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太黑太暗,没有人看清那个时候,他的表情是怎样的,但他们都记住了那个冷静到决绝的背影,还有那干脆利落的一枪。
真是天生的杀人兵器。
不得不承认他的枪法的确很好,在危急时刻还能避开要害,否则邵辉不可能还能挣扎着站起来,如果不是突然发生了意外……
杜栗山推了一把沉思中的李博乾,“还在想昨晚的事?”
回过神的李博乾点点头,“我相信穆方那一枪没打偏,唯一能解释那个杀手最后抱着邵辉同归于尽的原因,我猜是他穿了避弹衣,加上子弹先穿过邵辉的身体,造成了缓冲的效果。”
“我跟你想的一样。不过,”杜栗山犹豫了一下,才续道:“我怕上面的人不信。”
“上面的人?”
“我有个兄弟在内务部做事,他说上面打算对这次行动进行评估,uncle……卓sir作为行动的主要负责人,可能要接受内部审查。”
杜栗山一时嘴快,不拿自己当外人,李博乾倒也顾不上在意这个,“消息可靠吗?”
“**不离十。听说上面有人一直对他很不满意。”
李博乾心里明白。
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警局里谁都知道,卓sir是出了名的工作狂,破案率固然高出其他部门一大截,但因此得罪的人也不少。
要不是蔡警司惜才,一直明里暗里护着,只怕CIB这把交椅早就易主了。
“我会提醒他小心的。”
他们口中的他,此时正在听着下属的汇报,“人数确定了吗?”
“初步证实,他们总共有七个人。”
“伤亡情况怎么样?”
“死了四个,伤了一个,跑了两个。”
听说有活口,杨凯卓总算抬头看了下属一眼,“伤得重不重?能救过来吗?现在人在哪里?”
“已经让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听守在医院的兄弟说,那人身上受了好几处刀伤,大腿上扎得最深的那一刀伤到了动脉,所以失血量比较大,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刀伤?是哪一组抓的人?怎么没带枪呢?”
下属的表情有点尴尬,声音也不自觉的压低了,“不是我们的人抓的。”
“不是你们?这座山上的村民搬走很多年了,除了警察还会……”顿了顿,杨凯卓似乎猜到了,“是那几个大陆警察干的吧。”
见下属点头,杨凯卓丝毫不意外。
昨晚搜山的时候,他亲眼见到那帮人跟警方交手,别说活捉,能不把人追丢就不错了。
也难怪,对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又有夜色掩护,警方虽然占了地利和人数上的优势,也很难顺利完成抓捕。
“他们人呢?”他问的当然程泽那个三人小组。
下属指了指山上的安全屋。
“人都不在了,还守在那干嘛?”说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挫败感又涌上心头,杨凯卓泄愤般的把外套扔在了地上。
知道他在生什么气,谁都没敢说话。
是啊,人都不在了,还在执着些什么呢?这也是程泽想要问穆方的话。
“你到底在找什么?”
穆方没有答话,只是在刚刚经历过枪战的屋子里,不停的走来走去,四处翻找,连床底下柜子后面这些犄角旮旯都没放过。
一旁围观的夏游与冀舟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然后齐齐转头看向老大。
程泽终于忍不住了,大跨两步上前,把人拦住,“说啊!”
陡然升高的声调像是一根尖锐的针,划破了紧绷的气氛。
穆方抬起头看他,面上努力维持的平静瞬间支离破碎,“你把东西藏在哪里?”
“什么东西?”
“浩哥的卧底日记。”
一丝惊疑闪过程泽的眼底,穆方敏锐的捕捉到了,随即冷冷一笑,“你已经看过了,对吧?你很少撒谎,所以一开口我就能识破。”
“你叫他浩哥……”程泽缓缓的道:“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穆方愣了一下,邵辉坠崖时的情景在眼前飞掠而过,心口莫名泛起一阵抽痛。
他不得不捂着心口,靠在墙上调整略显急促的呼吸。“我没有,我只是……只是想起了一些片段,我和他……我们在一起的片段……”
我们?程泽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可以把日记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离开HK。”
这句话好熟悉,忽然一阵耳鸣,穆方恍惚间听到了邵辉的声音,回荡在那间小小的审讯室里。
“我的交换条件是,你必须尽快离开HK,永远别回来。”
“为什么?”
