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冀京城自也是繁华的一流,街上格外热闹,空气中弥漫着蜜饯糖人的甜香,道路上洋溢着百姓们的欢笑声。
婢女提醒着:“小姐,夫人说了,今日二皇子会回京,交代过不让你在外面过多的逗留。”
女子肌肤胜雪,长发用一根粉红色的丝带轻轻挽住,一袭白衣,面容清丽。凌澜点头应回道:“我知道了,会早点回府。”
这四周都是新奇的玩意儿,凌澜性子乖巧,对这些东西见都没见过,她眼中是难以抑制的欣喜,好不容易出府一次,她定是要好好逛逛才是。
因着欣喜,凌澜渐渐忘记了刚刚婢女对她的提醒,提裙向着人潮拥挤处走去。
不远处走来一位青年,裴言礼着一袭锦衫,完全不像在鹿溪那副狼狈的窘态,他走到女子的身边,开口道:“表妹今日看起来很是高兴。”
“表哥!你!你回京了。”凌澜闻言转头一看,竟是她的表哥。
裴言礼的生母是贤妃,贤妃则是凌澜的姑母,生下他后就出血过多而离世。南冀帝对他算不上什么上心,从小便娘不在,爹不喜,奈何他还是个庶出的,在宫中的日子更是举步维艰。
两人来到一片竹林来谈话,阵风吹拂,连连竹叶,似少女舞摆着的轻纱舞幔。
“我此次回京绝不会重蹈覆辙,明日皇宫设宴,应该是在商量你和太子的婚事,凌澜应该也知晓了。”裴言礼远望绿竹林,郁郁苍苍,重重叠叠,闭目凝神之时,还可听到沙沙的竹语。
凌澜的脸上悲喜交织着,她袖口中的手帕紧紧攥着,“知道。”
凌澜是心悦裴星瑨的,在这场斗争中,她不仅是为助裴言礼夺嫡的牺牲品,同样也是为了成就自己的私欲。
自小她被凌家教导着各种礼仪,凌家是南冀里的名声显赫的世家,一定会有凌家女子嫁入皇家,这一点毋庸置疑。
在前些年时,那是南冀的一场天灾,同时也是皇子们夺嫡之争的**。
凌家出资为百姓施粥,凌澜作为凌家子女自然也得前往,她因着长相貌美,性格又内向,免不了一些人的泼皮闹事,以及不堪入耳的调戏。
在危机时刻时,裴星瑨骑着骏马过来,三下两下撂倒了那几个耍无赖的男子,少年从天而降,大大方方地出手相助,一身玄色衣袍格外的吸睛亮眼。
凌澜从未见过那样的人,她久居闺阁,自是对外面的好奇和稀罕,她怯怯上前对他道谢。
裴星瑨自带着君临天下的傲气,玄色衣衫沐浴在春光里,照亮了非凡的身影。男子眉眼疏冷,男子的声音干净清透,在静夜中击玉般的清润,“不用谢,若有机会,记得还本公子恩情,若没有,就当今日我是行侠仗义。”
许是裴星瑨看出了凌澜的胆怯,他开玩笑的说让她还恩情。
话本上说,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最令少女动心,凌澜也是这样。
这一瞬的心动,恰如晚间的清月,让女子在那轻柔的湖面浅浅沉沦。
凌澜在跟随凌父和裴言礼出入皇宫时,会偶然地遇到裴星瑨,但他好像对什么都没有感觉,对京城中的女子都没有看对眼的。
所以在得知自己要嫁给裴星瑨时,凌澜还是很高兴的。
本来嫁入宫的人并不是凌澜,凌父凌母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身为父母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前往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凌澜心悦裴星瑨,她自是愿意入宫,而且正好别的姊妹也都有心悦之人,不好棒打鸳鸯,在她的乞求下,这才让凌父凌母松了口。
凌母不舍,但耐不住女儿的执拗,“囡囡,这宫墙太高,你一旦过去,可就很难回来。”
“娘放心,这宫墙是女儿自愿进的,一切因果,皆由女儿自己承担。”
凌澜期许自己能和裴星瑨过上美满的日子,她看过话本,知道话本上的女角儿用爱可以感化男角儿,因此她也想试试。
……
昨日的南冀皇宫——
南冀帝居坐在龙椅上,犹如一只猛虎,虽年老但仍具有压迫力,“凌家女世代入宫为妃,而且你需要凌家的势力来巩固地位,加上现下裴言礼将会回京,你觉得他对这皇位会善罢甘休吗?”
