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停云虽被夺了爵位,被关到刑部大牢里,但毕竟不是普通犯人,竟无人敢来搜身。
因此这块金牌就在眼皮子底下,却没被发觉。
隆庆帝早就听说先帝当年赐了块免死金牌给高家,所以才派人去夏府抢夺,本以为是在大火里烧了,谁知夏停云却藏在身上,当真是百密一疏!
他看着夏停云手上的金牌,冷笑道:“怪不得你敢私闯皇宫,敢担下所有罪责,原来是早有准备。好啊!夏停云,我还以为你悍不畏死呢。”
夏停云手举金牌,“陛下,此乃先帝钦赐,便是谋逆大罪,也可赦免。”
隆庆帝攥紧了拳头,“这金牌是真是假?”
高逢渊踉跄起身,走到夏停云身旁,伸出手来,“给我瞧瞧!”
夏停云双手奉上。
高逢渊拿过来左右翻看,边看边说道:“是真的,是真的!”
他把金牌递到孙太傅手边,“孙太傅,当日先帝御赐给高大人金牌,你我皆在左右,乃是亲眼所见。你且瞧瞧,这金牌是真是假?”
孙太傅半信半疑的接过,拿在手上端详半晌。
高逢渊见他不说话,急得直道:“你看仔细了,就是那块金牌!难道我老头子还骗你不成,你若是认错了,杀了忠臣之后,他日还有何颜面去地下见先帝。”
孙太傅露出无奈之色,他捧着金牌,看向隆庆帝,“陛下,确实是真的。”
高逢渊待他说完便劈手夺过金牌,捧在手上求道:“陛下,有先帝免死金牌在,求陛下饶恕夏停云!”
隆庆帝却道:“两位大人年事已高,怎知不会一眼错认了金牌。”
孙太傅颔首,“正是,当日先帝赐免死金牌,我虽也在,但并未拿在手上仔细看过。”
高逢渊大急,他指着孙太傅道:“你怎能出尔反尔!”
孙太傅打个哈哈,“事关人命,自然要小心谨慎!”
高逢渊却突然记起一事,喜道:“陛下,昌乐王府也有一块金牌,是真是假,拿来一对便知。去,去请昌乐王来。”
隆庆帝冷然道:“不必请了,两位大人既说是真的,那自然是真的。”
高逢渊大喜过望,他红着眼,一手拿着金牌,一手来拍夏停云的肩膀,“你,你竟然是高兄之后啊!我说,怎么素日总是瞧着如此面善,好小子!”
他素来老练,鲜少有如此失礼的时候,今日却为了夏停云,不惜违抗隆庆帝的命令,实在叫夏停云心生感佩!
“高大人此言差矣。”隆庆帝冷冷看向夏停云,“高家满门忠烈,当日高大人的子女都死在了城下叛军手里,他说他是高家之后,可有证据?”
夏停云的身份,除了先帝和高鄢酆,便只有隆庆帝和孟太后知晓,如今孟太后早已作古,他若说不是,夏停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高逢渊一愣,随即又道:“陛下,臣记起来了,高兄确实有两子一女,当日,当日城下被捉去的只有一子一女,再说他若不是高兄之后,手上又怎么会有高家的免死金牌?您仔细瞧瞧,他和高兄生的多像,尤其是这一对眼睛。”
隆庆帝哼了一声,“高大人过世的时候,朕还年幼,早就不记得他的相貌了。”
此言一出,那孙太傅和赵拂相视而笑,两人袖起了手,不发一言。
宋保光是当真没想到今日之事竟如此一波三折,他去看唐有敬和赵泽沛,只见这两人也是作壁上观,便捂住了自己的嘴。
高逢渊不由退了一步,周忠在他身后扶住了,“高大人小心!”
高逢渊顿时明白了隆庆帝的意思,他回头看一眼周忠,茫然道:“这是你我效忠的陛下吗?”
隆庆帝一心要置夏停云于死地,眼见他搬出免死金牌来,竟然来个死不认账。
如此无赖,如此忘恩负义,哪里还配为人君?
周忠黯然不语。
隆庆帝看向夏停云,大声道:“夏停云,死到临头,竟然还敢冒充忠臣之后,诬陷忠臣身后名。朕看这金牌多半也是假的,你还有什么证据,不如一并拿出来吧。朕倒是忘了,你那夏府早就烧了个干净,就算有什么伪造的证据,也早就一起烧了吧。”
他仰天大笑,“夏停云,你凭什么说你是高家之后!”
夏停云正要开口,忽听外面一声清喝,“夏停云确实是高鄢酆之子,我能作证!”
是个女子的声音,从高堂之外传了进来。
众人看时,却不见其人影。
隆庆帝惊怒交加,“是谁在外面装神弄鬼?”
高逢渊皱闻此言,却如听天籁,当即跑出去大喊:“快请此人进来。”
夏停云心中震惊,他已经听出是谁,慌的跟着跑出,大喝一声,“快走!”
