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朔年接过玉佩，把玩起来:“走吧陆兄，这情况我们也没办法”。
柳纤纤边道歉，边招呼他们离开:“周公子慢走……殿下！”。
她见来者惊慌跪下，陆轻洲也凑热闹地转过了头，但很快被周朔年掰了回去。
“两位公子，还请留步”。
周朔年低骂了句，不情愿地回了头，拱手道:“见过广寒王殿下”。
陆轻洲挣脱束缚，俯首作揖:“参见广寒王”。
李渊淡笑:“不必多礼。我见过你，你是大理寺的人吧？”。
“回殿下”陆轻洲答复:“下官正是大理寺推丞，陆轻洲”。
李渊目光转移:“那这位是？”。
周朔年低头道:“草民周慕，是江南人士，得了机缘来到京城做些小生意的”。
“原来如此”李渊说:“把头抬起来”。
周朔年闻言皱了下眉，但未多疑，抬起头与李渊平视。
李渊眼神不可闻地淡下来，他心中忽然想，这人不笑时眸眼中的戾气，倒是分外膈人。
“既然难得有缘相遇，二位可愿进楼入席？”李渊笑问。
不等周朔年开口，陆轻洲一把拉过他，回答:“得殿下亲自邀请，自然愿意！”。
周朔年:“……”。
东苑楼租借一回，倒是免费搞了个装修，本是风月场所，却被广寒王折腾出了些文人雅品的韵味。
广寒王是今圣的十一弟，虽然年龄已经过了而立，但性格开豁，出手阔绰，又常有品鉴文雅的志趣，时时与小辈走在一道。
此番相邀赶赴宴会的人，其中便有五大家族中的韩，谢，姚，孟四家。
至于为何不是五家，其实广寒王也在利面上给秦家发了请帖，只不过秦三公子婉拒罢了。
算起皇族和五大家两个对峙立场，秦家本因家中出了贵妃，多受了些外戚恩惠，而秦老爷又是当场礼部尚书，其长子任兵部郎中，又算是个中立。
但眼下秦贵妃颇为受宠，崔太后几番召见，连寿宴也是由她一手操办，加上前几年皇后病故，这往上一层是什么位置，朝中人人心照不宣。
一开始倒不算意外，秦家只当是秦贵妃生了位皇子，填了皇嗣才这般善待，但这个状态从去年五月延续至今，明眼人早知，剩余装傻的便装傻，
皇族无法脱离五大家的扶持，也坐不住看着他们权力愈增，无可避免的掌控，闭合式朝制想动不得，因此无奈之下打了这场‘分手仗’。
崔太后精明，先挑了个软的柿子下手，秦家如今势力不长远，至今与其他四大家之间的牵扯虽然淡却不多。
但秦贵妃是继妻的女儿，算不上嫡女，常被排挤在外，入了宫后生怕在无娘家依靠，对崔太后合情合理的拉拢自然欣然接受。
而秦家本就两边动摇，秦家女从贵人步升为贵妃后，硬是说服了她的父亲，因为秦家此时也正需要借此来稳固自家的基业。
皇族的对策无非是先分离这一个，再分散另一个。
由此而为，一盘盘散沙，也卷不起风暴。
广寒王虽然不问朝政，但多少懂一些，对于秦家的态度并未怪罪，只是略微失望。
正午时，一楼的宴场已经置办完善，李渊亲自去检查了一番，由虔昱代为招待两人。
“二位在此稍作休息，宴会开场，会有人来通知二位”。
周朔年淡笑道:“好，多谢这位大人了”。
虔昱礼貌地道别后便离开了。
脚步声一远，周朔年就抬腿往门外走去，但被陆轻洲揪了回来:“你干什么去？”。
周朔年反问:“你不走？”。
陆轻洲说:“能蹭顿饭为什么要走？”。
半晌，周朔年盯着他笑出声:“你以为他们是来吃饭的？”。
陆轻洲啊了一声。
“我看你是花花世界迷了眼，脑子都转不过来了”周朔年解释道:“文人墨客，文人墨客，自然以墨为食啊！”。
陆轻洲可算听懂了:“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来吟诗作画的？”。
周朔年摸了摸下巴道:“这恐怕可不止，凡入桌端坐之人，按他们的规矩，还都要轮番作诗一首”周朔年说:“若是作不出来，丢面子是一回事，指不好还有罚呢”。