“裴言礼身上有着凌家的血脉,凌家自然是会相助与他,哪里还会帮助于儿臣?”裴星瑨不理南冀帝的赐婚旨意,他反抗却无效未果。
他撩起衣袍跪下,身子挺的笔直,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儿臣不愿娶凌澜,还望父皇收回成命。”
“逆子!宇宸已经够气朕的了,你怎么也这么不通时礼!一个偏要娶对你们无利的亡国公主,一个偏要抗旨,硬是不娶对你们有利的凌家之女。”南冀帝站起身来,目光渐渐变得阴鹜,周围的气场开始变得低沉,气压也极低,半晌,帝王开口道:“星瑨,朕只是老了,并不是拿不动刀了。”
“朕不管你是如何想的,你始终要记得,你如今是身为南冀的太子!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以后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太多,根本数不过来,你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舍掉大局。”
南冀帝叹了一口气,深邃、幽深的眼睛中狠戾不减,他将目光落在正跪着的裴星瑨身上,继续道:“晋惠王的长子愍怀曾被立为太子,但他自暴自弃,贪恋情爱,将聪明才智全都用于嬉戏与情爱之上,面对奸谄谗狞而自毁前程。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够保其祖业,担当国家重任!”
裴星瑨脸色冰冷,他的眼神凝固,南冀帝的话如同寒冰刺骨,让他感到一股股的寒意。他执拗道:“父皇就这么在意儿臣的太子身份吗?当年血洗卜吉一事,是因为儿臣是太子,如今与凌家的通婚一事,竟还是因为儿臣是太子。”
“朕知道你因卜吉一事而怨恨朕,那朕也是迫不得已啊。”南冀帝走到他的身前,伸出手想将他扶起来,“瑨儿,你别忘了你的皇叔,苍王也并不是个省油的灯。”
裴星瑨并没有让南冀帝扶他,他自顾自的站了起来,嘴角扯出一个标志性的笑容,弯腰行了一礼后,说道:“多谢父皇提醒,儿臣愿意娶凌澜就是,但只能予她以侧妃之位。”
“荒唐!你就是仗着朕对你的宠爱,星瑨,朕的耐心程度也是有限的。”南冀帝不免眉头紧锁,他对这个孩子还真是不知所措。
裴星瑨是南冀皇后所生的第一个孩子,南冀帝对他疼爱有加。因着之前的种种原因,南冀皇后逝世后,南冀帝便十分疼爱裴星瑨和裴宇宸,每每都在睹物思人。
南冀帝一生中的污点,一是强抢东黎女为妻,让她做了南冀的皇后,将她囚禁于宫中;再者就是血洗了卜吉四百一十二口人,从此遭到了裴星瑨的记恨。
“儿臣本就不愿娶凌澜,这就好比当初母后不愿入宫嫁给父皇一样,这样的处境都是屈从于势,而且还受制于人,被迫而为的滋味一点都不好。”裴星瑨知道南冀帝对南冀皇后的愧疚,于是便故意提及。
不出裴星瑨所料,南冀帝果真松了口。他的声音微微沙哑,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让他无法顺畅呼吸,“罢了罢了,随你便吧,你可以予她侧妃之位和侧妃之礼,但朕会对外宣称凌澜是你的太子正妃。”
“儿臣多谢父皇,既然无事,那儿臣先告退了。”裴星瑨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嘴角划过一抹苦笑。
走出宫殿,裴星瑨双目失神,他紧紧抓着衣角,手指的关节泛白。
到此时,他蓦地忆起沈卿落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她说:“裴星瑨,我不恨你,我只恨你的太子身份,恨皇家的无情。”
他终究还是南冀的太子,而并非是在卜吉与沈紫交谈嬉闹的玩伴。
……
皇家设宴的日子到来,贵女男眷云集,各家的女子像鲜花一样着锦。
有人之前笑称,并夸奖着太子殿下风骨卓然,清姿明秀,但就是不入凡间,不通一点的情爱,都在赌说,看哪家的女子能降得住他。
今日的宴会,一是商量裴星瑨与凌澜的婚事,也借此让二人多交流交流,另外也是为给裴星瑨选妃,看看太子自个儿瞧上了哪家的女子。
“这赐婚旨意已下,凌姑娘可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这让多少女子艳羡不已啊!”
