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门口。
张勉搬了张板凳,望着不见尽头的长街,叹了口气。
陆轻洲走出门来,啃了一口瓜说:“这么大太阳,你不晒啊”。
张勉没有理他,店小二探头说:“掌柜这是在担心大人。大人从前在帆中城久居时,有任何事都是交给掌柜的处理,但像现在这样一整天了都没有消息的情形,还甚是少见”。
陆轻洲倚着门框:“听你这话,在这儿干了挺多年了吧?”。
店小二闻言:“哎——那可就说来话长了,想当年我们家大人初出江湖,根基很是不稳,虽然去时风光,但私底下的狼狈,也真是惨不忍睹……”。
陆轻洲看热闹不嫌事大:“此话怎么讲?”。
店小二放下扫帚,昂头说:“那可就太多了。就说有一回啊,我们家大人给明镜阁下的战帖,那此事一出啊,江湖上看大人不顺眼的人,那叫一个勾鼻子串气,口臭相同。骂我们大人不是个男人,带一群汉子打姑娘,四处造谣给掌柜那个气的呀,本想着先解决了这些游手好闲之人再议明镜阁之事”。
“没成想,我们家大人到好,一声不吭,当晚就只身潜入明镜阁内,虽然不像传言那般叱咤风云,但回来时,也是吊着半条命,我那时候还小,只会给大人端水时瞧见过。啧,那个伤势……大人干呕都吐出血水了,连着好几日没有合过眼,不是病发,就是马上要病发了”。
陆轻洲感叹:“这么惨啊”。
“是啊,不然怎么人人提到盗花客都要胆寒”店小二道:“当英雄嘛,怎能没有苦难”。
“也是”陆轻洲点了点头:“哎,那你知不知道,你家大人比六年前更早一点儿的事呢?”。
店小二挠了挠头:“更早的?公子,你别说笑了,更早我才多大,会打瓶酱油就不错了”。
陆轻洲啃了口瓜:“是么……”。
话音未落,突然一阵马蹄声。
两人闻声看去,周朔年一身白衣,驰着骏马,好不潇洒,只是坐在他身后的那个姑娘……似乎要吐了。
张勉一早站起了身,拍了拍了衣服上的灰。
周朔年停下,翻身下马,又将黛倩扶了下来。
“下来吧”周朔年伸手道。
黛倩咽下恶心,这一路的颠簸让她想回家,她撑着周朔年的手,从马背上下来:“……小花哥哥,我可能……”,要吐了……
不等黛倩说完,张勉便赶忙上前说:“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四翟是否有为难您,要不要我带人去铲了……”。
周朔年抬手打断他,转头对黛倩道:“你没事儿吧?要不要替你找个大夫”。
黛倩讶然瞥向他,她这幅模样明显是晕车啊,找什么大夫不比结实的肩膀可靠。
黛倩尬笑几声说:“不,不必了……我只是久不出远门,有点晕”。
周朔年顿了会儿,哦了一声。
张勉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回头看了眼陆轻洲,试探道:“这,这位难道就是……?”。
陆轻洲看着马上下来的人,也正尤为奇怪,闻言连忙解释:“哎这个不是,这个不是”。
张勉缓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谁家还没长开的姑娘,要是跟了大人那得吃多少苦。
周朔年皱眉:“你俩打的什么算盘?”。
陆轻洲无辜摇摇头,转眼看向黛倩:“这位姑娘是?”。
“哦,她是我……”
不等周朔年说完,黛倩趾高气昂地说:“我叫黛倩,也是小花哥哥未来的侠侣”。
一句话,让张勉和陆轻洲眼睛都瞪大了。
张勉僵硬转头,低声道:“不是说不是吗?”。
陆轻洲脑袋绷了:“我怎么知道啊”。
店小二啃了口瓜,自言自语道:“这姑娘真漂亮”。
周朔年啧了声:“瞎说什么呢?小孩子别乱讲话。这是我朋友的女儿,算我半个侄女,托我照看几天”。
“老张,去请个大夫”周朔年使眼色道:“把她带上楼去,让大夫给她看看”。
张勉后知后觉:“哦哦哦……请黛姑娘跟我来”。
黛倩抬头要解释:“哎……小花哥哥,我没病!”。
