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一分一秒逝去，其他人也陆续地来到满是血腥的房间，刚刚才缓过来的常浩文看见这一幕，险些又晕过去，不过相较于外面挂着的两具尸体，这幅“风景画”竟然格外“亲切”。
吴芬的脸色依旧苍白，好在已经适应不少，她推了推眼镜，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乔生楠身上：“你们有发现什么吗？”
乔生楠点头，将那张纸条递给她。吴芬接过的瞬间就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竟然没有沾到血？”
当时他捡起这张纸条也是因为如此，它就像一片灼目的玫瑰丛中，静静躺着的不知从何而来的白色花瓣，等待园丁将它取下。没人可以解释为什么，戚尧也表示没有思路。
大家都默契地未开口说话，诡异的寂静，幽灵一般缠绕在狭小的房间内，仿佛在演绎一场没有观众的默剧。常浩文实在害怕，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的每一位“演员”的耳中。
他问：“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乔生楠鬼使神差地看向戚尧，似乎是发现自己的注视目的性太强，随即收回目光。
只是这么明显的动作及时避免也没什么用，戚尧轻笑一声，淡淡回复：“吃早餐。”
“啊？”常浩文佩服这种时候还有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强的人。乔生楠忍俊不禁，他还以为酷哥会说出什么领导性的话，比如“再观察一下”之类的，结果酷哥一句“吃早餐”噎住了各位。
常浩文回过神，拉住正要离开的戚尧：“喂，你......”
“嗯？”戚尧回过头，挂在精致脸蛋上的笑掀起一股阴冷之意。常浩文条件反射地松开手，退至乔生楠身边。乔生楠也是一阵愕然，却见戚尧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脑子刚刚重启的吴芬反应过来，欲言又止，只能和他们一起看着戚尧远去的背影。直到身影消失，才有人低声骂道：“啧，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我看他活不了多久。”
吴芬无奈摇摇头，安抚了一下常浩文的情绪，轻轻叹了一声。
乔生楠静静地“欣赏”完这支“插曲”，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到甲板去了。
他和戚尧不熟，自然不会帮他说话，也不会跟着，同样的，他和吴芬等人也没有太深交集。这种情况下，乔生楠选择中立。反正大家是一条船上的人，再大的矛盾又怎样？还能翻了不成？
聚集起来的神秘海雾在甲板上举行着舞会，清晨未过，朝露未晞，视线未明。杂糅了腥涩气息的的海风掠过船帆，带着躁动的亡灵舞动。
行走在潮湿的甲板上，乔生楠裹紧了唯一能提供温暖的船员外套，看着船头的位置。
只是这四处捣乱的海雾越凑越近，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加快脚步，不停向前。船只就这么大，一直走总能走到头或者撞到什么，有了实物的支撑，他的心里才能稍微安定些。
约莫走了十分钟，乔生楠都走得发热了，无边无际的白雾却像要吞掉独行的路人，不肯退下，反倒更加贴近。他终于意识到并不是雾大 ，而是自己“迷路”了。不过目前看来没有遇到不属于人的物种，这次“迷路”应该是规则描述的第一类，没什么太大危险，站在原地就行，乔生楠默默松了口气。
还没安心一会儿，耳畔突然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乔生楠瞬间警觉，四下里张望一番，却并没有如愿地看见人影，越是这样，他的心越紧。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听到了几个不清晰的字眼。
“不，你......”
“......走......”
走？
时间越久，好像能听得越清，他集中注意力听见了两句完整的话。
“没有食物，没有水，我们会死的！”
“拜托你冷静点，再有两天我们就靠岸了。”
第一个人比较急躁，而第二位则更清醒。耳畔再也没有传来其他声音，乔生楠面前的海雾也逐渐散去。
适应了一下光线，视线逐渐明晰，一股异样的熟悉感涌上他的心头，左右观望一番，旋即想起来，这正是白雾初起时他站的地方。他还记得身后有阵阵议论，身前不远处有高大桅杆，身侧大约三米处有一只木桶。没错了，自从被白雾“吞噬”后，他原来的位置未曾改变。
为什么？
“乔......乔生楠？”有人喊他，“你，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嗯，”他淡淡回应。
