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忠兴仍旧嗜睡,但好在伤口已渐渐愈合。
卫夫人日夜守在床前,银杏和金彩心细,也帮着照料。
丹红正在厨下煎药,晴红陪着卫时雨坐在府门前,等夏停云的消息。
直到日落西山,杨顺才赶回来,他今日守在刑部衙门外面,虽没见到安平公主两人,却看到隆庆帝怒气冲冲的摆驾回宫,后来竟遇到周忠从刑部出来,便上前询问消息。
周忠识得杨顺,如实将今日之事说了,杨顺不及高兴,先回来和卫时雨转述经过情形。
“太好了!”卫时雨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你可见到姑姑了?”
杨顺摇头,“并未瞧见。”
“没见到也好。反正有霍大侠在,想来姑姑也不会有麻烦。”
杨顺眉间仍有担忧,“如今小公爷被关在宫中,虽一时性命无碍,但只怕更难相救。”
卫时雨看向天边,忽道:“我自有法子。”
刑部过堂第二日,刘彦便带人赶到了京师。
他急匆匆去看卫忠兴,纵然心下早有计议,等看到卫忠兴躺在榻上的模样时,依旧红了眼眶。
卫忠兴却睁了睁眼,看到是刘彦,对他笑了笑。
“我阿爹还认得你。”卫时雨喜极而泣。
刘彦生怕弄疼了卫忠兴,虚握住他的手,“老爷,我是刘彦,我回来了!”
卫忠兴不能言语,眨了眨眼,又看向身边众人。
刘彦立时懂了,“老爷放心,有我刘彦在,必不叫夫人和姑娘再受委屈。”
卫忠兴放下心来,叹了口气,便闭上了眼。
卫夫人便道:“他太累了,想睡一会。”
“是,我晓得。”
刘彦拭泪,和卫时雨使个眼色,去外间说话。
“刘长史,我姨娘们可好,小河还好?”
刘彦忙道:“姑娘叫我刘彦便好,她们都好,只是挂念姑娘。小河抱着豆豆直哭,说担心阿爹阿娘。”
卫时雨立时鼻头一酸,她强忍住眼泪,半晌方道:“刘管家,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姑娘但说无妨。”
卫时雨心中踟蹰,不知从何处说起,刘彦却似是猜到了她的念头,他咳了一声,叹道:“姑娘是想问自己的身世?”
卫时雨连连点头,虽说她并不在意自己出身,但还是想弄个明白。
刘彦想了想,几次欲言又止,“姑娘,大概几年前,老爷仿佛变了个人。不止老爷,还有姑娘,和夫人!”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向了卫时雨,眼中却尽是温和包容。
卫时雨仍旧心中一惊,他知道刘彦精明,穿越之后他们几个人性情大变,就算能骗过那些姨娘,定然是瞒不过他的。
刘彦笑了笑,“姑娘,我不是要过问老爷的私事。老爷从前待我不薄,但,但他毕竟。”
卫时雨知道卫忠兴从前大概是个为富不仁的奸商,刘彦言语间有些顾忌,当即便道:“刘管家,你有什么话只管说,不打紧的。”
刘彦叹道:“是!从前老爷虽待我不薄,但生性,刻薄寡恩。若姑娘当真不是老爷亲生,他怎会如此疼爱姑娘?不过老爷前些年放纵,确实亏损了身子,早就不能生育了。”
“他故意在公堂上直陈此事,是为着救两位姑娘。”
原来如此,卫时雨点头,心中了然。
怪不得宫中的御医也没瞧出破绽,却是卫忠兴真的病了。
她不知心中什么滋味,每日里行医诊病,为别人悬壶济世,但自己父亲身子不适,她竟然一无所觉。
刘彦也在暗自叹息,几年前,卫忠兴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他甚至以为是被别人冒名顶替了。
他当时苦思不解,但无论如何,卫忠兴都对他有再造之恩,最终还是把疑问都藏在了心中。
两个人各自感慨了许久,沉默不言。
良久以后,卫时雨突然开口,“刘叔,我阿爹和阿娘就拜托你了,还有银杏几人,麻烦你带他们都回江北去。”
“姑娘不走?”
卫时雨摇头。
刘彦知道她担忧夏停云,便道:“我带来许多好手,有杨护卫在,是否能进宫去救出小公爷?”
卫时雨再次摇首,就算再加上霍枭寒,他们也并无胜算。
皇宫内苑守卫森严,朝天宫兵变后,隆庆帝更是加强了宫中守卫,如今想去救夏停云,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就算有十足把握,卫时雨也不愿他们再去皇宫赴险,更不想再有人因他们而死!
“姑娘可有什么打算?”
卫时雨抬首,眼神坚定的看向前方,“我要救夏停云出来,我要杀了狗皇帝!”
刘彦为她气势所震,“不知姑娘怎么救?打算带多少人去?”
“就我自己!”
再过几日,卫忠兴的伤势逐渐稳定,高燕染看过后,刘彦便张罗着送他和卫夫人去江北。
银杏几人坚持不走,刘彦也要留在此处。
卫时雨劝道:“晴红,我阿爹阿娘路上总要有人照应,你便辛苦些和她们一起走吧。”
“我不走,姑娘,我会些拳脚功夫,留在这里能保护你。叫银杏姐姐和丹红姐姐走吧。”
银杏和丹红也不走,“姑娘,别赶我们走,那狗皇帝又不知道我们是卫府人,留在此处,好歹能照应一二。”
卫时雨又看向刘彦。
刘彦摆手道:“姑娘别看我,有张管家跟着老爷即可。有件事尚未禀报姑娘,城外还有几千人等着姑娘吩咐呢。”
卫时雨没听懂,“什么几千人?等着做什么?”
