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好月,不照人圆。
月总在秋浓时圆满,落叶总逢秋淡了颜,生死离别乃人生难免之悲事。
东黎六十三年秋,南冀和大周各送来一名质子。
风切切,值深秋。
秋日的阳光下,桂花如星般点缀在绿叶间,轻风拂过,带起一阵沁人心脾的芳香,令人心旷神怡。
玉杏的裙摆掠过桌角,清晨的阳光洒在少女端着的茶盏上,轻启薄唇向温琳公主告诉着刚刚听到的消息,“公主,质子送来了,你不去瞧瞧热闹吗?”
少女倚靠在榻上,一身淡紫色衣裙,一头青丝绾成高高的发髻,上面缀满了珠翠,樱桃小嘴,清澈明亮的瞳孔。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红粉,美目流盼,伴随着一阵轻笑声。
榻上的女子缓缓起身,窗外的微风吹拂过发丝。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淡然道:“好啊,去看看也无妨。”
主仆二人走到廊坊的拐角处,一道粉色的人影从柱子后面冲出,向沈卿落大喊着:“嘿!阿姐!”
抬眼看去,女子身着一身淡粉色衣裙,眉眼略带清秀,头戴金玉步揺。眼眸亮晶晶的瞧着沈卿落,盈着浅浅的笑意,俏皮地站在那里,掩盖不住的活泼。
“诶呀!是卿谙啊!”沈卿落后退几步,迎着她的目光,勾唇笑道:“你应该也知晓质子的消息了,要不咱俩做伴一起去瞧瞧?”
“不用了阿姐,我知道你要去北门,我准备去南门的。”沈卿谙撅着小嘴,一脸委屈,心里想这次竟然又没有吓到阿姐。
沈卿落察觉到她这一小动作,低头笑了一笑,沈卿谙常常躲在某个地方突然冒出来吓唬她,沈卿落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我走了阿姐,一会儿见。”沈卿谙挥手向她告别,蹦蹦跳跳地向南门小跑过去。
沈卿落——东黎温琳公主,取自“谷春攒锦绣,石润叠琼琳”中的“琳”字,寓意像美玉一样珍贵美丽,乳名沈紫,芳龄十二。
沈卿谙——东黎嘉柔公主,取自“嘉瑞宜人喜,吉祥万事安”中的“嘉”字,芳龄十,寓意吉祥平安之意。
……
北门这边——
秋风瑟,黄叶落。
落叶飘然落在少年的身边,大周质子倚靠在树旁,蓝色的衣着上沾染上鲜红的血迹和土渍。他的面色痛苦,苍白的面孔上透出一股隐约的青灰之色,乌发凌乱,浑身透着一股死人一般的冷寂。
玉杏两只眼睛睁的又大又圆,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带着吃惊,小声对沈卿落说:“公主,他好像受伤了。”
沈卿落点点头,她眼睛不瞎,自然也看的出来。少女提着裙缓缓向少年走去,许是动静有些大,少年被惊醒。
他扶着树徐徐起身,一只手用力压制着伤口,紧紧咬着牙关,眼珠子瞪得极大,唇色淡白。眸子死死盯着眼前朝他缓缓走来的人,那眼睛中满是冷色和警惕的神情。
“你不要害怕,东黎是不吃人的。”沈卿落停下步伐,见他如此警觉,轻启薄唇,轻声笑了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见少年不说话,沈卿落接过玉杏手中用黄纸包裹着的馒头和一碗水,慢慢放在他的面前,口吻轻柔:“都说民以食为天,来东黎行程需七日之久,你也应该饿了,宽心吃吧,这些没有被下毒。”
他还是缄口不言,玉杏用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说:“公主,他怕不是个哑巴吧?”
沈卿落摇头,抬眸看向他时,脸上的笑容明媚,“我姓沈,你可以叫我沈紫,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女子的眼眸闪烁着光芒,想了想又蹙眉道:“不对!你……你有名字吗?”
