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缘心里装着事，连竞赛课都上得有点心不在焉，一道题思路断了几次，好几次从抽屉拿出手机看微信。
没有迟宴的新消息。
等到下课，他拿着书急急地往教室跑。
灯是亮的，迟宴站在课室里，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
萧缘心一颤，加快几步跑进去，一头撞进迟宴的怀里。
鼻腔里都是熟悉的木质香，书和笔被扔在地上，他抬头拉着迟宴的手臂，小声问：“你有没有事？老师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没事，放心吧，这件事情老师帮我们保密了。”迟宴按着萧缘的后心，心脏在几寸距离间紧挨着他温暖的掌心，猛烈跳动着。
“我的手机没电了，不是故意不给你发微信。”
他知道萧缘不仅是害怕被徐越知道，更担心自己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影响。
还好江昀不是不留情面的人。
而且他莫名觉得，江昀在问他那些问题时，眼神有些无端的落寞。
“没事，没事的。别担心。”
迟宴轻轻拍了拍萧缘的后背，手往上摸，顺了两下他的头发。
萧缘点点头，心里悬的石头轰然落地，闭着眼睛慢慢呼出一口气。
“怕成这样？”迟宴笑着逗他。
他与迟宴拉开点距离，眼睛认真地看着迟宴，然后摇了一下头。
“这件事情如果只关我事就不一样了，牵扯到你…我们还是小心些吧。”
迟宴心脏的一小块凹陷下去，酸软的感觉从胸腔涌上来：“好，听你的。”
还有一个多月就放假，迟宴的生日在暑假，萧缘已经早早开始准备了。
这件礼物做起来太耗心神和时间，他又要兼顾学习和竞赛，所以只能提早一点慢慢做。
他在心里算着考试和放假日期，放暑假后自己还得去参加集训，开学不久就要参加竞赛了..
虽然老师叫他压力别太大，不要把这一次看太重，高三那一次才是最重要的，但他还是想拿一个好成绩。
毕竟从初三就每天熬夜刷题，还是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得到回报。
从小带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他多少有点骄傲，更不愿意失败。
随着迟宴的球赛结束，一中球队获得了冠军奖杯，高二生也学完了高中三年需要学的课本，准备迈入“准高三生”的行列。
“啊，这么快就要高考了吗？”
萧缘收拾着书桌，听着楼上推桌子发出的噪音，窗外的蝉鸣很响，开了前后门的教室温度急升，热浪滚进来，顿时坐在门边的人叫起热来。
“啊好热啊，能不能关门啊…”
居然就要高考了，但他竟然浑然不觉，直到老师下达通知让他们布置考场才恍然。
放好几天假呢。
“对啊，时间过得太快了吧，我还没待够高一…”罗子澄叹道。
时间过得好快，快到自己好像什么都还没做，这个学期就快过去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重新遇到了迟宴，一起养了小狗，一起上台唱歌…还谈了第一次恋爱。
“喂，你笑什么，魔怔啦？”
罗子澄伸手在他面前挥了两下，把他从放空的状态拉回来。
“嗯？没什么，我没笑。”萧缘弯腰搬起一摞书往外走，说。
“…….”你笑了。
罗子澄被他整得有点无语，低头想去搬那叠死沉的练习册，却发现原本放练习册的位置空了。
是萧缘随手帮她搬走的。
她挑了挑眉毛，无所事事地玩着桌面上的笔筒，撞见了余景雁的目光。
余景雁漂亮的杏眼含着点落寞，垂下睫毛看了一眼罗子澄用来放书的空地，又侧开头看向萧缘走到办公室门口的背影。
“呃…我来帮你吧！”罗子澄说。
怎么看上去怪可怜的。
两个女生各自搬着书，并肩往办公室走，正好碰到从办公室出来的萧缘，拐了个弯躲进了卫生角。
“迟宴，过会儿书就搬完了。”萧缘额头也出了汗，被刺目的阳光照得泛光。
迟宴问：“要不要我去帮你？”
“不用。”他笑笑，准备转身回课室。
“哎，”迟宴拉住他，伸手用拇指轻轻擦掉了他额角的汗，“都出汗了。”
萧缘甩开他的手，半是责怪地看了他一眼：“走了啊。”
……
罗子澄偷偷看了余景雁一眼，被她脸色的苍白吓了一跳。
“哎，你没事吧？”
“嗯…”
萧缘把自己的课本和杂物都搬到办公室，除了作业只留了几本竞赛用的教材。
课桌被推到走廊摆得整齐，书柜也被用白纸封了起来，三十张课桌被安排在考场，萧缘站在黑板前写着考试细则。
他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捏着粉笔，笔迹清秀有力。
最后一个人笔划落下，他扔下粉笔回头，看见女生乌黑的眼睛。
余景雁站在咫尺之外，细长的手指扯着衣角，欲语还休。
课室里的人已经走光了。
自从余景雁对他表白后，萧缘面对她时总有一点尴尬，在学校也总躲避着她若有若无的目光。
余景雁也再也没有问过他问题。
可她此刻又站在萧缘面前，似是有话要对他说。
“怎么了？”萧缘问。
余景雁看着他，眼眶微红，声音有些抖：“我想问你件事。”
“你问。”
她咬了一下嘴唇，几番犹豫还是说了出口：“萧缘，你…是不是喜欢…迟宴？”
萧缘呼吸一滞，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诧。