“是啊是啊,凌姑娘可真是深藏不露,没想到这太子妃竟被姑娘给占了去了。”
“姑娘一向安生本分,而且不善与人交往,没想到啊没想到。”
话落,一些老贵妇人都在团团望着凌澜,皆在一筐子好话坏话都倒向她,人声嘈杂,凌澜也只是陪着笑,她的目光一直在别处。
凌澜看向另一旁,裴星瑨穿着玄衣,这是他素来爱穿的,这点她也知道,但凌澜却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爱穿玄衣。
裴星瑨此刻被人簇拥着,他不苟言笑,君子般温润如玉,挺拔俊雅,长长的睫毛微微轻颤着。
凌澜看到了那位半路寻回的东黎公主,听别人说是被称为“草包公主”的温琳公主。
沈卿落今日身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裳,一头青丝散散披在双肩上,斜插镶嵌这珍珠碧玉步摇,腰若细柳,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
在凌澜这个视角看去,温琳公主点头向裴星瑨敷衍地行礼,她身边的嘉柔公主牵着三皇子的手,嘉柔公主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她神态天真,娇憨顽皮。三皇子对她也是很宠爱,夫妻二人感情很好,如胶似漆。
四个人站在一起,三殿下和三皇子妃看着的确般配。有些妇人细声交谈,竟大胆的也认为温琳公主和太子看着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但这话只能和自己的姊妹说说而已,这事在这种场合之下不可外言。
正思绪乱飞之际,裴言礼身着华服来到,今日也是为他的回京而办的宴会。
他眸子微缩,不动声色的看了正在出神的凌澜一眼,轻咳了咳嗓子,说道:“凌澜,你入东宫后,就劳烦替表哥监视着太子的一举一动了。”
“是,凌澜会的。”凌澜面上虽如此回答,但内心却对此有一丝的芥蒂。万一被太子发现,那裴星瑨会憎恨厌恶她,就别提以后两人肯定会是相敬如宾的生活了。
“见过苍王殿下。”伴随着一阵阵的参见声,裴言礼和凌澜的注意力也被吸引。
“皇叔,好久不见啊!”裴言礼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笑着与苍王相握。
苍王明知故问,他知晓裴言礼被贬至鹿溪五年,却仍询问道:“言礼回来了,的确好久时间没见了,都干什么呢?这么忙?”
“有事忙呗,若宁郡主怎的没见和皇叔一起?”裴言礼看向一旁的花草,百无聊赖的岔开话题。
“若宁贪玩,也不知道去哪个地方耍去了,咱们不用管她,现在让咱俩好好叙叙旧。”苍王看了一旁的凌澜一眼,过会儿便轻飘飘的收回视线,他走时还不忘交代道:“走了凌姑娘,你也别在这儿傻站着,身为未来的太子妃,应当与太子站一块啊。”
凌澜摇头笑了笑,可她的视线却不自觉地瞥向裴星瑨那里。
裴星瑨真不愧是太子,凌澜在心里感慨着。她能在众人中轻易地看到他的身影,此时此刻,裴星瑨正在跟人热情地交谈说话。
宴会上的人有很多,声音很是嘈杂,裴星瑨的神情却很专注,他像是听不清身旁的姑娘说了些什么,还配合的弯了下腰。
过了会儿,裴星瑨应该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的眉眼慢慢舒展起来,连唇角也噙了一抹笑。
而让他发笑的姑娘,凌澜也认识,正是那位温琳公主。他们身旁也站着三皇子妃和三皇子,转眼之后,魏陌姝和席扶淮也来了那边。
她们那些女子都可以和裴星瑨站在一块,而凌澜身为未来的准太子(侧)妃,却在一旁无人关注的角落里站立着。
凌澜好似蜷缩在那微凉的角落,没了盎然,只徒留下寞落。
裴星瑨与凌澜,同是天涯沦落人,许是因为相似,所以才不能相配。凌澜的爱意高悬如天,而裴星瑨的爱意如月亮永不凋零,但两人深处所心悦之人却都毫不在意。
没过一会儿,南冀帝便来了,凌澜收回了视线,按着礼仪规矩而落座。因着两人还未成亲,凌澜并没坐在裴星瑨身旁也可以。
南冀帝瞥见看到了这一点,便也没多说什么,正确来说是连一个字都没说,丝毫没有要管的节奏。
宴会中途时,大家没有拘束,互相交谈阔论起来,谁也没有再关注谁。
不过有位婢女在给温琳公主沏茶时,不小心手发了抖。
顷刻间热水洒了出来,裴星瑨下意识地拉过并护住沈卿落,最后温琳公主并没有被烫伤,反倒是裴星瑨自己被烫到了手。
凌澜看到这一幕时心中有些发酸,她看裴星瑨的眼神充满了爱意,而裴星瑨看温琳公主的眼神中也充满了爱意,他看温琳公主的眼神并不清白。
裴星瑨是喜欢温琳公主的,这点凌澜看得出来,他的第一反应是护住她,这就是证据。
在宴会中途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别处,各自谈论着各自的事情,所以对于这边的动乱也只是匆匆的一眼。
凌澜以为裴星瑨是不通情爱之人,但其实他早就已为旁人甘心入了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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