刑部的衙役眼见他要跑,立时举刀拦住。
隆庆帝吩咐道:“给我守好门户!”
高堂之外站满了禁军,还有几个所谓的江湖好手,连周忠都不能硬闯,是连哄带骗才进来的,夏停云自然跑不出去。
隆庆帝下得堂来,站到门口环视一周,“到底是谁?”
只见刑部大门洞开,两人推门而入。
走在前面的确实是个女子,她穿一身白衣,头戴慕离,身后尚跟着一个身着青色衣衫之人,长发披散,手上抱着柄剑。
隆庆帝大喝一声,“给我拿下!”
禁军们立时涌上。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这拿剑的男子不知何时抢了上去,只听叮叮几声响过,那些禁军手上的钢刀纷纷落地,人也不断摔了出去。
那女子脚下一步未停,跟在这男子身后,缓步而来。
那几个江湖高手见来了硬茬,招呼一声一起扑过来,只见那人拔出长剑,剑如惊雷,直劈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江湖中颇负盛名之辈,几人联手,竟然拿不下这剑客,不由好生急躁,惊怒之下,看家的本领都使了出来。
夏停云急道:“霍大侠,快带我姑姑走!”
这两人正是霍枭寒和安平公主!
霍枭寒哪里肯听他的,正斗得火热,忽听安平公主说了句,“等等!”
他哼了一声,长剑回撤,人也飘然而退,站到了安平公主身后。
这几个江湖客心中叫声好险,再打下去,只怕就要丢人了。
刑部院中躺满了禁军,不过一瞬功夫,此人便伤了数十人,这些朝廷重臣站在隆庆帝身后,各个面面相觑,不知此人是何来历。
正自纳罕,却见那女子摘了头上慕离,露出本来面目。
“安平公主!”几人齐声惊呼!
那宋保光正自疑惑,高逢渊却道:“太好了,安平公主,你可是高兄之妹!你来瞧瞧此子,到底是不是高兄之子?”
其实不待他问,众人皆已知晓,刚才夏停云情急之下不是喊了姑姑吗?
只见安平公主双目含泪,看向夏停云,又看向隆庆帝,傲然道:“他当然是我大哥的儿子!我大哥死前亲自托孤先帝,求他好生照料。当日是你!”
安平公主伸手指向隆庆帝,“是你跪在先帝面前起誓,说要拼尽全力,护佑停云周全!我可有说错?”
隆庆帝就是再不要脸,此时也无法矢口狡赖,他被架在当地,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安平公主看起来柔弱可欺,此刻立于禁军之前,却侃侃而谈,毫无惧色。
高逢渊连连点头,“这才是高家之后啊!”
“陛下!如今你翻脸无情,处处陷害停云便罢了,竟还不承认他是高家之后,不许他用免死金牌。如何对得起先帝在天之灵。”
隆庆帝阴沉着脸,右手一挥,“将夏停云拿下!”
左右禁军立时把夏停云拖走,他本就受伤,此时又被镣铐缠身,毫无反抗之力,立时便被拉了下去。
霍枭寒长剑再次出鞘,众人只见寒光一闪,他竟已飞到隆庆帝面前,倒转了箭柄,在他头上轻轻一拍。
隆庆帝吓得魂飞魄散,向后一仰,倒在王为英身上,只见霍枭寒转眼间又回到安平公主身旁,手上还拿着他冠上的一颗珍珠。
“护驾!护驾!”
王为英大喝一声,禁军立时上前,将那霍枭寒层层围住。
霍枭寒长笑一声,“狗皇帝,今日我虽救不得夏停云,但若你敢赖账将他处死,就算是你躲在深宫之中,我也必定要了你性命!”
他右手一捻,那珍珠便已成粉末落地。
孙太傅和赵拂仍旧抱臂观望,宋保光早吓得躲到了周忠身后。
只有那唐有敬怒道:“大胆狂徒,竟敢惊了圣驾,来人,给我拿下!”
霍枭寒右手一动,已然将面前禁军的钢刀抢来,刷的一声,钢刀对着唐有敬直飞而去。
“啊!”唐有敬眼见钢刀扑到面门,吓得惊叫一声,却见那钢刀正插在自己臂上,他这才觉得吃痛,大喊救命!
那霍枭寒却已抱起安平公主,脚尖在地上一点,径自去了。
一时之间,只听见地上禁军哀嚎,若非亲眼岁见,众人还当是做了场梦。
堂堂刑部衙门,又有江湖高手和禁军坐镇,竟让这人来去自如,还伤了朝廷大员,众人惊骇之余,又心生恐惧。
孙太傅赶紧叫来禁军,先把唐有敬带下去治伤。
高逢渊心中五味杂陈,却仍上前道:“陛下,不知您要如何处置夏停云?哦不,高停云!”
“你!”隆庆帝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道:“回宫!”
“将那夏停云给我押到宫中去,严加看守!我就不信这厮敢孤身闯皇宫!”
高逢渊心下总算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如今隆庆帝都不敢再轻易杀了夏停云。
只要活着,便还有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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