张勉在后面催促:“走吧姑娘,阿桑,把大人的马拴好”。
阿桑哦了一声,两口一个瓜,从周朔年手中接过缰绳,牵着马往后院走。
待人离开,陆轻洲一脸吃瓜像,凑上前说:“这姑娘都长得如花似玉了,怕不是托你照看几天,是托你照顾人下半生吧”。
周朔年嘴角抽了下:“滚蛋。你也不看看岁数,她叫我声叔都是合情,少赖人家姑娘清白”。
陆轻洲嘁了声:“那你带人家回来干嘛。海棠君呢?,你就这么把他扔在东阳了”。
“我这不是一完事就要去找他吗”周朔年说:“你肿症好了?”。
“早就好了”陆轻洲笑道:“倒是你还知道找人家,你非得在人家面前伪装做什么?若他心里生了些杂念你该如何是好?况且你带个姑娘回来,你也不怕他……”。
“打住”周朔年眉头紧皱,心道他这话怎么越说越不对劲?陆轻洲总不会连那些事都清楚吧……
周朔年心生不安,看着他突然说:“你什么意思?陆轻洲这些不入流的玩笑一次就够了,你若再喋喋不休,我让你以后都没机会开这个口”。
说完,周朔年头也不回地往客栈里走去。
陆轻洲愣住了:“不是?我开什么玩笑了,我又哪儿触你眉头了?周慕!臭小子!”。
没人回应他,陆轻洲踹了几脚空气泄愤。
——
“依老夫之鄙见,这位姑娘面色红润,气血方足,并没有什么病症,只是路途颠簸,有些犯恶心罢了”。
大夫边收着东西边道:“日后出行,可背马车慢行,便不会再有此症状”。
张勉闻言笑道:“无事便好,多谢了。阿桑,送大夫下楼”。
阿桑应声摆手给大夫带路。
黛倩松了口气,看向周朔年:“小花哥哥,我都说了我没事”。
周朔年应声:“找大夫看过无事最好,不然你若是出了事,我也不好向你娘交代”。
黛倩鼓起嘴:“我才不要理我娘那个坏蛋”。
周朔年抬手敲她脑壳:“没大没小”。
张勉问:“既然黛倩姑娘没事,不知大人计划何时起程?”。
周朔年看了眼窗外明媚天光,转头道:“备马,即刻启程”。
张勉应声:“我这就去准备”。
待张勉离开,周朔年对黛倩说:“黛倩,我有一个朋友在东阳等了我许久了,过去恐怕得连夜赶路,你若是要乘马车前往,我让车夫记着地方,慢些送你抵达如何?”。
黛倩回想在马背上的无奈,不得不点头:“好吧,那小花哥哥你一路要小心哦”。
周朔年起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应声出了房间。
他关上门,叹了口气,不料在门口的陆轻洲贱兮兮地模仿道:“那小花花哥哥要一路小心哦~~”。
陆轻洲哇喔了一声:“好贴心的姑娘,若有人听了不知会……”。
话音未落,周朔年面色阴沉地瞥向他。
陆轻洲自觉地闭了嘴。
周朔年抬腿踹了他一脚:“你怎么就这么闲”。
陆轻洲哎呀一声,又凑上前说:“你怎么回事?前一秒好好地,怎么又不开心了,你和海棠君发生什么了?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跟谁那么亲过,怎么就看对眼了,跟你舅说说啊,我给你支支招”。
周朔年不吃这套:“关你什么事儿,好好还你的债去吧”。
“此事不急”陆轻洲说:“你比较急啊”。
周朔年踮脚踩在楼梯上:“我急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
陆轻洲突然一拍他肩膀:“大外甥,你什么想法?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身无分文,穷地底掉天。你只有在盗花客的时候风光无限,你有没有想过自己顶着周慕这个名字,你在大街上裸着跑都没人认识你”。
周朔年面容扭曲:“你说话要这么难听吗?穷怎么了,我朋友多”。
“你看看看,你知道朋友有多重要,那你还不珍惜海棠君”陆轻洲说:“谢家。五大家里最有钱的谢家,海棠君三个哥哥都身负官职,如今他自个还没有定向,但想必将来也差不到哪里去,所以你要抓紧他如今这个涉世未深的关键时候,在京城弄几个院子啊,买几个丫鬟呐……总不至于下雨没家回,还要去客栈躲雨吧?你说是不是”。