没等他开口，余景雁忙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我只是…问问。”
怎么发现的？萧缘微微皱眉，像有什么在拽着他的心往下拉，让他胸口发闷。
但他顿了几秒，点头说：“是。”
“我喜欢他。
“他是我，最喜欢的人。”
余景雁眼中泛起细碎水光，轻声道：“我知道了。”
“我喜欢你…但是到此为止了，我会调整自己的。你不要有负担。”
她看见萧缘和迟宴在一起时的亲昵，看着迟宴的眼神，忽然明白了，萧缘和自己一样的心情。
只不过他更幸运些，更勇敢些。
“谢谢你，替我保密。”
萧缘对她笑了笑，眉眼间是少年独有的温柔。
课室明亮，风将窗帘吹起，发出飒飒的声音，少男少女对视着，夕阳从窗边洒进来，拉长了两个身影。
余景雁走后，萧缘在课室里站了一会儿，才抱着自己的书去找迟宴。
刚走出课室，就和站在门边的迟宴打了个照面。
“嘶…你吓死我了。”萧缘骂了一句，却被迟宴紧紧抱了一下。
那拥抱只有短短两秒，像是怕人看到，所以匆匆松手。
“干嘛？勒死我了…”萧缘不明所以，手上抱着书腾不开，只能由着他抱。
他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啊，你听到了。”
“嗯。”
萧缘脸颊发烫，捧着书走在迟宴前面：“走了。”
“哎，害羞什么啊，等等我，我也喜欢你啊！”
“我最喜欢你！”
最后半句刻意放轻了音量，只让萧缘听得清楚，随之而来爽朗的笑声却放肆。
他搬起自己放在地上的书，追了上去。
夏天天黑得晚，不到六点这天还是大亮的，盛夏的热气从脚底下窜，烤得人直冒汗。
一下公交，脱离了空调，马上热得有点受不了了。
他们加快脚步，走在步道上，两边的榕树长得茂盛，几步间就走到了树荫下。
这一片榕树长了很多年，树冠繁茂，树须密密麻麻垂下来，像帘子一般擦着发顶。
萧缘伸手拽下一根，戳了戳迟宴的脸。
晚风吹起了少年的额发，露出下面爱笑的眼睛。
迟宴由他去，须须戳着他浅浅的酒窝，坏心地挠了两下。
自从在一起后，萧缘那层温吞乖巧的壳子慢慢被融化，露出底下鲜活生动的灵魂。
迟宴忽然觉得很有成就感，像玩游戏操纵主角开出了支线。
短短几天假期，萧缘大部份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做题，给迟宴准备礼物。
梅树木雕初具规模，虽然花枝还没有完全雕好，但已经有了形状。
书桌上都是木屑，散发着木香，被他轻轻用纸扫到垃圾袋里。
“缘缘，来吃饭啦。”方姨在楼下喊。
“阿姨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清蒸鲈鱼。”
萧缘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来了！”
徐越也在饭桌上，神色倒是没什么波动，像往常一样叫他吃饭。
只是两人之间的那层隔阂还是在的，只是双方刻意忽略，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快放暑假了，学校该安排集训了吧？”徐越问。
萧缘含着鱼肉，嚼碎了吞下去：“嗯。快了。九月份就要考。”
“放轻松点，高三还有一次呢。平时的学习也不要落下。”
“知道了。”
“集训开始前，我带你回德国待几天吧。”
“啊？”萧缘愕然抬头。
怎么突然想带自己回去了？不是说要高考完才可以回吗？
“不想回去吗？”徐越轻声问。
萧缘看着徐越的眼睛，那里面有无声的示好。
似乎是对上次吵架的让步。在她平日精明锐利的眼睛里很陌生。
“好，回吧。”
徐越轻微地舒了一口气，慢慢吃着饭，对面的萧缘尽收眼底。
那无意流露的脆弱很显然揪住了萧缘的心弦，让他不在忍心同她计较下去。
反正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了，既然她有意示好，就接受吧。
正好自己这么久没回去，也想回去看看。
爸爸墓碑周围的花，应该开了。
上学前一天，萧缘跟迟宴带着毛毛去打了针。
毛毛比刚捡到时大多了，尾巴甩得极其用力，黏着萧缘蹭了他一身狗毛。
针扎进去的时候毛毛一声哀嚎，尾巴紧紧夹在腿间，萧缘在旁边笑得一塌糊涂。
结果笑的样子被毛毛看到了，回去时死活不再黏他，背对着两个男生生闷气。
趁狗不备，迟宴掐着萧缘的下巴往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萧缘推开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司机，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应该没发现刚才的胡闹。
少年的爱赤诚热烈，抓住一切时机跟对方牵手亲吻去表达喜欢，冲动又毛躁。
这就是为什么早恋的学生永远瞒不住老师同学，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都在说“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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