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洲长长地哦了一声,最后道:“阁下可有带钱?”。
周朔年不假思索:“没有”。
陆轻洲假笑地看向椿年:“小椿年?”。
椿年一脸为难:“大人……你知道我的,我的钱都在我娘那儿”。
陆轻洲笑容垮掉,无奈道:“成吧,那我就只能……嘶,兄台你这玉佩不错啊?”。
陆轻洲手比嘴快,眼神一扫过周朔年腰间便将那枚红梅玉佩扯了下来,拿在掌心一翻端详:“成色这么好的红玉可难得,兄台是在京城做的古董生意?”。
周朔年神色愣了一瞬,对于陆轻洲的‘偷袭’几乎毫无察觉,半晌他又赔笑地探出手:“大人说笑,只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玉佩罢了……我突然发现身上好似还剩几文钱,不如我替大人先付了?”。
陆轻洲与他相视一笑,把玉佩归还给他:“早说嘛,这不让老伯干等?”。
周朔年应声,转身往牛车走去,脸上笑容转瞬即逝。
就在方才他突然想起来,陆轻洲是谁了……
陆轻洲看着不远处,周朔年与老伯交谈几句,随后老伯便走了。
周朔年转身朝这边走来,他便扭头对严不惑问道:“惑儿,这人从哪儿来的?”。
严不惑翻白眼:“我如何知晓,你有本事自己打听”。
陆轻洲笑了几声:“行。我自己去问他”。
陆轻洲借着跟进案情的由头,跟着三人一齐进了北镇抚司。
严不惑先去寻上头跟他们给周朔年要个差事,只留椿年独自与他们待在一块。
“周兄”陆轻洲忽然问道:“我可否这般叫你?”。
周朔年一顿:“大人,抬举我了”。
陆轻洲摆了摆手:“不必客气,都是自己人。叫我陆兄便好,或者你可以跟惑儿一样,叫我陆叔叔”。
周朔年干笑,没答话。
咱俩谁年纪更大还不一定呢,叫你大人都是给你面子。
“陆推丞,周公子,喝些水吧”椿年低声开口道。
周朔年低下头,冲他笑了笑,接过水杯道:“多谢”。
陆轻洲也跟着接过,他随口道:“我看周兄这身衣服,都是上等料子做的吧,呦,腰间原来还戴了两只玉佩?一簇红梅,另一簇是……”。
“白海棠”周朔年回答:“这月也快到花期了”。
陆轻洲片刻没回话,随后才笑道:“原来如此。在下也甚是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周兄可知京城何处有这海棠花开的最盛,改日定当去看上一回”。
周朔年刚要回答,忽然想到什么,他忽然很诧异地问:“这京城有名的海棠留林,连我一个江南人都悉数知晓,大人也会不知?”。
“说来惭愧”陆轻洲摇头道:“其实在下也不过半年前才来的京城,对此地并不熟悉,再者大理寺事物繁多,我也有日子没有走动了”。
周朔年哦了一声:“我记得就在南城那边,大人随便一问,也便知道在哪儿了”。
陆轻洲应声:“那便多谢周兄告知了”。
周朔年皱着眉头,闷闷地应声。
他感觉很怪。
这时,严不惑回来了。
他抬手扔给周朔年一枚牌子,说道:“会玩枪是吧,班剑司适合你”。
周朔年接住后,拱手道:“多谢大人”。
“不谢,都是薛千户的安排”严不惑道:“椿年,你带周慕去裁身衣服”。
椿年啊了一声:“大哥,我今日值班”。
严不惑皱眉道:“换个班很难吗?”。
椿年口型骂了句,哦了一声。
陆轻洲却忽然说:“既然小年要值班,惑儿你就莫要难为他了,不如这样,我带周兄去一趟,怎么样?”。
严不惑不解地打量他一番,随后转头问:“你觉得呢?”。
周朔年回答:“全凭几位大人安排”。
话音落,陆轻洲抬手扣在周朔年脖子,笑道:“那便走吧!”。
周朔年差点喷出唾沫,干笑应声。
两人扣肩搭背地快步离开。
