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的结果,委实出乎众人意料,大家本想救了夏停云一走了之,谁知竟稀里糊涂在此拥立了新皇。
宫门口一片狼藉,还未曾收拾干净,便听外间吵得纷纷嚷嚷。
卫时雨正在给夏停云换药,刘彦亲自去打探,原来宫门堵着朝廷命官和门阀士族,纷纷喊着要“救驾!”
夏停云暗自犯愁,“孙太傅和赵拂都不是善茬,只怕不好应对。”
卫时雨劝道:“你管他呢,就算咱们杀了狗皇帝,大不了再逃就是了。总之和乐公主乃是陛下亲生,昌乐王不堪重任,忠勇郡王今晚不死也吓没了半条命,这个皇位只能留给公主。”
“你说的有道理。我想起一事,那个姜四郎和皇后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不是都知道?”
卫时雨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不是。”
“小公爷!”
外间忽的闯进两人,打断了卫时雨的话。
卫时雨向外看时,却见是高逢渊和周忠来了。
夏停云当即起身行礼,周忠进门便问,“到底是谁杀了陛下?”
卫时雨往前几步,拦在夏停云面前,“不关他的事,人是我杀的!狗皇帝害我全家,我若不杀他,难消心头之恨!”
高逢渊和周忠对视一眼,均是不信。
夏停云拍拍卫时雨肩膀,自她身后上前,拱手道:“两位大人,郡主并未说谎。不过人虽是他杀的,便和我杀的一样。”
高逢渊叹道:“我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陛下既已驾崩,当务之急是要稳定朝局。”
卫时雨愣住了,“你们不是来找我秋后算账的?”
“郡主,眼下还不是算账的时候。公主,不,陛下年幼,只怕将来朝政还是要被世家握在手里。”
夏停云也皱眉道:“高大人所言极是,不知您有何高见?”
高逢渊道:“当然是要选一位德高望重的辅政之臣。”
“那便选高大人吧。”卫时雨急道:“或者周大统领也成。”
她自然是有私心的,目前唯有这两人主政,他夫妻二人才能有舒坦日子过。
周忠皱眉,“我乃一介武将。”
高逢渊亦道:“我已垂垂老矣。”
夏停云突然想到一人,“那就还是贤皇后,不,太后辅政如何?”
高逢渊尚未答言,卫时雨一把拉住了他,“不行。”
“为何不行?”夏停云不解。
卫时雨暗骂你这个笨蛋,只好胡乱找个借口,“你忘了孟太后辅政夺权之事?”
高逢渊拊掌道:“正是,郡主此言有理!”
夏停云看向高逢渊,目中露出了然神色,“想必高大人心中早有人选,不如直接说出来吧。”
高逢渊对着他深施一礼,“小公爷,你素有智谋,又是忠良之后,由你来辅政,是再好不过了!”
“啥?”
卫时雨下巴都要惊掉了。
深更半夜的,诸位重臣便在朝堂上吵了起来。
无非是安乐公主乃是女子,自古以来哪有女子称帝的?
又有人说道,难道要立昌乐王为帝吗?
还有人道,昌乐王就算是胡闹了些,膝下不是还有忠勇郡王吗?
立时就有人笑道,忠勇郡王还不如昌乐王呢。
“高大人,您有何高见啊?”
吏部尚书赵泽沛转身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高逢渊。
高逢渊忙道:“不敢,我哪有什么高见。不知孙太傅和赵大人怎么说?”
孙太傅叹道:“陛下驾崩,不知生前可否留下什么遗诏?”
高逢渊摇头,“陛下正当盛年,被那王为英所害,没来得及留下诏书。”
孙太傅哦了一声,“那便听从诸位同僚所言,要么立公主,要么就立昌乐王嘛。”
高逢渊心中暗骂,却听赵拂道:“孙大人,诸位大人,公主尚在襁褓之中,如何能君临天下?”
“当日陛下也是冲龄践祚啊。”孙太傅看向赵拂。
眼见两人起了争执,朝臣们分别小声议论起来,这两位大人向来同进同退,怎么今日生了嫌隙。
“孙太傅此言差矣,当日有太后临朝辅佐陛下,却和今日不同。”
“赵大人难道忘了朝天宫病变?孟太后心狠手辣,可是要把持朝政,逼君退位啊!实在不妥!”
王宣也道:“正是,孙太傅所言有理,若是如今再叫太后临朝,只怕再生外戚专权之祸。”
李瑞卿问道:“王大人何意?如今的贤皇后无娘家倚仗,哪来的外戚干政?”
“李大人又是何意,是想让公主登基,贤皇后临朝吗?”
