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王宫。
秋风瑟瑟,树叶渐黄。澄砂如往常般穿着侍卫制服走过长廊,宴厅方向人满为患,都是在布置今晚化妆舞会的工作人员。
“喵!”
故作凶狠的猫叫声从身后传来,他回头望去,和自己同为王子侍卫的月穗穿着黑色连体毛衣,头上戴着猫耳发卡,双颊各抹三道油彩,学着小猫一样张开毛茸茸的爪子。
澄砂忍俊不禁:“还是白天呢,就已经打扮好了?”
“提前试试新衣服嘛!”
月穗咧开嘴露出自己的小虎牙,原地转了一圈:“我的衣服怎么样!这么久没见到殿下,晚上我要邀请他跳一支舞!”
“很适合你,”澄砂鼓励道,“殿下会喜欢的。”
“嘿嘿……”
月穗傻笑起来,脸颊忽然羞红了。
月穗一直都很仰慕柏清河,这一点澄砂是知道的,在柏清河出宫学习的这半年里,月穗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殿下怎么还不回来”。
柏清河回宫,最高兴的人当然就是月穗。
澄砂挪动脚步,不再停留:“佩林卡尔先生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嗯,晚上见!”
“他很聪明,也很有天赋,只是被黑魔法强化了心中的邪念。”
黑魔法讲师佩林卡尔如此评价柏清河。
“人性复杂,每个人的善良都不纯粹,普通人接触黑魔法不会有太大反应,但殿下不同。或许是因为他过去二十多年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恶念,所以黑魔法的介入才对他有如此巨大的副作用。”
澄砂听得云里雾里:“会怎么样?”
佩林卡尔沉吟片刻:“他所压抑着的黑暗面会完全展露出来——他本人或许会无意识地做一些错事却误认为是正确,他的道德体系已经完全崩塌。换句话说,他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了。”
“我不明白。”
澄砂的咽喉仿佛被扼住一般,他并非不明白佩林卡尔的意思,或许,他只是不愿意接受。
佩林卡尔抬头和他对视片刻,随后垂下眸子:“在他第一次使用黑魔法的时候,他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屠戮了一窝刚刚出生的小猫,而他的理由仅仅是嫌弃它们碍眼。你认识他的时间比我久,应该知道他最喜欢小动物,平时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更别提动手杀戮了。”
佩林卡尔的话仿佛一盆加了冰块的冷水从头泼到脚,澄砂面色苍白,浑身冰冷,连嘴唇都在不断发抖。
“心中的邪念一旦被唤醒,永不可逆。”
澄砂失魂落魄地从佩林卡尔的办公室出来,迎面碰上了他最想念,却是此时最不想碰上的人。
“你来了?”
柏清河脸上挂着如往日般阳光的笑容,澄砂直视着那双如水晶剔透的眼珠,和记忆中并无两样,可他却找不到记忆中温暖的感觉。
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澄砂忽然一阵心慌,他发现一切正如佩林卡尔所说——柏清河已经不是原来的柏清河。
或许是澄砂的冷漠和警惕激怒了柏清河,他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眼里的愠怒呼之欲出,他的喜怒无常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澄砂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悄无声息地深吸一口气:“我来找佩林卡尔先生商量之后的学习安排。”
“啊~”柏清河咧嘴笑了,“原来你这么在乎我啊。”
一只大手覆上澄砂的后腰,他的身体僵硬着,被柏清河虚抱在怀里。
柏清河在他脸上啄了一口:“乖孩子……”
——这不是柏清河。
澄砂身体僵硬,面对他毫无边界感的行为,大脑一片空白。
他认识的柏清河是一个温柔的绅士,而不是一个乖戾的流氓。
柏清河却对他的小心思一无所知,捻着他的一撮头发,说道:“晚上的化妆舞会,我会到的稍微晚一些,你先和月穗他们玩吧?”
“是,殿下。”
“怎么对我这么冷漠?是时间长不见了跟我生疏了吗~没关系,我们之后有的是时间。”
柏清河松开澄砂的身体,大步迈进佩林卡尔的办公室,澄砂站在原地,不寒而栗。
天色将黑,受邀而来的宾客们穿着奇装异服纷纷进场,澄砂抱着法杖站在入口处,默默注视着每一位前来参加化妆舞会的客人。
“找你好久了!”
月穗从宴厅那边走来,还是白天那副猫系魔女的打扮。
澄砂的反应有些迟钝,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月穗柏清河的事。
她那么喜欢柏清河,知道了一定会崩溃的。
“我刚找到一身漂亮衣服,很适合你!”
