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那天被人推了一个跟头，摔到了头，年纪大身体又不好，一直在医院里抢救。”
电话那头的语气严肃得完全不似她那个没正行的哥哥，语气中极易察觉的责怪劈头盖脸泼了过来，好像李老师的出事，和自己有关系一般。
陆谨言心里涌起一阵不安，她哥自然不会毫无缘由地如此，且话里强调的那天，让她有些害怕。
明明没有面对那个场景，却立刻猜到了是哪天，下意识紧紧抓住了自己能握紧的东西，轻颤着声音问：
“到底出了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久久的沉默，沉默到她几乎以为，电话被陆慎行扔到了一边，不想说了。
“那天……”
许久后，电话里的人呢才犹豫着开口：“是你安装芯片，来审查的那天。”
只几个字证实了陆谨言的猜想，将她从头到脚浇了心凉。
“你知道的，以前也有过，每次都要闹上一出，这回在我们家楼下，闹的动静大了点。我们家和以前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不一样，你要装芯片，所有人都……很吃惊。”
尽管电话中说得有所收敛，陆谨言还是不难猜测。
她和哥哥是自由区所有人看着长大的，兄妹俩又讨人喜欢，大约长辈们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自己会去装芯片吧。
陆谨言代入了思考，便也觉得愤怒，愤怒的同时甚至可能以为，自己是被人诓过去的，而非自愿。
在那样的情绪下，推推搡搡也是理所当然。李老师为人和善，事情又在家门口，她多半是想来劝架的吧，然后一个不小心……
负责审查的人常见这场景，互相指着鼻子对骂两句后，有人不小心绊倒，便推说他们打人欺负人，实在是平常到再不能平常的事，所以他没想过，摔倒的中年女人是真的受了伤，更没想过，需要将这点小插曲告诉等待审查安装芯片的人。
陆谨言紧紧捏着的手颓然松了开，无力向后踉跄了几步，后背贴着李老师家的外墙，丝丝寒意争相涌进身体中，看着面前空旷的水泥地，几处裂痕将其分为了几块，野草从缝隙里钻了出来，从前李老师总会定期清理，如今却快长到了小腿。
也不过短短一个多月。
“言言。”
秦潇的手被无意识用力捏了许久，此时正在缓慢回血，如针扎般麻痒，她似毫无知觉，脸色都未曾变化半点，只将语气放得舒缓，轻声叫着她，似生怕音量高了，会吓到人。
陆谨言对耳边的声音充耳不闻，只瞪着一双眼睛，失神看着面前空地，似要将这堆杂草看出花来，又似想找出，那出事的地方在哪里。
“言言，”秦潇又叫了一声，脚下挪了挪，用自己的身高优势遮住了她的目光，将人拥入怀中，低声在她耳边道：“别看了，我陪你去医院找他们。”
“不要……”陆谨言一把揪住秦潇的衣服，眼中是丝毫未掩饰的慌张，她逃避闭上了眼睛，喃喃道：
“我害怕。”
“我害怕……”
陆谨言将自己的重量倒在了秦潇身上，一遍一遍重复着这三个字。
能让哥哥对自己这样的态度，足可以想象，李老师的情况不乐观。
“有我在，不怕。”
秦潇将人拥入怀中轻声安抚，一手轻拍着后背，另一只手拿过了她虚虚抓着的手机，再次拨了那个电话。
“陆谨言你他妈能不能懂点事！”
才一接通，那头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声音自手机听筒里传了出来，清晰传入了陆谨言耳中，顿时又是一个哆嗦。不算怕冷的人，却觉得今夜格外的刺骨寒凉。
秦潇将怀中的人抱紧了些，对着电话自我介绍：“我是秦潇。”
陆慎行显然未想到这一出，满肚子的气顿时泄了，局促道了声歉后，闷声问：“有事吗？”
“市里有急救资格的私立医院一共就三家，你们在哪里？”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说：“西边最近的那家。”
秦潇挂断了电话便牵着六神无主的人又回了车里，往最近的那家私立医院而去，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便到了。
比起傍晚她们刚刚去过的那家医院，这里实在显得简陋，十几层的独栋老楼在城市中并不显眼，就连高悬着的医院灯牌都损坏了一笔画，透着随时会崩塌的破败感。
秦潇微不可闻叹了气，就算这里再破再旧，一天的ICU价格，都要比公立医院贵上不少，只是和白天那家医院比起来，算得上经济实惠了，而相对的，医疗条件也是差许多。
两只紧紧牵着的手，都有些凉，一个是因为天生，另一个却是害怕。
秦潇安抚捏了捏掌心里的冰凉，道：“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们看看情况，如果条件允许，就转院去今天那家医院，那里的医疗水平更高。”
“嗯。”耳边安慰的话给了她一些鼓励，点了点头，跟着她往楼中走去。
医院病人本就不多，夜间更是冷清，二人鼻尖满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走廊的灯不时便有一盏透出年久无力的昏暗，将这里衬得更是荒凉。