等众人都吵嚷够了,高逢渊咳嗽一声,从袖中拿出一纸奏章,先递到孙太傅手中。
“孙太傅,这是昌乐王适才派人送来的密折,说是他自认平庸不敢有非分之想。且家中独子重伤,性命垂危,更无能忝居高位。”
孙太傅接过来仔细看了,捋须叹道:“昌乐王亦拥立公主登基,并称必定尽心辅佐,好啊!赵大人可要一观?”
赵拂接过奏章,看过后直气得胡子乱飞,险些撕坏了奏章。
既然昌乐王都请辞了,这皇位自然就是和乐公主的了,自没有再争论的余地了。
周忠心中暗叹,儿子都落在别人手里了,昌乐王敢不听话吗,何况他素来闲云野鹤,确实没有觊觎皇位之心。
既立了公主为君,高逢渊便道:“先来拜见新君。”
因宫中大乱,尚未来得及收拾,和乐公主又已睡了,便由贤皇后穿了朝服抱着公主来朝堂上接受百官参拜。
高逢渊一个头磕下去,口称:“臣礼部尚书高逢渊叩见吾皇万岁!叩见太后娘娘!”
众人或有情愿的,或不情愿的,只好跟着磕头。
贤太后受了参拜,便道:“诸位卿家,请起身吧!”
孙太傅等人站起来,赵拂先道:“太后,皇上尚在襁褓之中,应先设辅政重臣,等来日陛下成亲,诞下龙嗣,才可还政。”
贤太后垂泪,“先帝骤然离去,我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还要请诸位大人做主才是。”
赵拂心中狂喜,“既然太后不能临朝,可先在朝中选一人辅政,襄助陛下。老臣不才,愿自动请缨。”
他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如今利益当前,连装也不愿再装了。
孙太傅冷笑一声,亦上前道:“太后,臣虽年老,也愿为陛下尽忠,万死不辞!”
众臣一愣,不知这两位大人怎么今日就这么杠上了。
“孙太傅,您已年老,还能为陛下做些什么?”
“哼,赵大人可莫忘了,我乃是三朝元老,如何不能为陛下辅政。”
两人吵红了眼,朝堂众臣各有相帮,一时也难分胜负。
高逢渊忽道:“到底选谁来辅政,还要请太后娘娘定夺!”
贤太后掩袖泣道:“我可做不了决断。”
周忠亦道:“太后娘娘,您母仪天下,如何不能决断?”
贤太后叹了口气,看向堂下众臣,“既然大伙都这么说,我便勉为其难吧。孙太傅,你说可好?”
她看向孙太傅,目中皆是殷切之意。
孙太傅心中一动,忙道:“臣愿听凭太后做主!”
贤太后又看向赵拂,“赵大人多年来为先帝鞍前马后,本宫向来敬服,不知赵大人可愿让本宫来做这个决断?”
孙太傅本以为贤太后是属意于他,这才答应了,眼见她又对赵拂投去求助之意,忙道:“太后娘娘,您。”
“老臣听凭太后做主!”赵拂心中得意,高声打断孙太傅的话。
贤皇后娘家无人,如今虽身居高位,但手上无权,只要自己做了这个辅政重臣,还不是任由他来拿捏。
赵拂盼了多年,如今终于等到这个时机,见贤皇后一身柔弱,对他求助,早就得意忘形,仿佛已然握住了皇权。
“也罢。”贤太后拭泪,“我心中倒是真个人,此人对先帝忠心耿耿,又是忠良之后,若能辅政,是再好不过了。”
她一直看着赵拂,虽未摆明了是他,众臣却早已猜到了。
孙太傅悔之不及,待要上前阻拦,那赵拂已抢在里头,情急之下,险些将孙太傅挤倒了。
“请问太后娘娘,此人是谁?”
贤太后看向朝堂,“承蒙重卿不弃,今日我便做了这个主。他就是燕国公,夏停云!”
赵拂狂喜之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茫然看向朝中重臣。
朝堂诸人更是大惊,谁也没想到贤太后竟说出了这么个人!
也不知是谁先开口,“这,燕国公?他怎么能做辅政大臣?”
有人却高声道:“为何不能啊?燕国公年少有为,曾孤身远赴江北,为先帝除去多少贪官,怎么不成?”
赵拂和孙太傅对视一眼,便知自己被高逢渊和贤太后耍弄了,两人心中恚怒,一同上前高喊,“太后不可!”
贤太后却已起身,“请燕国公进来吧。”
夏停云早已换了身干净衣衫,他从殿外进来,收起往日玩笑神色,竟有几分不怒自威。
不待众人开口,贤太后便道:“诸位大人请我来选个摄政大臣,依我看,燕国公最为合适!不知你意下如何?”