“……”。
周朔年垂眸思索良久,最后说:“是个屁。谁说我没家?我有家”。
两人下了楼,周朔年头也不回地光速走出了客栈。
陆轻洲恨铁不成钢:“哎,你真当薛府是你家呀?不是,你重点抓哪里去了”。
张勉给两人备了两匹快马,周朔年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回头说:“将我的枪拿给黛倩,到时候让她带给我”。
张勉却担忧道:“大人随身不配兵器,若是遇上遇害该如何是好?”。
周朔年回答:“我现在不是盗花客,没人那么闲去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张老头,来日再见”。
他说罢,转身策马奔出了巷口。
陆轻洲回头一笑:“多谢掌柜的款待,若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和小二。再见”。
张勉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只是摆了摆手,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这一别又是几年,他也说不准。但只要平安,胜过一切。
想着,他抬起头,正瞧看见在楼台目送周朔年离开的黛倩。
张勉端详许久,叹口气道:“姑娘好是好,就是太娇弱。还是不能同大人这般放荡不羁的人站在一块………”。
他又想:“不知那个陆公子说大人的‘相好’又是怎么样性子”。
东阳郡王府。
此时月都已将眠,他们到东阳时,城门都已经关了。
周朔年抄了个山路,顺着商道偷摸进了城。
两人到了东阳郡王府时,门口也换了守备,他们只能爬墙进去。
“周慕,快拉我一把”陆轻洲压低声说:“我爬不上去”。
周朔年已经在墙头探风了,一回头却见另一个人还挂在半空,他不禁拍脸:“你轻功怎么差成这样?”。
陆轻洲抓住周朔年的手,艰难爬上来:“因为我根本不会!”。
周朔年连忙按住他的嘴:“闭嘴”。
府中的守卫四处轮值,若非他提前让谢霏絮选个偏僻的地方,陆轻洲这个拖油瓶,非得让他跟李潇对刚不成。
待轮值的侍卫离开,周朔年才松开,叹了口气:“你真的很麻烦”。
“那我怎么知道你要爬墙”陆轻洲反驳道:“我们就不能在城外歇一晚上再来吗?非要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你不偷鸡摸狗”周朔年推了他一把:“你下去啊”。
陆轻洲重心失衡,连忙抓住周朔年的衣角:“别别别……下面有人啊!”。
周朔年睁大了眼,瞟见墙下突然出现的人影,回头道:“那你喊什么!别拽我”。
“可我要掉下去了!!”。
说罢,陆轻洲脚底一滑,两只手往周朔年身上扑。
周朔年反射性躲开,不料后方空无一物,脚踩空那一刻,他整个人失去平衡,连同陆轻洲一块跌落墙头。
只是周朔年本以为会摔成个狗吃屎,却未成想,将要落地时,一双手接住了他。
惨叫不觉只是陆轻洲。
周朔年还想看看是哪个救命恩人,得空给他磕个响。
但睁眼一看,好死不死,掉到谢霏絮的身上。
“……”。
我说那个背影那么熟悉。
突发情况,有点三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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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无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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