二人拐过弯后，便看见了走廊尽头的陆慎行，他远远看见二人后，指了指自己右侧的病房，示意她过来。
陆谨言咬了咬自己的唇，强打起精神，走了过去，对着那扇浅色木门犹豫不决，好一会儿才轻拧开把手，推门进了去。
私立医院档次虽算不得太好，但也都是独立病房，推门进去时，便看到里外两张床，宋一繁和陆妈妈正在里面的床边，小心托着病床上的人，按摩着久未活动的身体。
陆谨言看不见李老师的脸，只能看见无力垂下的胳膊，不过短短一个多月，那只手已是皮包骨头，消瘦得皱巴了起来。
身体连着的监护仪器，因为翻身松动了，发出嘀嘀声响，穿透了鼓膜，似响在脑中，敲打得头皮一阵一阵发紧，胀人的疼，这几天猖獗的胃痛也悄然出来折磨起人，直叫人疼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床边的二人动作因这开门声停了下来，加上坐在陪护床的陆父，三人齐刷刷转头看向门口。一时间，空气似凝滞了，陆妈妈在短暂的惊讶后，脸色便冷了下来，转回了头，继续帮病床上了无生气的人揉捏着躯体。
“妈，爸。”
陆谨言心虚挣脱了秦潇抓着她的那只手，进了病房内，怯怯小声问道：“出了这么大事，你们怎么不告诉我啊？这里肯定不便宜吧，你们钱够吗？不够我……”
“哼！”陆妈妈手中忙着，冷哼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嘲弄道：“有了芯片到底不一样，赚的钱肯定比以往多了，说话都硬气。”
陆谨言顿时着急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你哥那个小畜生告诉你的吗？”陆父眼神扫了一眼门外，问道。
“我们先回了家，见你们不在，才问哥的。”
“还知道自己有家。”陆父肩膀一抖，又是一句冷嘲热讽。
“陆叔叔……不要说不高兴的了。”宋一繁见门口的人脑袋快要垂到地上去，心里不忍，开口解围道：“言言来看我妈，她知道了肯定高兴。”
“你还替她说话？要不是因为她！你……”
“不怪她！”宋一繁摇了摇头，苦笑道：“其实真的不怪她，你们也都清楚，只是实在找不到人责怪，才……”
病房内忽然沉默了下来，陆家父母各自扭过了头，不再言语。
说是责怪，也算不太上，只是埋怨她的不懂事，这件事发生在陆谨言办芯片的那天，陆家父母实在是过意不去，只能将这责任堆在陆谨言身上，也扛在了自家头上。
“李阿姨是什么病症？如果这里的医疗条件不够，我们转去博楼医院吧？”
秦潇见他们都平静了下来，这才插了话，同时上前两步，顺手稳住了陆谨言，将人往自己怀中拉了拉，两个女孩子靠在一起，并不奇怪，也无人多想。这一天下来，陆谨言已经疲累不堪，她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气，放任自己倚在身后的重量上，压根没注意她说了什么。
病房内其他三人却是直了眼，古怪看向秦潇。
半晌还是宋一繁摇了摇头，说：“她摔倒的时候伤到了头，又收到惊吓，心脏病也发了，现在只做了颅内的手术，心脏暂时没有条件做。至于转院……”他顿了顿，苦笑道：“博楼……虽然是最好的……可那里价格实在不是我们负担得起的，我们……没有保险，在这里已经很吃力了。”
“我出钱。”秦潇定定吐出三个字，全然不在意旁人诧异的眼光。
宋一繁瞪大了一双眼睛，吞了口口水，费力又摇了摇头，说：“就算你是言言的朋友，也……没有必要为了陌生人……”
“不管是不是她的责任，李阿姨都是她的老师，在能力范围内，尽一份力也不算过分。”秦潇话语中不容拒绝，便拨通了博楼医院的电话，转身出了病房，压低声音在走廊里说着病情。
她才一走，陆家父母便皱着眉头，将陆谨言拉到自己身边，问：“能转过去是好事，但是你老实告诉我们！她为什么要帮你？她和姓闻的小子，是不是图你什么？”
饶是早八百年前就撒过的谎，如今再提，陆谨言也还是不自在，抽出了自己被抓着的手，顾左右而言他：“能图我什么啊……我……我……”
她脑中还没想好要如何圆过去，便听自己爸爸问：“你是不是和那小子分手了？所以他家想要补偿你？”
陆谨言脑中正浆糊着，他随口猜测，她便打算囫囵敷衍，随意点了头，回过神品来才觉得不对。
分手？补偿？
嘶！
陆谨言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今晚是想和父母坦白和秦潇的关系，本就皱巴着的眉心又拧得更紧，她转头看了看病床上的人，面色惨白到隐隐灰败，实在不是什么好时机，眸中暗了暗，也只能咽下冲动就要到嘴边的话。
上学不努力，长大做设计。
公司的代言人翻车啦，改图改到头秃，好想扎小人。
哭唧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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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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