陆轻洲兴致一下扫下去:“就这种宴会，有人参加吗？”。
周朔年摇了摇头:“这种宴会，像一般文人恐怕千金难求。规模可不会大地像灯会似地主打热闹，诗会文考求精不求多”。
“凡受广寒王邀请，无非都是那些个公认的才子，本来便是喝墨水长大的，又何必在意多喝一点儿呢”。
陆轻洲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不禁发问:“大外甥，你确定你这几年都在江南？你怎么对这些事这么了解？”。
废话，这都是我写的，我不清楚就怪了。
“坊间传闻”周朔年眼神飘忽:“听多了便知晓了。你到底走不走？”。
陆轻洲仍然狐疑，提问道:“走哪去啊？我都答应广寒王了，临场失约，这不是得罪他吗？”。
周朔年已经打开半面门，他回头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陆轻洲啼笑，合起折扇，抬腿跟上。
二层往上楼层的氛围与下面截然相反，楼中姑娘们都被迫安分待在自己的香阁中，豆蔻脂粉的味道也逐渐浓郁。
周朔年住了小半月，倒是有些习惯了，而他那混迹风月场所的表舅更是不再话下，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周朔年停在郝姿厢房的门前，刚要开门，却忽然回头对陆轻洲道:“你要不就在门口等我？”。
陆轻洲挑了下眉，似乎要开口发问，但话到嘴边，他又坏笑起来，折扇遮嘴道:“大外甥，男人，要有定力”。
周朔年面无表情，扭头轻力推门而入，蹄子一踹重重关了回去。
陆轻洲见他一副平静着气急败坏的模样，笑出了声。
香阁内的郝姿正在坐榻上缝制衣服，她闻声，放下东西，起身道:“公子”。
周朔年应了一声，瞥了眼桌上缝补一半的衣物，皱眉道:“不是让你把这些粗活丢人下人做吗？而且我没那么娇贵，不用金丝银线”。
郝姿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她解释道:“公子可能误会了。这是我为去西北准备的衣裳，交与外人缝制我并不放心，所以才自己动的手”。
周朔年半张了张嘴:“……”。
这多尴尬。
他咳了一声:“哦，是这样啊”。
郝姿并未在意太多:“公子，今日折返作为何事？”。
谈上正事，周朔年神色转眼端正:“本是请个朋友来小酌一杯，但却撞到广寒王设宴于此。郝姿，你怎么没告诉我，绥缪然回来了？”。
郝姿眼神躲闪一瞬，半晌她从容不迫回答:“绥缪然与公子故交，但此人对梅大人没多少感情，我被托付于他也全是承了裴大人的恩，暗市之中虽然各有所异，但终究效忠解澜，少有同公子这般世事明理之人，况且……”。
“所以你是怕，绥缪然会告密？”周朔年打断她道。
郝姿没再说话，沉默着承认了。
周朔年笑了，安慰般道:“你早告诉我不就成了，绥缪然在京城只不过是个摆设，你怕他作甚，你若是不喜他，我揍他一顿便是了，用不着耗费精力在他身上。对了，那他如今在何处？”。
郝姿停顿一会儿，眯了眯眼，片刻后回答:“我最后一次见他。他往四楼右边最后一间屋子去了”。
周朔年应声，没再多问，走完这趟流程，他又跟郝姿要了样东西。
郝姿非常不解，最后还是问道:“公子要这个做什么？”。
周朔年葫芦卖药:“自有用处”。
郝姿无奈点头，她抬手为周朔年整了整衣襟:“绥缪然虽然行事还算干净，但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善茬，公子许久未回京城，应当不太清楚。他近来身边多了个得心的侍卫，叫秋雪棠……我还打探到，他似乎与解澜有些关系”。
“看来你这么久也不曾闲过”周朔年轻笑道:“名字倒是好听，是个怎么样的人？”。
郝姿看了他一眼，闻言话中丝毫没把解澜放在眼里，心中既是落，又是幸。
