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会很迷惑，为什么不知道那么怯懦的父母会生出那么厉害的哥。后来我才想起来，怯懦的父母也不是一直那么怯懦的。
我的右耳是半聋的，十一岁那年我被父亲一巴掌打得穿孔，听力受损40%。
后来父亲再也没有做过这种事。而哥在一周以后就结束了原本寄宿生活，返回了家里，开始了每天长达两个小时的上下学通勤。
这些事一直孤立地储存在我的记忆中，直到初中的某一天，我体育课时被玻璃划到了脚踝。
伴随着尖锐的肌肤破开的刺痛感，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我进家门的时候，也踩到了一小块没被清扫的玻璃碎片。
家里的新茶几，也是那段时间换掉的。
爸在楼梯上摔倒、摔得鼻青眼肿，也是那两天的事。
哥那天并没有露面，妈说他睡了，但第二天的时候，我看到他出来时有点跛脚。
哥说是打球打的，我说“哦”。
三年后，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真相。
*
从那以后，因着听力受损，所以我习惯走在左边，用完好的耳朵对着别人。
但跟哥哥走的时候例外。
因为哥哥说要走外侧，他说我耳朵不好，容易听不清马路上车子的声音。
我不太想这么做，我说这样就听不到哥的声音了。
他说保护阿菱很重要。
我说听到哥的声音也很重要。
最后我俩谁也没争过谁，于是各退一步，谁先抢到位置就按谁说的来。
然后我再也没站到过哥哥的左边。
经历了几次以后，我发现了真相：哥是在对我玩儿赖的。
怪不得那时候我提出“各退一步”的时候，他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我怎么可能会抢得过他。
*
从小到大，哥想要的东西，都得到得轻易。
成绩也好，外貌也好，其他人发自内心的喜爱也好，都很轻松。
我很不想遭遇的一个场景，就是过年的时候，和哥并排站在一起时，被人左右来回地打量。
“阿菱和写容真的是亲兄妹吗？”
有些人会仗着小孩的无力反抗，特意问一些让人难堪的问题。
我小时候会很较真，甚至会带上户口本，把我和邹写容上下并排写一起的那一页翻出来给他们看。
但后来我不会了。
我镇定的指着他那个穿着纸尿布在满地乱爬的孩子：“他真的是你的亲儿子吗？”
然后自问自答：“哦，他肯定是，毕竟他长得跟你一样丑。”
*
然后就被讨厌了。
*
但没事，哥会帮我善后的。
所以第二年我还是照旧去他家拜年了。
这一次讨人厌的亲戚没有说什么话，甚至给我包了个很大的红包，还夸我可爱。
我意识到，原来之前我会被这么挤兑，是因为没人给我撑腰。
他们大概看不起我的父母，但很看得起邹写容。
真相有点滑稽。
*
哥就不会，哥很受欢迎。
我在学校里的名字一般是“写容妹妹”，很多女生都跟我拉关系，就是为了拿我当跳板，方便接近我哥。
最开始的我很愤怒，很伤心，能在被子里哭一宿。
现在的我当中间商赚差价：给邹写容转交一次情书，得交钱，多交多优惠，最高打八折。
心态转变后，我一转先前听见“写容”就暴跳如雷的态度，转而把我哥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就差连夜飞去天庭给我哥在封神榜上加个名。
但当黑心商人不能有良心，悲伤的是，我的心还没完全黑成煤炭。
跟那些女生相处久了，每次她们问“容哥有没有说什么”，我不好意思说“他让我以后都别拿来了”，于是我开始瞎编他的反应。
他怎么紧张，怎么脸红，怎么一脸沉重地长吁短叹“我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我怎么能……这不行，可是……”
说得激动了，我连比带划的。
结果那群女生追问我“能不能再演点？”。
于是我挣钱的途径从中间商变成了假装成正主的cos委托。
其实我跟哥长得不太像，哥的骨骼偏清俊的硬朗，而我的脸很少有硬线条。
总的来说，我跟帅不太沾边。
但她们对我很好，邀请纷至沓来。
由此可见，她们是真的饿了。
*
这件事我是背着哥做的。我为了委托特意剪了齐肩的短发，也糊弄我哥说这是为了夏天凉快。
哥信了，我第一次觉得哥这么好骗。
但好日子没过上多久。
我才接了两次，等到第三次，我应学姐的要求陪她逛街，给她买了奶茶。正当学姐娇羞地说“邹宝，你帮我把吸管插好”时，，我哥以一种极为恐怖的姿态从天而降了。
我当场差点给他跪下，因为我那时候感觉他可能要掐死我，或者掐死学姐。
学姐：……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正主，最后小步小步地跑了。
“谈恋爱了？”哥的语气很平静，但莫名透出一股阴阳怪气。
我说：“我收钱的。”
我试图解释我跟她只是单纯的金钱交易，绝对没有掺杂半点感情。
但我不敢说，我是在以他的身份接单，我只能说我在搞陪玩。
“收钱的？陪玩？”他突然冷笑一声，“邹菱双，我给你的钱还不够多吗？你做什么了，还需要你去找别人要钱？”
哥确实挣钱很厉害，我什么也挣不来。
喔不是，本来能挣的，现在因为他，眼看就要打水漂了。
想到这里，我悲从心来：“不想用你给的钱。”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试图挣脱，但哥抓得太紧了，我只能对越跑越远的学姐喊，“妹妹，你把奶茶拿走。”
我知道她比我大，但她要求我这么称呼她。
奶茶钱也是她出的，我怕等会儿她要我多赔钱。
我哥突然说：“你对她用叠词？”
我第一次觉得我哥这么莫名其妙。
“妹妹”算什么叠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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