“你怎么一直站在这？是有什么不对吗？”
原来“迷路”之后本体不会移动，那岂不是很危险？万一被窜出的幽灵逮到了怎么办？
乔生楠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看向那人，简单地叙述了自己在白雾里“迷路”的是，对方点头，两人就此别过。
冷风嬉笑而来，凌乱了青年本就不常打理的头发，又得逞似的逃开。乔生楠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赶紧走回船舱。
虽然两边温度差不多，可至少船舱里没风。来到二层，他一路走向“餐厅”——暂且这么称呼吧。此时的阳光透过窗，覆满了整个房间，十二张椅子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主人，两个带血的盘子不知是被谁还是有特殊原因放在了长桌中间，原本桌上的十二块面包少了五块，死了两个人，就是十块面包，还有三块应该是其他来宾吃的。
简单思考过，乔生楠没什么负担地走到自己昨天的座位，还没坐下，就发现盘子下压着一张白色的印花卫生纸。他的动作明显顿住，随即坐在发出“嘎吱”响的木椅上，盯着那张纸巾超过半分钟，竟是给他看笑了。
根本不用想就知道，除了戚尧，还有谁会这么精致？
乔生楠轻笑一声，没去管它，而是拿起油滋滋的面包，一边艰难地啃，一边梳理信息。
“迷路”时听见的断断续续的对话很模糊，首先，那两个对话的人是谁，他无从知晓，只知道两个人应该起了冲突，那个急躁的人因为没有食物和水而慌张，相对清醒的人则还好，表面上的信息就是这样。
在大海上缺乏物资真的是一件令人崩溃的事情，一个人在这种环境下会产生什么想法呢？
等死？杀人？自杀？做出一些怪异的行为？白雾里那人的原话是“我们会死的”，那就可以排除自杀的选项。怪异的行为的话，吃人？
乔生楠嚼面包的嘴停滞片刻，眉头微皱。
不是，我什么时候也变得思想扭曲了？
百般无奈地叹了声后，一道身影闯入，打断了他的思路。乔生楠看去，就见吴芬走来，坐在昨天的属于她的位置上，朝着乔生楠微微颔首。
他险些站起身喊了句老师好，掩饰性地咳嗽一声后，见对方没有与自己交谈的意愿，乔生楠继续刚才的分析。
既然能听到这样内容，应该是这艘船上曾经发生过了，很有可能就是在乔生楠正好迷路的地方发生的，他们后面又有怎样的发展？这会不会就是“悲剧”？因为没有资源，所以开始暴躁？
可惜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而且前面几分钟基本上听不见有用的信息。那如果在听见对话后开始走动，是否可以继续听见对话呢？不知道能不能利用这一点获得更多的信息，下次试一试，当然前提是他得先“迷路”。
“缺少物资......”乔生楠小声嘀咕，又咬下一口面包。
不应该啊，对话里既然说“再有两天就靠岸了”，那就说明他们有明确的目的地，出海前准备的物资肯定是清点好了才对，中途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食物和水的缺少，会是什么？风暴？海啸？
“什么缺少物资？”吴芬已经啃完了油滋滋的面包，手指间还染着油腻，“想到什么了？”
乔生楠瞬间抬头，正好对上厚重眼镜下严肃的双眼，可能并不是那么严肃，只不过在他的眼里是这样的。
他就像是老师上课时在台下讲小话被发现的学生。好吧，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学生。
“啊？”他笑了一声，在心里暗自吐槽了自己两句，摇摇头，做了个简短的解释。吴芬认真地听着，偶尔会提出疑问，但乔生楠没办法解答。
“极大可能这就是‘悲剧’，”吴芬的手掌摊开，搭在桌子上，“不过疑点太多了，我无法确定，毕竟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只有小概率能引起整体的悲剧。”
乔生楠小幅度地点头，随即咽下最后一口面包。
吴芬轻笑一声，又说：“可以撕给我半张纸吗？”
纸？我哪来的......“我”还真有纸。
他和吴芬隔着一张桌子，分别拽着长方形印花纸巾的两侧，同时一扯。
细心地擦了擦自己的手，吴芬看向乔生楠，突然开口：“你今年多大了？”
听到“老师”的询问，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二十一。”
“嗯......还有一年就大学毕业了啊？”不等乔生楠回复，吴芬接着说，“哪个专业的啊？”
“政治学。”
“政治？”吴芬笑弯了眼，“我正好是教政治的，不过我在高中。”
乔生楠陪着笑了一会儿，不再多聊，离开前，他竟然条件反射地蹦出来一句“老师再见”，等到了走廊上他才反应过来，瞬间低下头，长长地输了一口气。
“高中老师果然气质非凡......”
