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朔年皱眉。
禾逍开口问:“周大人和海棠君,是朋友吗?”。
周朔年点头:“是。谢兄是自己人,也帮过我很多次,你大可放心”。
禾逍微笑道:“那禾逍还得多谢海棠君”。
谢霏絮撇开眼:“哪里的话”。
周朔年眉头皱地更紧了。
谢霏絮的神态,语气……这四个字更像在说“关你屁事”。
他俩不是没见过面吗?为什么有一股火药味?
禾逍褪去方才的悲伤,转眼笑嘻嘻地又道:“若不是海棠君相助,暗市那群人的手段,周大人怕是很难从江南抵达此处,更不提千里相携,为我们报仇了”。
谢霏絮假笑地脸都僵了,他转头看了眼周朔年:“报仇?周兄一直没和我说过”。
周兄刚想解释:“呃那什么……”。
下一秒,谢霏絮把脸转了回去,继续说:“不知是什么仇,我能不能帮上些忙。也算是,为周兄分分忧”。
周兄:“……”。
你就会捣乱。
禾逍礼貌道:“恐怕是,海棠君心有余而力不足”。
“此话怎讲?”。
“且不说海棠君身居官家,行事不便”。
“我行事从不与家族相关”。
“略有耳闻。不过海棠君这个名冠,不就是谢家为您架稳的吗?”。
“所以,我不喜周兄喊我这个称呼。我对重要的人,重要的事,都有例外”。
“海棠君果真如传言一般,重情重义。只不过这暗市本身鱼龙混杂,除了…已故梅大人,周大人是为数不多保留清明之心的辖主,其他人……恐怕是海棠君想象不到的腌臜。更别说,我们要对付的暗市领首,解澜”。
谢霏絮皮笑肉不笑道:“你怎知我想象不到?”。
两人语气平稳,但暗讽已经快变明嘲了。
高低相视的画面,禾逍竟也没落得下风。
真是气场……两米八是吧。梅识一个哑巴,怎么教出来的小杠精。
禾逍天真般眨眼:“是禾逍逾越了。我说的都不算数啦,重在周大人”。
说罢,两人终于肯赏脸看周朔年一眼了。
虽然周朔年不懂谢霏絮为何能和禾逍一个小孩吵起来。
但他知道,再任由他们说下去,恐怕不好收场。
他抱着胳膊,咳嗽两声道:“既然谢兄有意,那我也不好无情。小逍,出门在外,说话要有分寸,谢兄算和我同辈,不能放肆明白吗?”。
禾逍眨眼点头。
周朔年欣慰笑了,转头道:“谢兄,童言无忌,你别放心上”。
谢霏絮神色缓和了些,应了声。
周朔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后还承蒙你多多关照了”。
他习惯性将手停留一会儿,不料谢霏絮顺着视线盯着他的手看了良久。
周朔年随即反应过来,将手抬起,刚想道歉,却被谢霏絮握了过去。
“呃……我……”。
谢霏絮观察了几眼他的手。抬头问:“那个毒,治好了?”。
周朔年心底舒气,还好他提前让郝姿把手指上的白色素转移到了脚趾,能和毒打交道的人,总归有些厉害到极致。
“早就痊愈了”周朔年把手抽了回来,尬笑道:“说过没有大碍,谢兄不必担心”。
谢霏絮闻言,低了低头,声音也低了不少,带了些腼腆和尴尬。
良久,他似自语般道:“想来周兄是寻到了名医医治。我还………跑去找了相关的古籍,如今是无用了”。
