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便飞鸽传书给掌柜,若有机会,再让掌柜与大人面谈一回,商议金令之事?”贺沅声问。
周慕摇头:“这便不必了。岭南是梅识托付于我的,至于解澜,我自会处理”。
贺沅声担忧道:“可若是解澜起疑……”。
周慕闻言瞥了他一眼。
贺沅声顿时闭住了嘴,这个眼神包含什么不言而喻。
他默默低头喝了口茶。
辖主连同线人全局洗劫的场面实在骇人听闻,按道理来说,哪怕是解澜有狠心,也没这本事杀了梅识。
此番暗市之主怒发冲冠,毫不犹豫地挥下夺命弯刀。梅识难道甘心含恨而终,解澜就不怕根基动荡,暗市大乱。
岭南之变疑点诸多,但贺沅声听周慕的一番态度,他突然明白了一些。
暗市成立多年,一路磅礴壮大,几乎前路阻,但古今人到高处不胜寒,暗市可以说是盛况至此,恐怕往后就要末途难行。
解澜为主,却执意漂泊西北,原由难说,但绝不可能是想将一手操纵成立的暗市拱手让人。
岭南势力范围极广,梅识的心思令人猜忌不透,也许解澜正是朦胧滞首,夺回岭南主权,但他没有将其一同并入的想法。
原因其一西北岭南距离过远,若是久无人镇守,其乱岌岌可危,至于其二………只是贺沅声猜测。
瑶心悦急于将金令归还周慕,足以说明岭南早已是块烫手山芋,谁接住这个盘,往后就再也别想有安生。
解澜不会不知道周慕的本事。若是梅识不在,周慕无疑是最佳人选。
可同时周慕又过于合适。
甚至到,倘若周慕接手岭南,相对于暗市之主的位置,他也很合适了。
所以解澜伏案多时,精打细算,只得找白菜充数的下策。
如今周慕拿到了金令,不仅意味着岭南归属,只要他愿意,往后暗市的命数……恐怕是两虎一山,必有一战。
“此事与你们无关,待瑶心悦回来,这铺子也不要开了,一同回去给方留明养老吧”周朔年说着拿起盘中糕点。
贺沅声回答:“正有此意,反正这个铺子也没什么用处了。掌柜前阵子说想转卖,不如大人你收了?往后来东阳也有个落脚地方”。
三响皱着眉道:“你当我们收破烂的。师傅,这铺子是他自己买来的,瑶姐姐一直没给钱报销,之前商量要搬家,他就惦记着那几十两银子,想让你把这烂地方给接盘了”。
贺沅声嘶声:“你闭嘴”。
周朔年淡笑将糕点吞下,擦了擦手从腰间取出一叠银票递给贺沅声道:“回去好好过日子,照顾好方老头”。
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几乎异口同声地‘哇’了出来。
贺沅声拿起银票确认真假,看了下周朔年,又看了下银票,一时说不出话。
三响不由感叹:“铁公鸡开花了”。
周朔年笑而不语,他看了眼天光,差不多该回去了。
他低下头,又拿了一块糕点,手却突然顿住了。
周朔年平时不太爱吃甜食,此年头一回吃是谢霏絮买的黄纸桂花糕,喉中味道竟然一般无二。
周朔年放下桂花糕,抬头问:“沅声,你这铺子平时来往人多吗?”。
贺沅声捏着银票道:“就差倒闭了。地方太偏,且不说手艺不精,寻常人要买点心什么也不会特意走到这处来寻”。
周朔年盯着盘中物,思索片刻后起身道:“那既然如此,店铺先替我收着,你若是有空替我找几个靠得住人放在这儿。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贺沅声起身相送。
到门口时,周朔年说:“我同三响单独说些话,不知可否回避?”。
“自然可以”贺沅声说罢便转身入店。
三响疑声:“嗯?师傅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周朔年盯着她道:“你是在装傻,还是装傻”。
三响摇了摇头:“师傅我比你聪明”。
周朔年啧声抬起手,最后只是点了下她的脑袋道:“你啊,给我闯大祸了”。
三响皱眉头:“什么呀?”。
周朔年扶额,无奈道:“三千两黄金就把你师傅给卖了,你说是什么,钱呢”。
三响却分外震惊:“多…多少?三千两?黄金?!”。
周朔年忽然发觉不对。
下一秒,三响惊讶声穿出大街小巷:“师傅你居然值三千两黄金?!”。
“………”。
周朔年神色一变:“你不知道?”。
三响眼中惶恐:“我…我怎么会知道啊?什么把你卖了,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等会儿”周朔年片刻后说:“你一人来的东阳。你师兄呢?他怎么不在”。
“师兄……”三响愈发不解:“师兄不是你安排去的岭南吗?那封信件我还收起来了”。
三响说着垂头,摸索腰间夹层。
周朔年大概猜到结果了,叹气道:“不见了吧?”。
“不应该啊”三响着急道:“明明昨日我拿出来看了的,怎么会这样,兴许是我掉了”。
“不用找了”周朔年说:“既然是能让你们深信不疑的字,那恐怕和我区别无二,三响,其他事先放下,立刻联系你师兄……不,你应当知道他的行径路线,现在马上启程找到五霖,确保他平安无事”。
“倘若我这边处理妥当,我也会极快赶往岭南,与你们汇合”。
三响点头:“好。我马上收拾东西”。
周朔年负手垂眸。
他们已经把手伸到了这个地步……
字迹?