严不惑支起胳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椿年睁大眼睛观察:“怎么了大哥,那个周慕有什么问题吗?”。
“多话。我哥交的朋友一向问题颇多”严不惑道:“只是……我为何,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椿年眼珠看地蹦出来,也没看出不对劲的地儿,他道:“那……要不要我去查一查这个周慕”。
严不惑斜眼过去使了个眼色,示意同意。
椿年随即从台阶跳下来:“是!”。
出了北镇抚司,两人往大街走去。
周朔年不禁问:“在街上裁制?”。
“人都出了十丈远了”陆轻洲扬开折扇,道:“别装了吧?”。
周朔年棕色瞳孔好似懵懂地呆了瞬,他微微提起唇角,并未答话。
陆轻洲停下脚步,侧身道:“经久一别,不跟你表舅打声招呼么?”。
周朔年轻笑了声:“表舅?你倒是越活越回去。这么久不见,我以为你和我娘一块坟地了”。
陆轻洲折扇遮笑:“大外甥,说话别那么难听。你成日走在刀尖,你表舅我肯定没你早死”。
“也是。狐狸精九条命,您哪那么容易挂了”周朔年说:“上回是知县,这回是推丞,下回您不会跑宫去吧?”。
“阿慕啊,进了京城,谨言慎行啊”陆轻洲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周朔年随即目光漂移到他身后不远处,一截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有人跟踪你?”。
陆轻洲摇摇头:“不清楚。大概是吧”。
“话说”周朔年道:“你是怎么脱身的,又如何进的大理寺?”。
陆轻洲移回视线,挑眉道:“山人自有妙计”。
周朔年浅浅翻了个白眼,又问:“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装疯卖惨,你想坑锦衣卫?”。
“什么叫我想坑”陆轻洲重新抬腿往前走:“你表舅是那么恶毒的人吗?”。
周朔年与他并肩而行:“行。对了,你有住的地方吗?京城这儿房价有点儿贵”。
“一室一厅”陆轻洲道:“在郊外”。
周朔年不禁气笑:“你那是茅草屋吧”。
陆轻洲无奈道:“答对啦。京城普通一月房租也要几两,我那点俸禄哪里够用,平时要么在大理寺凑合过,要么去北镇抚司凑合过”。
周朔年疑了声:“听严不惑的话,你和严不溧很熟?还欠了几百两银子”。
“算是……结拜兄弟”陆轻洲说:“几百两不至于,也就八十几”。
周朔年说:“所以你出门节省,是为了还债。老狐狸讲究了,有借有还”。
“谁和你说我是为了还钱?”陆轻洲反问:“我那是真的没钱”。
周朔年有些诧异:“你贪那么多,当真如实上缴了?”。
“谁又跟你说我贪了?”陆轻洲说:“你现在就算把我掏空了也凑不出一个馒头钱”。
周朔年笑了:“那八十两总不能是你在京城半年的花销?”。
“是啊,但也不完全是”。
“嗯?”。
陆轻洲停下脚步,抬头看去,他们已经走到了东苑楼前。
“表舅啊,你不是说没钱吗?”周朔年叉腰问:“这半天的消费可不比一月房租低”。
“话是这么说,我穷是真穷”陆轻洲笑道:“但是,大外甥,麻烦你下次装穷,先把身上一身金衣银绣,和三丈都能闻得到的脂粉味都抹干净”。
周朔年笑容霎时垮了下去,他抬手嗅了嗅:“味道真的很大吗?”。
陆轻洲拍了拍他的肩膀:“若不是看你精力充沛,我还以为你掉进姑娘坑了”。
周朔年啧了声,耳根泛些红点:“我是那种人吗?”。
“对,你不是”陆轻洲抬腿迈上台阶:“所以周公子请在下喝杯酒吧,来这么久了,还没正经消遣过,可怜可怜你表舅啊,大外甥”。
周朔年看着他往前走的背影:“……”。