周朔年愣了,他一时竟分不清谢霏絮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真的是,主角不会对他撒谎。假的是,他撒的谎似乎不少。
“那还要……多谢谢兄的一番好意”周朔年说完,笑道:“谢兄这不也是多了几分新的见识,倒不算一无所获”。
谢霏絮淡笑,刚要开口,禾逍却抢先一步凑上前,担忧问道:“大人怎么会受伤了?是因为暗市吗,还是因为官府的……”。
他话还没说完,周朔年就捂住了他的嘴,连忙抢话:“没什么,是我爱惹是生非,不必计较”。
禾逍眨着眼表示不解。
谢霏絮皱着眉:“什么官府?”。
周朔年转过头,撒谎道:“我这个人,比较放肆,经常被官府的人抓,一来二去都认熟了……有的时候,会有些麻烦。不过问题不大”。
谢霏絮明显保留了些疑问,只是点了点头:“那如今我们怎么办?”。
周朔年一个劲儿地给禾逍递眼神,让他不要再乱说话,但结果是……没成想这小孩悟性这么差,一个劲儿地回眼。
谢霏絮大概要怀疑他们眼皮抽筋,问道:“周兄,你的眼睛?”。
周朔年连忙恢复正常,皮笑道:“无事……抽筋了”。
谢霏絮半张着嘴,半晌后说:“那你先放开他吧,他看着,快喘不过气了”。
周朔年低头一看,禾逍是有点想翻白眼了,赶忙松开了手,做贼心虚般负着手,咳嗽两声道:“些许激动。谢兄不要见怪”。
谢霏絮淡笑:“我明白。故人相见,思念无声”。
周朔年一顿,他好像知道谢霏絮这个“明白”是指的什么,不过他只是淡笑着,与谢霏絮相视了良久。
禾逍来回看了两人,最后扯了扯周朔年的衣角:“大人”。
周朔年顿时回过神,低头对他道:“不必叫我大人,我也不是辖主了”。
禾逍疑了声:“那我该如何称呼您”。
周朔年摸着下巴,思索了许久,最后慢慢开口道:“那不如就叫周……”。
“公子吧”谢霏絮抢先接着说。
周朔年突然被打断,投入疑惑的目光。
谢霏絮解释道:“这般恭敬也不失亲近,周兄以为如何?”。
周朔年想了想,点头道:“可以。同你郝姿姐姐一般称我为公子即可”。
禾逍看了谢霏絮一眼,才点了点头。
这么明显的动向,周朔年自然捕捉到了,他皱着眉,不太懂他们在针锋相对个什么劲。
根据禾逍所说,他住的地方离东苑楼并不远,却也不近。
府邸是徐世晟跟圣上拨了公款买下来的,大概是徐世晟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了,里外的守卫都松懈了不少。
但禾逍的自由从他们第一回谈崩起就不再属于他自己。
几人坐在内阁,轻声交流着有用的消息。
“那徐世晟如何那么确信你说的是真的?”周朔年问。
禾逍回答:“因为我有一些他的把柄,他不得不信我,到后来,我说的都被证实,他也就真的相信我了”。
周朔年思索了会儿,才问:“其实方才我就想问了,你说的‘把柄’到底是什么?”。
话音落。空气冷了几秒。
但很快被打破,禾逍笑嘻嘻地说:“这也是我编的啦,我听过一些传言,说敬安侯其实不是老侯爷之子,我描述地朦胧了一些,没想真的被我猜中了”。
“徐世晟不是老侯爷的儿子?”周朔年语气大为不解。
这不是胡扯吗?