“……”
“告诉我,为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邵辉意味深长的目光,随着手铐铁链撞击的冰冷声响,逐渐远去。
*
沙发旁,台灯亮着橘黄色的光,玻璃茶几上摆着一小桶冰块,还有半瓶酒。
陈泾川左手懒懒的搭在沙发靠背上,右手不紧不慢的晃着威士忌杯,金黄色的酒液漫过清脆撞击的冰块,在透明的杯身上漾出漂亮的弧度。
如果不是卷起的袖口和手指关节还有残留的血渍,这不过是一个闲适的普通夜晚罢了。
跪在脚边的人瑟缩着身体,努力不弄脏昂贵的纯羊毛手工地毯,以免引来陈泾川更大的怒气,“川哥,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相信我,我真的……”
反复的絮叨听得人很不耐烦,陈泾川皱了皱眉,咖喱会意的提着后领把人拎起来,“少说废话!”
那人立即闭嘴,鼻青脸肿的面孔拼命想挤出无辜的表情。
可惜,他这副难看的样子只会招致陈泾川的反感,目光一秒都不愿停留在他身上,“你是靳扬的贴身保镖,居然会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是真的川哥!我只是他手下一个小马仔,跟了他还不到一年。他是看我拳打得不错才把我拉进社团,说是做贴身保镖,其实就是养了条会咬人的狗,让我咬谁就咬谁,其他的事从来不跟我说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就算是条狗,也懂得闻气味找人。”
“是是是,我连狗都不如!川哥,我说的全是实话,求求你,放过我吧!”
陈泾川仰头喝了口酒,放下杯子,“你说你不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那你总该知道,他为什么要躲起来吧?”
“我知道,我知道。因为我们那个被查封的地下酒吧跟军火走私有关,警察都在找他。还有,还有张闵……啊,不对,是有人放出消息,说他为了上位,指使手下干掉了前任坐馆骆驼,然后嫁祸给洪英,故意挑起两帮争斗,听说你们洪英的钉姐也是因为这件事被灭口的。乌鸦是他的头马,所有这些事情,都有乌鸦亲口承认的录音为证。社团里的叔伯们都是跟骆驼拜过把子的,现在他们都在找靳扬对质。”
硬着头皮说完,那人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你不用这么害怕。”陈泾川冷淡的语气像是在撇清什么,“张闵虽然是我的人,但是这件事情,是他自作主张,跟我没关系,跟洪英也没关系。”
抖了半天的人壮起胆子开口:“川哥,你的意思是……”
“直说吧,我找靳扬是受人所托。这几年,赫升跟东星合作做了不少生意,有钱大家赚,当然是好事,不过你们东星做事的手段未免太狠了点,动不动就搞出人命,名声太臭不说,还得连累赫升在政府那边替你们擦屁股。啧啧,也难怪人家想要甩掉你们这块狗皮膏药。”
“川哥说得是,都是我们不对!”
“我不管你是真不知道你们老大的下落,还是假不知道,总之,我的话,你一定要给我带到。”
“是真的啊川哥……”
话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脚,吓得那人不敢再出声。
“你告诉他,吉立哥为他准备了几份文件,只要他签字,从此以后,东星跟赫升再无半点牵扯。作为补偿,吉立哥可以帮他找路子安全离开HK,顺便给他一笔路费。对于一条丧家之犬来说,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川哥和吉立哥都是讲义气的人,这没得说,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靳扬哥……靳扬这个人的脾气,江湖上的兄弟都知道,他……”
见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陈泾川怎会猜不到他想说什么,“你是说他不会同意签字,对吧?”
“我乱猜的,川哥,你别生气!”
