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霏絮应了一声。
他转身看去,周朔年穿着素裳,手里拿着提灯,又问:“吃了么?”。
谢霏絮摇了摇头。
周朔年皱眉:“出去一趟怎么还不会说话了”。
谢霏絮没搭理他,越过身形,他点了茶几旁的灯,坐下倒了被水。
忽然瞥见他早上买的糕点,完好无损地摆在一边。
“……”。
谢霏絮放下茶杯,把油纸拆开,将凉掉的桂花糕一口一个。
周朔年走前坐下:“凉了还吃,闹肚子就不好玩了”。
谢霏絮偏不听,沾着水吃。
周朔年叹了口气,抬手也拿起一个尝尝,不料他刚送进嘴里,谢霏絮就起身离开了。
周朔年下意识想开口,却被糯米粉呛地直咳嗽。
“咳咳咳咳咳……”。
谢霏絮微微侧了下脑袋,没有回头。
周朔年喝了口水,缓过神时,抬眼看去,只剩摇曳的木门。
周朔年啧了一声。
冤家。
突然门外传来陆轻洲的声音:“海棠君?你这是要去何处啊?”。
谢霏絮犹豫后回答:“厨室,煮些面”。
陆轻洲长长哦了一声:“哦——夜宵啊,刚好我也饿了,不如我们叫周慕一块吃点吧。周慕!睡了没呀!睡了起来宵夜!”。
周朔年配合打开门,他撑在门框上说:“我确实也饿了,那就麻烦四郎你了”。
谢霏絮回头瞥了二人一眼,点了点头后便继续往厨室走。
周朔年不太意外地挑了下眉,他走出门,打算去石桌慢慢等。
陆轻洲却突然撞上来问道:“你刚叫他什么?”。
周朔年说:“别八婆”。
陆轻洲嘬嘬两声:“四郎——你小子终于上道了,这个叫什么来着……欲拒还迎?”。
“去你的”周朔年不想玩闹,又问他:“办的事怎么样?”
“还挺麻烦,不过这个没办成”陆轻洲说着手掏到身后,抽出了暗市金令:“倒是有个意外收获”。
周朔年醒神,他把金令拿过来,翻到头尾处,看到了琉璃镶心才意外地说:“你见到瑶心悦了?”。
陆轻洲迟疑地应声:“应该…是吧,我不确定。不过她还挺激动的,嚷嚷着要跟我一块回来,我想着姑娘家家的也不方便,就说算了”。
周朔年将金令又看了几遍就收起来了:“应该是我徒弟跑到东阳了,我明日去一趟。这是岭南的金令,我本以为没那么容易弄到手,看来是我低估绥缪然的办事效率了”。
“照你这么说,以后岭南就是你的天下了?”陆轻洲嘿笑道:“那我岂不是可以……”。
“你想什么,暗市又不是恶霸组织,我顶多在里面能零元购”。
陆轻洲琢磨好一会儿,最后说:“听不懂”。
周朔年呵呵两声:“你不用知道。陆推丞不是要为国家大义做贡献吗,儿童走失一案扑朔迷离,此时京城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您还是趁早回去解决案子吧”。
陆轻洲一脸惊讶:“过河拆桥。刚帮完你的忙,你就要赶我走了?”。
周朔年停下脚步:“怎么能用赶字,我是让你圆溜溜地滚出东阳”。
陆轻洲一拍桌子坐下:“好好好,我还偏不走了。我有一个侦探预感,跟着你们这个案情必然会有所突破”。
周朔年翻白眼。
那你的预感还真准。
“对了,我估计这两天黛倩就会抵达东阳了”周朔年低声说:“到时候不要带她入郡王府,我不想再无故生端”。
陆轻洲说破他借口:“你是不想让他俩见面吧。你就多此一举,以后你干什么大事儿都要带着黛倩,不如提前认熟,况且就海棠君这相貌这身份,人家指不定移情别恋就不纠缠你了呢”。
“那我更怕这出”周朔年说完就要抬手倒凉茶。
陆轻洲折扇敲了他手背说:“生病就别喝凉的,我去给你热热”。
周朔年一挑眉:“怎么出去一趟都转性了”。
陆轻洲提着壶往厨室走。
周朔年没拦着他,倚靠石桌,捏着金令摩擦,反复看了又看。
这其实和之前那块没有太大区别,只是角落硬刻的字不同,梅识找他合作时,他就很意外了。
除了周朔年知道后来会发生的事情,他想不到第二个人告诉梅识,将来他会死。
以至于同梅识谈话,他都不得不装个醉,防止他捕捉表情,窥探心理。
讲实话,拉扯局,周朔年根本玩不过他。
只是,周朔年本以为无稽之谈,因为禾逍的事根本不用他插手,那是谢霏絮的戏份,但现在的局面,正中下怀。
周朔年长长叹了口气。
当个花瓶npc太难了。
他想着,突然被打断了。
周朔年肩头搭了件袍子,他转头一看,是谢霏絮。
桌上两碗刚出锅的面,冒着白花热气,谢霏絮额角薄汗被夜晚冷风吹干,他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周朔年笑了:“自己都着凉了,还给我披衣服”。
谢霏絮没理他,在一旁坐下,将面端至身前。
“两碗?你不给他吃,还是不给我吃”周朔年捧着碗,边把葱花夹出来边问。
谢霏絮咬断面条,简洁回答:“你”。
周朔年筷子顿住:“哈?”。
半晌,谢霏絮抬眼补充道:“给你吃的。他说夜里冷,想回屋里”。
周朔年哦了一声,低头看着碗说:“你还真什么都会,做饭也会”。
谢霏絮应了一声,他瞥了眼又问:“你不吃葱?”。
周朔年摇摇头,将葱末尽数扫开,吃了面口:“你今日去做什么了?”。
谢霏絮沉默片刻后说:“转了一圈,没干什么”。