周朔年的字称不上独家,但三响和五霖常年以字辨人,早将他的笔墨断定了解通透。
连他们都分辨不出来,这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模仿他的。
字迹。
似乎,有一事也与此相关。
周朔年突然抬起头,他迈步入店,看向仍旧闲着画王八的贺沅声。
贺沅声注意到目光,停笔道:“大人还有事吗……”。
周朔年上前问:“你是不是看过一封三响拿出来的字?”。
贺沅声啊了声:“是。那时三响说我字写的丑,便把大人写的信露了一角给我看,我没有看清内容”。
周朔年闻言淡笑:“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问,你之前质疑我写的那纸字是假的,不让三响把金令交出去,是因为你觉得两副字迹有所不同”。
“你能看得出来模仿的痕迹?”。
贺沅声犹豫地应了声:“确如大人所说……我自小对字迹的分辨异常敏觉。之前三响说那封信是你写的,我便记下了断定笔法,而后来的字我发觉虽然整体相同,但有个别却少了几分原本的韵道。所以我才有所疑问”。
周朔年眉眼终于舒开些:“那你可能断定落笔的先后?”。
“这个……我倒是没有试过”贺沅声道:“不过,我觉得应当不成问题”。
周朔年抬手一拍他肩膀:“好,那有件事,就要拜托你了”。
贺沅声又啊了声:“这……大人,可否先讲是何事?若是暗市中的纷争,我就不大方便掺和了”。
“放心,只是认字,其余的事同你没有半分关系”周朔年说:“就算最后不甚卷入,你的安危我也会负责到底”。
贺沅声想了想,沉默良久。
周朔年看他这副模样,其实理解,但不打算放过,这件事对他来说太过重要。
他这几年打探来的情报,到底是先送往了西北,还是江南,关乎的不仅是计谋泄露,更有可能,周慕早就掉入了敌人算计好的陷阱里。
最后,贺沅声一咬牙回答:“好。那大人如今需要我做什么”。
“现在……”周朔年一停顿:“现在你先待在东阳,待我寻回那两副字,会再返回一趟”。
贺沅声松了口气:“那就好。那我静待大人消息”。
此时,三响收拾好行囊,走下楼道:“师傅,我都收拾好了,现在便可以启程”。
周朔年扭头应声:“一路小心,我很快便与你们相会”。
三响点点头,临走时看了贺沅声一眼道:“记得和瑶姐姐说,我把她要的东西都放在她房间的书案旁了”。
贺沅声哦了声。
“师傅,我先行一步”。
说罢三响便绕去了后院,不久空巷闻见急马声蹄。
周朔年又转头道:“此事不要告诉瑶心悦了。免得她心忧”。
贺沅声点点头:“好”。
说罢,贺沅声瞧见方才周朔年对桂花糕尤为喜好,便顺手打包了些较新鲜的,临走时送于他。
贺沅声提着细绳道:“大人,这桂花糕是昨夜掌柜夫君作的糕粉,晨时才出炉,还算得上新鲜,大人不如带些回去充零嘴”。
周朔年右手抬在半空,突然沉默,片刻后,犹豫地问:“沅声,我想问,昨日……可曾有人进过店买过这桂花糕?”。
贺沅声捏着下巴想了想:“往来店铺其实大多是街坊邻居,熟人面孔,没几个爱吃桂花糕的。昨日的话,应当是有卖出的”。
闻言,周朔年心中莫名不安,说不出原由,只是心慌。
“不过……”贺沅声补充道:“那位姑娘带了个半大男孩,两人看着像姊弟,偶然经过店铺便买了几打”。
“是……姑娘?”周朔年又问。
贺沅声反复确认后点头:“是,没错”。
周朔年松了口气,接过桂花糕,微笑道:“那便多谢了。我先走一步,别过”。
贺沅声门口目送他离开。
周朔年脚步缓慢,缓缓走在泛青的石板街,许久才走出这条巷,绕了另一条偏僻近路。
此处身侧院中长了棵极好的海棠树,枝叶垂延而出,海棠花瓣应着耀阳的方向掉落。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头顶的海棠,刚欲抬手摘下一截,却见低处花叶生的不好。
周朔年沉默片刻后,借力越上墙沿,摘了枝满意的海棠,可他近看时,发觉还不如低处。
其实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海棠也如此吗。
学业忙的不是一点(擦汗)真想长出两个脑子,一个上课,一个填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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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字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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