陈泾川当然不会生气。
就像这个马仔所说,靳扬的脾气有多差谁都知道,当初吉立选择跟他合作,也早料到会有今天,而作为赫升的新的合作伙伴,陈泾川有义务替他们解决麻烦。
所以,他用手撑着膝盖,俯身缓缓靠近,亲切的笑容里透着几分寒意,“这是生意事,不是江湖事,签不签都是他的自由,谁也不会强逼。你只需要帮我问他一句话:事到如今,是要生路,还是死路?”
“川哥!”那人已经被吓得快哭出来了。
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胆子实在小的可怜。
“这句话,同样也是说给你听的,明白吗?”
“……我明白。”
咖喱他们把人带走以后,陈泾川打了个哈欠,眼角余光瞥见身上的血渍,便起身去洗手间。
手伸过去,感应开关喷出了热水,正是最适宜人体的温度。
不愧是每平过百万的豪宅,不但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连这点细节都想到了。
想起祁绰签支票时眼都不眨的样子,饶是见惯有钱人做派的陈泾川也只能暗自咂舌。
正想着,豪宅真正的主人回来了,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他身后,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握住他还在冲洗的手,“怎么流血了?”
“没什么,刚才处理了一点小事。”陈泾川微笑着转头吻了他一下,嘴唇擦过脸颊时,闻到了一阵酒气,“今天好像喝的不少啊,你平时不怎么爱喝酒的,他们是不是故意灌你了?”
祁绰的确有点醉意,笑嘻嘻的脸上露出了他最爱的酒窝,“有吉立哥在,谁敢灌我啊?说真的,吉立哥人面挺广的,又很有交际手腕,有他帮我在政府方面牵线搭桥,以后天启集团在HK打开局面就容易多了。以后找个机会得好好谢谢人家。”
虽然吉立是自己介绍给他认识的,可听他一个劲的夸别的男人,陈泾川还是难免生出了几分醋意,“难怪你喝那么多酒,原来是因为心情好啊。”
“对啊,我今天的心情特别好!”祁绰边说边把自己挂在了陈泾川的背上。
他不是不知道陈泾川吃醋了,可他偏要逗他,脑袋在颈间蹭来蹭去不说,还要对着耳朵吹气,“你猜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嗯?猜啊!”
挂在身后的人抱住他左摇右晃,陈泾川被闹得一点脾气也没有,“猜对了有奖励吗?”
祁绰微微眯起眼睛,“学会跟我讨价还价了啊,好!你猜吧!”
陈泾川反手一捞,把人捞到自己面前,托着屁股送上洗手池。
祁绰坐稳以后,顺势用脚勾住他的后背,双手则绕过后颈,抵着额头催促他。
“我猜你谈成了一笔大生意,不,也许没这么快,只是达成了意向,但已经十拿九稳了,对吗?”
“猜对一半。”
“那另一半是什么?”
“你想知道?”
见陈泾川点头,祁绰咬着下唇笑了,眼里闪过的神色除了得意,还有一丝羞涩,但火热的目光,依然是大胆的直视着陈泾川的眼睛,“大哥答应过我,只要我在这边做出成绩,他就不再坚持要我回大陆,而且同意在HK设立集团分部,所以……”
“所以从此以后你哪里也不许去,只准留在我身边。”陈泾川已经没耐心听下去了,他的身体迫不及待的想要占有眼前这个人,他相信祁绰同样如此。
事实上,祁绰被酒精燃烧的神经也撑不下去了,他甚至等不及脱掉衣服,干渴的嘴唇追逐着甘美的滋润,紧紧黏在一起四片唇瓣无法忍受片刻的分离,恨不能透过口腔把对方的骨血都吸进自己的身体,好让彼此彻底融为一体。
偌大的别墅只有他们两个人,想要多疯狂都无须顾忌,嘶吼,尖叫,喘息……最后,一切渐渐归于平静。
躺在凌乱的衣服上,十指相扣,疲惫而餍足。
“陈泾川。”
“嗯?”
“你说,我们俩,像不像两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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