“去了趟衙府的告示榜?”周朔年低着头说。
谢霏絮一愣:“你如何知道?”。
周朔年擦擦嘴角回答:“你来东阳就是为了寻找那日的贼首,按照你的思路,不回一趟老地方就怪了”。
谢霏絮想着什么,慢吞吞应声,一会儿后,他便放下筷子,准备起身。
周朔年按下他的手,抬头道:“不要浪费粮食,吃完”。
谢霏絮看着他,不得不又坐下。
“四郎”周朔年抿嘴道:“我有一个徒弟,她也算是奇门机关中的熟手,跟她打听应该不难找到那个人”。
“但我身体不适,恐怕这几日需要静养。这样……我让周倚与你同行,如何?”。
谢霏絮以最快的速度把碗里的面吃完才回答他:“随意吧”。
说罢,他拿着碗筷起身离开,竟未对周朔年话里的周倚停留半分。
周朔年左手悬在半空,身旁人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才不知点什么头。
明月悄行,露出隐瞒的圆色,挥灰十指,光亮照明屋前路。
惆怅风叶,坠花满园。
谢霏絮垂眸缓缓前行,步步踩着桃花铺石板,他绕了一圈回到那夜与周朔年撕破脸的院中湖旁。
这旁边有棵摇曳的槐树,旁支错杂,较为粗长部位延伸到了湖面的上央。
谢霏絮就坐在末端处,看着湖,又看向圆月。
他不久前,吹响了玉哨。
哨声跟他想地很不一样,像阵阵冷风掠过空旷山谷,漫长铃灵,好似携语相告,千里寻还。
院中朦胧,也无灯火。
一轮圆月好如初见,红莲业火,银枪划空,黛色身影与夜相融。
距离那次,谢霏絮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那般开心了。
一声。
两声。
三声。
四声。
………吹完第五声。
谢霏絮手里捏着玉哨,仰头看向明月。
“……”。
“如果……”。
“你在干什么?”。
“……”。
这声音是从谢霏絮身后传来的,他愣了一下,随后连忙扭头看去。
周倚正站在他头顶的树枝,抱着胳膊,俯下脑袋看着他问。
谢霏絮脸上尽是意外,他以为周倚不会出现。
“你怎么会……”。
周倚俯身借力滑荡下来,坐在谢霏絮身边:“你自己吹的哨,问我?”。
“我只是,很意外”谢霏絮说:“你居然真的听得到”。
周倚嗤笑几声:“本来是听不到的。我原本已经北上了,在半路时周慕飞鸽传书,跟我说有急事。我想八成和你脱不了干系,所以就索性就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谢霏絮顿了顿又问:“他现在很严重吗?”。
“周慕吗?”周倚轻描淡写道:“放心死不了。他只是太久没病发,有点不习惯而已”。
谢霏絮嗯了声继续问:“他到底,是有什么病。为何我无论怎样都诊断不出来”。
周倚闷声想了想后回答:“这个要怪你学术不精,连我都一眼看的出来”。
谢霏絮诧异道:“一眼就看的出来?有吗?”。
“怎么没有啊?”周倚说:“你就是见识太少”。
“你知不知道有个病叫……”。
谢霏絮俯身侧耳。
周倚憋了好一会儿才说:“叫精神病”。
谢霏絮神情不自然道:“精神……精神病?听起来像是在骂人”。
“那你说他有病就不是骂人了”。
“这不一样,他确实有……”。
周倚挥了挥手:“哎行了。他要是什么时候想告诉你了,自然会开口,不用多问”。
谢霏絮闻言也不再过问:“好”。
话音落,两人乘着凉风,也不再出声。
脚下是踩不到实地的湖水,头顶是茂密不见光影的槐叶。
幸有眼前光明可见,不现羁绊。
“那么高的树,掉下去就是湖水,不害怕?”。
谢霏絮回答:“我吗?也许别人会多少有些恐惧,但我不会”。
“如此自信,为什么?”。
“因为我去过更高的地方,见过更深的水”谢霏絮慢慢说:“我知道那是山和海”。
“人生可以是小树小湖,但不能一直是。我早就不怕了”。
周倚转头看,谢霏絮很淡地笑了,顺着他的视线能看到清澈明月,但他眼中,就有清澈明月。
原来是这样。
这一场春风带走很多,也带来了很多。
离人惆怅寄明月。
春晓不见二月寒。
我早就不怕水了。怕这个东西,说出口没有骨肉之痛,却麻烦至极。幼时溺水是没有人爱我管我,可如今若是再落水我能自己爬上岸。这并不可怕了
这一章想来想去还是把主题给了海棠君。
同时希望大家在人生道路上遇到难关,尽管当前无法独自面对,但多年后回头看,举举高山为平地,眼前又有严峰需前行,人生就是起起落落,但终有一天大家都能看到自己的山和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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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四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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