哀伤。
……
叶知恒躺在监狱的地上静静盯着天花板,他已经放弃了闹事。
因为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死刑犯的身份,吃着没有滋味的白饭和菜叶,他闹出再大的动静也只是平白消耗力气罢了。
“我从骑士团退役的那天,可没想过再来王城的时候会不明不白地进了监狱。”
晏惟清把手垫在脑后,躺在叶知恒身边。
“世事无常啊,”苏宇的声音闷闷的,“可惜我老爹还在西菱镇等我回去呢,黑魔法术士没杀死,我却先死了……这什么事儿啊。”
叶知恒说话慢吞吞的,却是话最多的:“早知道我就不逞强去剑士学校了,也没人告诉我现在黑魔法术士发展前景这么好啊。真不是我吹,小时候教我魔法的老师说我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可惜当时我还是太年轻,要是知道现在当剑士都不如回家种地,我就继续学魔法了,现在怎么着也是魔法学校优秀毕业生……”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叹了一口气。
晏惟清闭目养神,嘴还不闲着:“我还没娶媳妇儿呢,在骑士团打工二十年,退役了寻思回老家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呢,结果归来仍吃公家饭,呵。”
“我老婆还在家等我呢,”苏宇突然伤感起来,“说来王城接老爹回家,结果一走就是一个星期了,她得多担心啊……”
叶知恒参与不进去中年人的谈话,却固执地接了一句:“我也没老婆。如果非要娶一个的话,我希望是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大美人,性格不用太温顺,有点小傲娇也挺可爱的。最好是个医疗术士,在我上阵杀敌的时候只需要躲在我后面就行,安全……”
晏惟清话里带笑:“你直接报澄砂的名字得了呗。”
“谁说是他了!”
叶知恒立刻反驳晏惟清:“他又不肯乖乖躲在别人后面,有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一点不会撒娇,不可爱。”
晏惟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咔哒……咔哒……”
守卫盔甲互相碰撞的声音由远及近,监狱的门忽然被拉开。
“你们可以出狱了。”
“?”
三个穿着囚服的人面无表情,一路被守卫送到王城外。
“出狱了?”
“复活了?”
“谁给我账户充钱了?”
两个中年人掉进那条名为代沟的沟壑,一齐看向叶知恒。
“……”
三人面面相觑,感受着阳光、微风和新鲜的空气。
叶知恒第一次产生了活着真好的想法,即使他仅仅在监狱待了一天。
“现在怎么办?”晏惟清一向关注现实,“武器都被没收了,咱们仨现在身无分文,还穿个大囚服……”
叶知恒脱口而出:“当然是去救澄砂和喻明姝,然后咱们一起去杀托马斯啊。”
晏惟清扁扁嘴:“那你倒是说怎么救嘛,要武器没武器,要钱没钱,没钱怎么买武器。”
叶知恒大手一挥:“那没办法了,回我家吧。”
苏宇投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三人徒步穿过树林,靠叶知恒刷脸坐上了城际公交,在庄严肃穆的侯爵府门口下车。
守卫看见三个穿着囚服的人,下意识地去拦:“侯爵府闲人免进。”
“你睁眼看看我是谁……”
叶知恒虽然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囚服,头发也乱糟糟的,但这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守卫顿时心凉半截,急匆匆地通过对讲机喊道:“二少回来了!!!”
两秒钟后,一大帮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女有序涌出,包围着叶知恒,为首的白胡子老人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欢迎回家,知恒少爷。”
苏宇惊讶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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