禾逍说:“我是猜的,也不确定。但他既然信我,那便有几分真吧”。
周朔年停顿了几秒,才道:“那照你这么说,其实你三分实话,七分是骗?”。
禾逍喝了口茶后应声:“嗯。如今大抵是他发现了,却没有从我这里套出有用的消息,所以就将我软禁起来,防止我投靠他人”。
周朔年眯了眯眼问道:“人小鬼大。小逍,这些都是谁教你的?你别跟我扯谎,梅识,郝姿,姚青,哪一个不老实?”。
禾逍语塞:“我…”。
他顿了顿,才说:“我从裴大人那儿出来后,跑到了江南,我听江东暗市有传闻,那群人就在这里驻扎,所以我便在大街上装作乞丐,本来是想,等着人贩将我带走,但是我等了很久,什么也没有等到。我身上没有钱,我也没有吃的……我日复一日地在巷角辗转,大概有五六日,我只喝过河里的杂水,全然没有进食”。
“有一日。有个包子铺的老板要收摊了,剩了两个包子,他见我在这儿附近逗留多时,便将包子扔给了我,我那时欣喜若狂,上前便要拿起来,却突然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两个其他小乞丐踹了几脚,他们跟我说……”。
“喂,这附近是我们的地盘,你在这儿讨饭,讨了是要分一半给我们,你不知道规矩啊!”。
禾逍那时饿地快晕了,眼神都是迷糊的,他只是本能地摇了摇头,便要抢回来。
回应他的只有更重的一脚。
“不知道你还不快滚!”。
禾逍喉咙里散发出一阵血腥,他有些害怕了。
在梅识的庇护下,他从来没有受过欺辱,更别说是流血受伤。
腹部的疼痛让他逐渐清醒,禾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梅识教过他武术,自保的,杀人的,都有。
抢了东西的小乞丐,正笑着要转身,此时禾逍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后。
“站住”。
禾逍消瘦的双手搭上他们肩头,他不知何处而来的力气,将两人的肩膀按出了凹陷。
两人发觉身后凉意,带着慌张,缓缓转着头。
禾逍手臂的力度愈发地大,两人连忙掰着他的手,可那般瘦小的手掌却如吸附在两人肩头一般,怎么都掰不开。
紧接着……
“停”。
周朔年抬手截断了他的话。
谢霏听得聚精会神,也被拉了回来,他看向禾逍道:“小鬼。说了让你不准匡我,你反骨倒是挺重啊”。
周朔年捏着禾逍的耳朵:“小屁孩,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禾逍哎呀咧嘴:“公子公子……疼,你松手……松手松手”。
周朔年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三句话给我说明白”。
“就就就就……就是他们抢了我的东西,后来我饿晕了,再睁开眼,就被他们带到了一个乞丐帮,里边都是十来岁的孩子,最大的十六,最小的七岁”禾逍说:“他们让我跟着混,我都是跟他们学的……”。
周朔年仔细端详他的神色,确认他并没有刻意的表情后,才松开手。
禾逍如获新生,往旁边挪了挪位子。
“那后来呢?”。
这话是谢霏絮问的,他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周朔年偷看了他好几眼。
谢霏絮都在一旁漫不经心地自顾自。
突如其来的发问,周朔年也不好多说什么。
禾逍与周朔年对视了眼,见他点头,才说:“后来,有其中一个小乞丐早晨出的门,夜晚便不知所踪了。有了第一个,紧接着就是第二个,到最后,人贩子找到我们的窝点,将我们一锅端了,接着就如你们所见到那样了”。
周朔年听完刚要开口,谢霏絮却抢先问道:“你们是何时遇难的?”。
禾逍并没有迟疑:“在我加入后,大概月余吧,那时是暗市最乱的时候,公子你同其他辖主也分别同解澜见了面,岭南所有辖主连同几十个线人全部革新。所以,那伙贼人便趁乱而行,来了个渔翁得利,措手不及”。
周朔年摇了摇头道:“解澜这个废物,自己管不住猫偷耗子,刚过完年就被提上了断头台,倒便宜了别人从中谋利”。
“公子吉人自有天相”禾逍笑道。
“自是不必多说”周朔年抬手倒了杯茶,顿了顿才说:“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就算我没有拿到信物……”。
你们也未必就没人救你们于水深火热之中。但他没说完这句话。
关于梅识遗孤这条线,其实本不应该由周朔年来干的,但眼下谢霏絮不知因为中场的什么原因,导致与禾逍他们完全没有任何联系。
为了不让剧情散成一盘沙,周朔年只能横插一脚。
不过,梅识早年同他做的交易,却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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