夏停云顿足,叩首道:“臣谨遵太后懿旨!”
“好,今日便封夏卿为摄政王!”
“太后!”
孙太傅和赵拂抢出,跪倒在殿前,“此人乃是朝廷钦犯,怎能辅政?”
贤太后冷然道:“赵大人,不可污蔑摄政王!”
赵拂气得胡须直颤,“他算哪门子的摄政王?”
高逢渊道:“赵大人,不可对太后无礼!”
孙太傅亦道:“太后,先帝生前,曾将此贼下狱,列了他一百余条罪状,这。”
“孙太傅,不可口出妄言,你说摄政王被下狱,可有证据?”贤太后问道:“若无证据,不可在此信口雌黄!”
孙太傅看向唐有敬,“当日唐大人主审此案,那夏停云早已签字画押!”
唐有敬上前道:“太后娘娘,确有此事。”
高逢渊道:“若是如此,不知状纸何在?”
“这!”唐有敬语塞,当日公堂审案便犹如儿戏,那状纸亦被隆庆帝拿去了,谁还知道放在哪里?
贤太后问道:“若是夏停云当真如此十恶不赦,为何不见先帝要杀了他?”
“这。”孙太傅也答不出来,他们都不知隆庆帝为何突然性情大变,竟要自毁长城杀了夏停云,谁知杀到半路又收了刀,闹到如今这个尴尬局面。
贤太后接着道:“先帝素来倚重夏卿,否则也不会封他为国公了。先帝生前还说,夏卿乃是忠臣之后,将来大可托付。”
“忠臣之后,哪门子的忠臣?”
孙太傅暗叫一声糟糕,果然见高逢渊上前一步,禀奏道:“太后娘娘,摄政王之父乃是高鄢酆!”
此言一出,朝臣哗然。
谁不知那高鄢酆满门忠烈,时至如今,还有百姓在家中供奉他的牌位。
“这,怎么可能?”
“你别说,这位小公爷,还真和高大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你见过高大人?”
“自然见过,若没有高大人,我,我阖家老小早就没了性命。”
夏停云自怀中拿出金牌,“这是当年太祖皇帝赐给我高家的免死金牌,诸位请看。”
孙太傅和那赵拂再次对视一眼,今日所发生之事,便和当日在刑部如出一辙。
众人看过金牌,已然信了一半,还有迟疑者,高逢渊便道:“请安平公主进殿。”
孙太傅暗叹一声,他对着几个心腹连使眼色,但人人都伸长了头往外看去,竟无人瞧见。
果然见安平公主入殿,朝着太后和新帝行礼。
贤太后亲自上前扶起,“安平公主乃是高大人亲妹,大家就算不信金牌,难道还不信她的话吗?”
安平公主朗声道:“夏停云是我大哥长子,当年随父守城,方才躲过一劫。后来我大哥病重,才将他托付给太祖皇帝,入宫给先帝陪读。”
“我就说嘛,怎么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这么个人,先帝还那么宠幸,原来是高大人之后啊。”
“你看,摄政王站在那里,真有当年乃父之风啊。”
“正是,他手上有免死金牌,陛下怎会要杀他?”
高逢渊上前道:“当年太祖皇帝还说过,此子之才,远胜先帝。敢问诸位,为何不能辅佐新帝。”
赵拂怒道:“高大人,不可信口雌黄!太祖皇帝何时说过这话,有谁来作证?”
周忠道:“家父可以作证!”
赵拂指着他道:“周忠,你早已不是禁军统领,还敢在这里指手画脚?”
贤皇后道:“赵大人,王为英已死,陛下才封了周忠为禁军统领!”
赵拂一愣,随即道:“就算如此,他守卫内宫,也不能对朝政多言。”
周忠冷哼一声,右手一挥,“来人!”
禁军听他号令,立时便涌进朝堂。
孙太傅惊道:“周统领,你这是要做什么,要谋逆吗?”
周忠却道:“下官一向忠心,如今陛下登基,自然一切听从摄政王命令,怎么当得起谋逆二字。”
朝上百官吓得往后缩,这深更半夜的,宫门口早就是一片血海,他们可不想再丢了脑袋。
赵泽沛急道:“安国公,你也任由这周统领胡闹吗?”
皇宫大乱,楚县芝带人姗姗来迟,众人均知他和赵泽沛是至亲,那赵楚河之死又和夏停云有关,若是他能带人反击,今日鹿死谁手,便尚未可知了。
只见楚县芝上前两步,跪倒在地,“臣楚县芝,唯太后和皇上之命是从!”
赵泽沛怒道:“你!”
孙太傅往后一退,暗道,完了,大势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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