“我和他们接触很少。只见过秋雪棠一面”郝姿回答:“他说话简洁明了，行事果断，张相是一副说不出的……悲悯中的冷淡”。
周朔年皱起眉，思考片刻后说:“这是什么张相。算了，我自己去看”。
郝姿闻言退开，应了一声后，转身为他开了门。
这不是巧了。
门外贴着纸壁偷听的陆轻洲一个没站稳，前脚绊后腿，摔了个狗吃屎。
真要命。陆轻洲心说。
他抬起头，看着周朔年双手搭着胳膊，挤着眉，忍俊不禁道:“表舅，这么不小心。偷听乃小人之举，君子不可兴取”。
陆轻洲收回目光，尴尬地从地上起身，利落地扫了扫灰尘，躺开折扇道:“这话就不太对了。舅舅关怀外甥的幸福美满，这不是于情于理吗？”。
周朔年眯了眯眼，想反驳，但觉得没意义，便淡淡道:“表舅说的都有理”。
陆轻洲扬了扬折扇，面子重新贴在脸上的感觉分外地好:“这就对了嘛”。
但下一秒，周朔年侧头道:“挽月，告诉柳纤纤，以后看见这个姓陆的，就算他拿的出钱花，我出双倍，把他轰出去”。
陆轻洲折扇一合，斜眼看他，突然走上去，抬手扯他耳朵:“□□崽子。跟你表舅作对，对地起你娘吗？”。
这手劲不小，偷袭地突然，周朔年是真疼:“哎哎……你给我松手，老狐狸”。
陆轻洲嘿了一声:“怎么跟你表舅说话的？”。
周朔年皱起眉，不禁疑惑，陆轻洲脸皮这么厚的人，至于揪着这么个玩笑话欺负人？
一旁围观的郝姿也发觉了不寻常的目光，她侧头往外看去
果不其然，陆轻洲一边高声喊骂，间隙间，低声道:“外面有人，可能来寻我仇的”。
周朔年与他相视，无奈又无语，在他手背点了下，高声说:“来来来……挽月，你过来。别生气，这还有美人在呢”。
郝姿见状，自然微笑起来:“是。公子”。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从远处看去，郝姿帮忙掰开了陆轻洲的手，将他扶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周朔年笑眯眯地从屋里出来，顺带关上门:“陆大人好好消遣，”。
周朔年负起手，转过身，朝左方看去，那一抹黑影随即收了回去。
他皱了下眉，但很快收起戾色，转身往楼下走去。
周朔年刚到一楼，便撞上了要上楼的广寒王。
他拱手行礼:“见过广寒王，见过虔大人”。
身后的虔昱无声点了点头。
李渊却似乎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免礼罢，此处无需那些繁文缛节”。
周朔年低头应声。
李渊问他:“怎么下楼来了？”。
“回殿下”周朔年说:“我忽然想起来找柳妈妈有些急事要谈，想着宴会还早，便下楼来寻她”。
“柳管事么？”李渊突然笑了道:“听着周公子的话，好像同她很熟呢？”。
周朔年假笑:“实不相瞒。在下之前在江南做生意，这回归京是想为一位姑娘赎身，带她回江南的”。
李渊沉默片刻后问道:“江南？周公子是要娶她过门，还是养在院外？”。
周朔年不假思索道:“非也。周某如今不过及年，家中并无正室，自然是要娶她作正妻的”。
这章我忘记在小舅子面前用郝姿的化名（挽月）小小失误，不要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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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风云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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