璀璨夺目的圆日慷慨地普照在毫无遮拦的海洋上，庇护着每一位孤独的航海家。这个上午过去得很快，除了“迷路”时听见的两句话和三层的酒又少了一瓶，没有其他线索。
哦，其实还有，他在三楼并没有找到戚尧所说的鲜红的字迹，不知是消失了，还是戚尧在欺骗他。应该不会，骗他又不会得到什么好处。
下午，船内一层，威严的枪炮无人敢靠近，乔生楠放缓呼吸，谨慎地穿梭在“武器森林”内。有战舰常备的大炮，水手船员用的手枪，尖锐锋利的三叉戟，还有鱼钩鱼线等器具。突然，一片黑暗中，乔生楠在一张渔网下看见了一抹靓丽的白。
他缓缓靠近，拾起它，一行黑字如他所预料般显现出来——
“尝试着对你的‘同伴’开枪，或许会发生奇异的事。”
还未看完，乔生楠的瞳孔已经放大了一个度。
什么意思？杀人？
但是规则不是说“允许船员之间冲突与矛盾，但这也只是适度的”吗？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纸条？
将纸条左翻右翻，乔生楠也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最后他将这张纸条塞进裤子口袋，为了不发生“血案”，他决定先不告诉其他人，嗯......最多只能告诉吴芬，绝对不能告诉戚尧。
空气安静着，并未被“闯入者”打扰，凝结住了此刻黑暗，风引诱着浪花一下又一下撞击着木船，吓唬着停留的“旅客”。
乔生楠来到二层，正好碰到准备进屋的戚尧，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若无其事地跟戚尧一起回到房间 。
房间里没有多一瓶酒，也没有少什么东西，乔生楠先是隐蔽地松了口气，然后听见戚尧说：“有什么收获吗？”
乔生楠讲了自己在甲板上“迷路”的事，讲了与吴芬一起分析的内容，也讲了自己去三层发现少了一瓶酒的事。
刻意没提纸条和鲜红的字迹。
一口气说完后，他闭上眼，睁开的那一瞬间，视野发生了变化。
他的面前多了一个类似于人物对话框的绿色透明屏幕，左侧单独有一竖列，目前只显示着戚尧一个人的照片，四周散发着微光。
是的，他在使用那个一直被他遗忘的技能。其实主要原因是他觉得这个技能很“草率”，至少他并没有觉得这种情况下会有人欺骗队友，但就在刚才他想明白了，最具有“欺骗性”的人不是一直在自己身边吗？
“在看什么？”
乔生楠回过神，将注意力专注于戚尧身上时，他的目光也不可避免地锁定在了对方身上。乔生楠瞬间警觉，随便糊弄过去，好在戚尧没有多问，也没有多想。
不过在他说话时，乔生楠这边绿色透明对话框上也显示出了一行白字，正是刚才的内容。白字显示后没有一秒钟，绿屏又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说“这句话是真话”。
乔生楠觉得好笑，这不是一个问句吗？这也能分真和假？”
“笑什么？”戚尧带着倦意的声音传来。乔生楠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将内心情绪表现出来了，顿时正色，他想，再出错一次，恐怕就要露馅了。
“没什么，”乔生楠挠挠脑袋，“只是觉得如果这就是悲剧会不会太简单了？”
戚尧半抬眸，神色不变地瞥了他一眼：“你似乎希望这个‘游戏’再难一点？”
看完眼前一行白字，乔生楠嘴角一抽。
“呃......没有。”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啊！你明明听得出我在说什么啊！
戚尧坐在干净的床边，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我有一个猜想，愿不愿意听？”
昨晚乔生楠的床位被隔壁房间渗透过来的血染红了半边，他并没坐过去，而是靠在门上，等待对方继续。
“为什么你觉得是因为缺少物资而引起的船员间的冲突？”
窗外一步步走向海平面的太阳将白云烧成了橘子，将天空烧成了火炉，将海洋烧成了金子，却根本没法烧到屋内两人，只是带来了一丝暗淡。
绿屏又亮了一下，乔生楠摸着下巴，仔细思索这个问题，小心回答：“对话里其中一人的情绪明显激动，抱怨没有水和食物的事情，另一人的回答也从侧面确定了这件事的真实性，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船员们都很焦虑，脾气火爆，而人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身体’也会失控，至少我是这么理解的。”
话音刚落，乔生楠就听见了一声低笑，他不免将目光投回戚尧，对方长发轻挽，乖巧地靠在背上。
“你的逻辑也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是正常思维，”戚尧侧过头看他，带着微笑，“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你说的‘焦虑’的环境下，还有一个那么冷静的人？”
乔生楠一愣，突然明白自己漏了一个点。在这种环境下，为什么会有一个那么冷静的人，说出了“还有两天靠岸”这样的话？
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是谁？”戚尧问。
两人目光汇聚，乔生楠脱口而出；“船长？”
“我不知道，”戚尧嘴角弧度扩大，他又撇过脑袋，继续望向海面，“我说了，这只是一个猜测。”
乔生楠面前的绿屏再次闪烁，看来戚尧真的不知道。也是，他要是知道那就怪了。
这时，正在思索中的乔生楠联系到了另外一个点，他打量着戚尧挺拔的背影，抿抿唇道：“欸对了，你上次说你在三楼看见了一段用红色颜料写的话，是什么来着？”
他故意表现得漫不经心，为的就是增加可信度。
戚尧回头，平淡地注视乔生楠，不知怎么，乔生楠觉得那双眼睛似乎透露着无语的情绪。
“‘你终于回来了’。”
浪花停下了与风的恶作剧，跟随太阳回到了海平面下，可没过一会儿，它们再次探出脑袋，准备在夜的溺爱下继续捣乱。
绿色透明对话框显示出与戚尧所说内容一致的白字，接着闪烁一下，与其他并无区别。
乔生楠偷偷地叹了一声，觉得思路因此打开了不少，也因此庆幸。
好在，戚尧没有骗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