人都走出十米了,我不请有用吗。
然而,陆轻洲刚到门口,便被拦下了。
“几位这是什么意思?”。
拦路的是几个佩刀侍卫,其中一个道:“今日广寒王在此设宴,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陆轻洲嘶了一声:“周兄……”。
周朔年越过他,从腰间取出二两银子塞入侍卫手中:“官爷,我们也不难为你,只劳烦你将此物交到柳妈妈手中”。
侍卫低头一看,一块红梅玉佩,他扫视一番,将银子收入囊中:“等着”。
陆轻洲看着侍卫手中反光的银子,不禁道:“二两,就这么打发人了”。
“广寒王向来阔绰,他的下属也不例外,若是换做老手,这点银子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良久后,那个侍卫可算带着柳纤纤过来了。
柳纤纤风尘仆仆,见二人压低声道:“哎呦,周公子,您怎么现在回来了呀。广寒王包场的事儿,奴家不是吩咐过挽月告知您的嘛”。
“我这不是忙忘了,连要交代挽月的事儿都没说,这才赶回来了”周朔年苦笑道。
柳纤纤捏着帕子,叹气道:“那这奴家也摆不定的呀,广寒王一来,楼里别说客人了,连姑娘们都不能乱走,这万一广寒王怪罪下来,奴家……唉,公子也体谅体谅奴家吧”。
“……韩,谢,姚,孟四家的人已经到齐,其余的客人也都安置妥当”虔昱跟在广寒王身后道。
广寒王李渊点了点头:“待会日中午宴,把楼里的窗都打开,在宴桌摆几束文心兰”。
虔昱在纸页上添了几笔字迹:“是,殿下”。
忽然李渊停下了脚步,虔昱跟着停下,他略微不解:“殿下?”。
此时门外的几人吸引了李渊的注意,他有些皱眉,刚要做什么,却看向正说话的那个人。
周朔年叹了口气:“那便……麻烦柳妈妈了,在下先告辞了”。
说完,他便转过身去了。
而柳纤纤正准备回去了,突然想起玉佩还未还给周朔年,开口叫住了他:“公子,您的玉佩!”。
字音刚落,周朔年霎时想起,随即回过头,乌发随身形摇晃,他背后的天光笼罩。
李渊眉头顺展开,好似那时午后的雨后阳光照拂,模糊又清刻。
这副面容极似那旧时,李渊年轻是个浪荡的呆子,还不像如今惜文恋书,可他也学过一句 : 回头一笑百媚生,后宫粉黛无颜色。
眼看周朔年都要走了,李渊还在回忆中愣了好一阵。
而虔昱顺着视线看去,发现时才道:“东苑楼竟还有闲杂人等。殿下,我这就去将他们驱走”。
李渊抬手拦住他,并未出声,目光一直锁在了周朔年那侧脸。
但他眼中玲珑水色浮现的却不是周朔年,而是另一个他相故已久的人。
“姑娘!你的簪子!”。
窈窕少女提着青色的衣摆,正踏在山池小石上,闻声后,乌发飘动,珠钗叮当,那面容是模糊的,但李渊牢记得她的模样。
她纤声如绵:“下次再见面啦,记得还给我——”。
那时李渊望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良久才低头看手中的簪子,是一只再朴素不过的青玉簪。
少年心,姑娘一句再见,他等了十八年。
李渊看着周朔年欲走的动作,下意识摸上了胸前那只玉簪。
那无论何时何处都相伴在广寒王左右的一副题字,就在宴席高挂,字迹挺秀,收入有匀,八字如一画,留在青石水流中——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关于剧情一开始的走向问题………我也很迷茫,好像是一步步来的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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