月穗丝毫不知澄砂的犹豫不决,坏笑着递给他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布兜。
澄砂迟疑地接下:“可我不准备参加舞会。”
月穗露出小虎牙,推着澄砂进了一间空屋子:“去试试,去试试嘛~”
“……好吧。”
澄砂无奈,把那件衣服展开的瞬间,他沉默了。
那是一条带裙撑的黑色礼裙,上身围着很多繁杂的蕾丝边和装饰,穿上身甚至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一个男人。
澄砂站在全身镜前,觉得这实在太诡异了。
“月穗。”他喊道。
月穗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已经穿好了吗?我要进去喽!”
一开门,两人四目相对,月穗猛然爆出一阵笑声。
“好可爱啊哈哈哈哈!”
月穗毫不避讳地双手捧着澄砂的脸,把他脸上的肉挤在一起,笑得停不下来。
澄砂:“……”
在澄砂呆滞的视线中,月穗舔舔嘴唇,拎着化妆包摩拳擦掌。
澄砂忽然有不祥的预感。
半小时后,月穗领着打扮好的澄砂走出房间。
“哇……那是谁啊,好美!”
“是哪家的大小姐?”
“啊啊啊啊老爸我要娶她!”
“化装舞会怎么还打扮这么好看?真绿茶!”
“……”
路过的宾客议论纷纷,澄砂却置之度外。
黑色礼裙的裙摆及地,盖住了他脚上的男士平底鞋,他的骨架不大,黑长直的假发稍稍修饰了略宽的肩膀,整体看上去非常协调,并不突兀。
哪怕不加修饰,澄砂的这副打扮也已经非常清纯可人了,更别提月穗还给他精心化了妆,不过澄砂怕被熟人认出来尴尬,坚持要在脸上围一层面纱。
舞会已经开始了,两人不急不慌地徘徊在附近。
“嗝~”
一个大腹便便,一身酒气的中年男子从转角走来,手里握着一瓶价值不菲的名酒,走路摇摇晃晃。
澄砂很忌惮他,他是垄断全国的法杖制售商杜科,连柏清河这个储君见他,也要敬他三分。而且杜科这个人,商业头脑顶尖,个人作风却非常差劲。
三人狭路相逢,澄砂开口:“杜老板怎么在这里?”
杜科猛灌了一口酒,色眯眯地盯着两人看。
“小美人嘿嘿嘿嘿——”他伸手扑向澄砂的胸口。
澄砂可是王宫侍卫比赛的体术冠军,迅速后退一步,抬手拦住他肥腻的手臂,面色依旧:“杜老板,请自重。”
杜科馋得口水直流,丑态毕露。
澄砂感到心烦气躁,又不能对他动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衣服脱了让他知道自己是个男的。
月穗没有带配剑,却有随身带匕首的习惯,她握紧刀把,一字一句作出警告:“杜老板,请住手。”
刀光晃了一下杜科的眼睛,可他看见持刀的只是个瘦小的姑娘,冷哼一声:“国王都不能把我怎么样,你敢动我?信不信我能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里是王宫!岂能容你这种猖狂的小人放肆!”
澄砂看了她一眼,以他对月穗的了解,把她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当务之急是缓解矛盾,再趁机脱身。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下一秒,一条包裹着黑色西裤的长腿飞出,一脚踹上了杜科的大肚子,把他踹倒在地。
杜科:“?”
澄砂和月穗:“?”
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英俊男人,脸看上去有些稚嫩,骨相却极其优越,还留了两撇性感的小胡子。
“这里是王宫,你寻思你家后院呢。”
他一张口,却是一个刚变声没多久的少年声音,说话还拉着幼稚的长音。
杜科从地上爬起来,恼怒地将酒瓶一摔。“啪嚓”一声,红酒流了满地,酒香四溢。
“哪来的臭小子!你不认识老子?”
那人脸色木然,却回答干脆:“认识,你是变态。”
“……”
杜科又羞又恼,喘着粗气朝他抡起拳头,可笨拙的身躯却无法支撑他灵活地动作,那人静静站在原地,在拳头即将落在自己脸上的时候,向旁边撤了一步。
杜科始料不及,扑了个空,身体重重砸在地上。
“大叔你自己不行倒是雇个打手啊……”
那人蹲下,抓着杜科的后衣领,手背上青筋暴起,把他的头提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
杜科顿时怒火中烧:“你这该死的小崽子!信不信老子明天就雇人杀了你!剥了你的皮!把你卖给地下城的变态老头儿!”
杜科咆哮起来,连眼球都气得充血,布满红血丝。
“不过有几个臭钱而已,真以为能肆意妄为了?”
他笑着把自己的假胡子一撕,顺手粘在了杜科的眉心,还不忘羞辱他一番:“给你纹个眉毛。”
说罢,他突然松手,杜科的头重重摔在地上,听声音,说不定门牙都要磕掉。
男人站起身,抬腿潇洒离开:“两位美丽的小姐,再回。”
月穗冲着他的背影喊道:“等等先生!请问您怎么称呼?”
男人头也不回,双手插兜越走越远。
“叶知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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