“是江北刺史命我带来的人,共有五千,任凭姑娘差遣!”
卫时雨惊得目瞪口呆,就连一旁的杨顺也不敢置信。
“刘长史,那刺史竟敢给您带五千人马进京?”
刘彦应道:“是,如此大事,怎敢欺瞒姑娘?”
卫时雨倒吸一口凉气,不知这刺史是不是个傻子,还是刘彦人格魅力太大,竟然敢给他这么多人。
若刘彦当真带人胡作非为,那刺史如何脱得了干系。
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事啊!
“姑娘,刘彦身受卫府大恩,如今正是报恩之时,请姑娘切莫推辞,这五千人马,加上刘彦,愿随姑娘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就是打上金銮宝殿,也绝不皱一皱眉。”
卫时雨心道,我阿爹还是太保守了,说什么宰相之才。就刘管家的本事,如今还不是刺史呢,就能带着五千兵丁来京城造反,来日说不定做皇帝也行啊。
江毅性子暴躁,忙道:“那咱们就别耽搁了,直接闯宫救人,有这五千人在,定能救得小公爷出来。”
“不!让我再想想!”
“夫人还想什么?”
卫时雨沉思半晌,“这五千人暂不能进城,要留在城外牵制楚县芝的羽林军。”
“那小公爷呢?”
“我自己进宫去救他!”
“……”
卫时雨亲自把卫忠兴夫妇送出城去,卫忠兴已能说些话,拉着卫时雨的手,万分放心不下。
卫夫人也道:“恬恬,你不和我们走吗?”
卫时雨咬牙道:“阿娘,我要等夏停云回来。”
她怕卫夫人担忧,不敢说自己要进宫营救之事,只道:“等他回来,我就去江北找你们。”
“可是。”
“阿娘,若是阿爹尚在此处,你能自己离开吗?”卫时雨反问。
卫夫人叹了口气,她紧握住卫时雨的手,“恬恬,万事要小心。”
卫时雨安慰她道:“阿娘,有刘管家和杨护卫在,你怕什么。”
她又看向卫忠兴,“阿爹,我肯定会去找你的,就算你不是我亲生父亲,我也赖上你了!”
卫忠兴一笑,红着眼点头。
卫时雨回到卫府,来不及坐下喝口茶,先叫人把金彩喊来。
金彩推门进来,行礼道:“夫人,您找我?”
“金彩。”卫时雨看了她一眼,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是那狗皇帝的人吧?”
金彩一愣,“夫人,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卫时雨冷然道:“金彩,我和小公爷曾查过你的身世。”
“是奴婢哪里做错了什么?”金彩仍旧一脸无辜。
“没有。但正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才更可疑。如果你只是一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绝不会无迹可寻。”
卫时雨顿了顿,“想来是背后有人把你的身世都给抹去了。连我和小公爷也查不到的人,这世间还有几个?”
她起身,对着金彩上下打量一遍,“我可有说错?”
金彩垂下头,跪倒在地,低声道:“夫人,您说的对!我是陛下派来监视小公爷的,但是这几年来,我尽心侍奉,从没有做过对不起小公爷的事。”
事到如今,金彩仍能临危不乱,卫时雨倒有些佩服这小丫头了。
卫时雨叹道:“我都知道,君子论迹不论心。”
金彩奇道:“夫人信我?”
卫时雨当然信她,“你深爱小公爷,定然是不会害他的。”
金彩跌坐在地,她被一语道破心事,又慌又羞又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自处。
待回过神,她眸中露出一抹哀色,“不,夫人,奴婢不配喜欢小公爷。”
“金彩。”卫时雨蹲下来拉着她的手,“现在不是争执对错忠心的时候,更不是谈情说爱的时机。我叫你来,故意没叫旁人,不是为了要和你秋后算账。小公爷落到如今这地步,你本可以一走了之,既然留下来,我就知道你的真心了。”
金彩连连磕头,“夫人恕罪,陛下命我来监视小公爷,若有任何异动,都要随时禀报。但我真的从没进宫,更没向陛下说过小公爷的坏话。”
“我信你。但是金彩,今天我要你进一趟皇宫!”
“什么?”金彩茫然起身,不明所以的看向卫时雨。
“你愿意去救小公爷吗?”
金彩没有犹豫,立时点头,“只要能救小公爷,金彩万死不辞。”
傍晚时分,金彩拿着腰牌进了皇宫。
这是隆庆帝钦赐给她的,无论何时,都可执此腰牌进宫。
自有内监引着她一路往御书房去。
这个时辰,隆庆帝向来都是在批奏章的。
内监低声道:“姑娘,请您在此稍候!我这就进去给您通报!”
金彩道声有劳,便站在殿外候着。
渐渐地,太阳落山了。
金彩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不敢妄动。
去传旨的小太监迟迟未归,倒是外面有人喊道:“让开,慧贵妃娘娘来了。”
金彩连忙退后,在角落里跪了下来。
那慧贵妃带着人走过,快到殿前,却忽的又转身回来,指着角落里的金彩问道:“她是谁,怎么从没见过?”
金彩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跪在那里不敢言语。
“贵妃娘娘问你话呢,还不过来回话。”
金彩无奈,只好上前几步小声道:“奴婢金彩。”
“金彩?”慧贵妃喃喃念了两遍,“这名字倒似是在哪里听过,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金彩心中暗叫糟糕,慧贵妃身旁的小丫头已经抢过来揪着她耳朵,“没听见娘娘问话吗,抬起头来!”
慧贵妃上前两步,看着被抬起的脸,惊叫一声,“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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