少年像是没有听见,连眼皮也不抬,静静盯着眼前又白又大的馒头,他咽了咽口水,耐不住肚子“咕噜咕噜”又叫了几声,犹豫几番后,拿起馒头便抱着啃。
他手上的血迹沾染在馒头上,但他好像是饿极了,一点也不嫌弃,大囗大口便吃了起来。
“真是个可怜的娃儿,又聋又哑。”玉杏见他这难看的吃相,不免眸色一暗。
“大周到东黎,也算是鞭长驾远,坐马车需要七日之久。质子的日子纳履踵决,须承受饱经风霜,眠霜卧雪之苦。”沈卿落唇角一撇,若有若无的勾起一抹苦笑,“膏粱子弟玉叶金枝,来当质子的那无疑是不受宠的孩子,再或说白丁俗客的性命轻于鸿毛,又抑是宫中无名无姓的下人。”
主仆二人正谈论着,对面的少年猛然抬头,他仔细看着沈卿落,瞧着像是在欣赏着一块美玉,神情认真而又带着赞叹。
因着这双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沈卿落被他一直看着,蓦地有些不好意思,转身扭过头去。
半晌,少年从嘴中吐出两个字,语气坚定而有力,掷地有声、十分真诚地夸赞道:“好看!”说完后,便又继续抱着馒头啃了起来。
爽飒的风儿伴着这句赞词一并吹到沈卿落的耳中,不远处的那一棵棵婆娑的桂花树,树上星星的桂花也随着风摇曳了起来。
沈卿落被他这一夸,脸上泛起了红晕,她并不是没有被人夸耀过,而是像他这种直白又简洁的话语倒是头一次见,而且两人还不认识,互为陌生人。
毕竟在这宫中,很多人趋炎附势、阿谀奉承,他们的夸奖多是一长串一长串的,烦琐又听得耳朵疼。
玉杏看见沈卿落耳朵泛红,知道温琳公主是害羞了,便在一旁捂嘴偷偷地笑,沈卿落睨了她一眼,肃声道:“小点声笑,吵到本宫的眼睛了!”
“好的,公主。”玉杏恭维道。
沈卿落又觉得少年的这句夸奖的话可能是出于讨好之意,毕竟身在异国,立足脚根,抱紧嫡公主这么一棵大树才是根本。
但是她又不是他,并不知道男子的想法,谁也不知道这句“好看”到底是真意还是假意。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吃了我们这儿的东西,不能再装哑巴了吧?”沈卿落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头,昂着小脸问道。
少年仍然默不作声,沈卿落见他这个态度,便也不想再理会他。
女子冷“哼”了一声,提起裙摆就往回走,嘴上仍没有忘记的吐槽着:“真是的,好没有礼貌,问个话都不会回答。”
……
南门这边——
“呀!这怎么还受伤了?得找个太医来给他看看。”沈卿谙刚进南门,就看见南冀的质子躺在地上,白色的衣服上面,红色的血迹一目了然。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床榻上的男子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漂亮的脸蛋,眼睛炯炯有神。
沈卿谙托腮看着他,嫣然一笑说道:“你醒了?记住是嘉柔公主救的你,你现在欠本公主一个人情。”
男子思考着她的话,嘴里嘟囔着:“嘉柔公主,沈卿谙……”
“不错不错,还知道我的名字!”沈卿谙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礼尚往来,你叫什么名字?”
“公主,我叫裴宇宸,南冀的三皇子。”
沈卿谙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和身份,“三皇子……竟然还被送来当质子?!”她抛开这些不再去想,问道:“你怎么样了?伤口还疼吗?”
“多谢公主相救,臣比之前好多了。”裴宇宸从榻上起身,默默站在沈卿谙的面前。
沈卿谙有些疑惑,瞪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蹙眉问道:“你起来干嘛?你身上还有伤呢?”
裴宇宸垂着头,恭敬回答:“人皆有自知之明,臣身为质子,在异国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质子的屋舍不比公主府,秋风一扬,灰尘扑面而来。
沈卿谙被呛到,没有听清他这句话,招手对他道:“咳咳咳,那你能帮我倒杯水吗?”
裴宇宸眼皮一跳,猛然瞥到桌案上的茶盏,他将杯杓递给她,轻声道:“公主小心烫。”
“谢谢你啊!”沈卿谙见他站着,秀眉拧出一抹不悦,向旁边的位置努了努嘴,示意道:“坐啊!怎么不坐?忘记自己身上有伤了?”
裴宇宸犹豫一会儿,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坐下。
沈卿谙抬头看他,拿杯盏的动作一顿,缓缓的笑了笑,对他说:“你不用太过紧张,我阿姐说东黎是不吃人的。”
裴宇宸颔首,眉宇间是少年的青涩稚嫩,肤色因刚才的伤势而略显苍白,不过并不显阴郁。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沈卿谙向门外小跑过去,裙摆随着步伐摆动,转身向少年告别:“我明日再来,明日见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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