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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一语成谶

某处不知名的旅店二楼客房里。

连日里骑马赶路让谢从安浑身酸痛,疲惫不堪。虽说天气已经暖和不少,但是今日有雨,一直都阴冷阴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生疼,一天下来整个人头重脚轻,状况是非常的不好。

回头看了眼那冒着热气的旧浴桶,她还是放弃了想要泡澡的想法,快速的收拾整齐,推门走了出去,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轻声道:“再有一日应当就到地方了。有什么事要说或者话要交代我的么?”连问了三遍也不见动静,便直接回房关门。

门框突然发出一声突兀的抗议响动,用力又合不上,让人忍不住要吐槽这旅店的破败。她一低头,发现有只脚挡在了门缝里,抬头再看,方才等的那个人已经出现在了门外,头顶和身上还冒着热气,于是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进来吧。”

曾法书侧身挤进来,外衣都只是披在身上,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散在背上,衣裳也洇湿了一大块,可见真是匆匆忙忙的跳出来找她的。

谢从安带着笑意,取了小二送来的干布递给他,指了指那还在滴水的发梢。

曾法书接在手里拽住发尾用力握了几下,不满道:“小姐可真是挑了个好时候。”

“不然呢?”谢从安的语气毫无客气可言,“你是想要在奔跑着的马背上聊吗?”

曾法书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可这一路过来又的确因为她受了不少的委屈。

无论如何,他平日里都是被娇养着的,这一趟江南行,又要干活,还要连夜赶路,感觉皮肤都要被那带了沙土的风给刮裂了。

连这擦头发的布都粗糙的很。

他朝手上的干布瞥了一眼,嫌弃却又无可奈何。

这次赶回来都是避开了大路走的,为着快、也为着不引人注意,能找到什么好地方住。也是难为那个影卫,次次都能找到地方落脚,已经很不错了。

方才一见,惊觉谢从安的脸色又白又黄,明明也是刚刚沐浴完毕,脸颊浮着浅浅一层不正常的绯色。看着她瘦窄的背影,曾法书没忍住道:“究竟是什么事,竟值得你如此拼命?”

“你不知道?”谢从安一脸惊讶的回过头来看着他。

“我怎么知道?”

曾法书那副认真的样子倒也不似是在骗人。

谢从安哦了一声,随意点着头问出了心底已经埋了多日的疑问:“那你总守着我做什么?”

“我关心你行不行?”

“少来。”

“难道不是韩瞻宇把我托付给你的吗?”

这话倒是把谢从安给噎住了。

“罢了。”她从婴癸置办回来的衣裳里找出男装,没忍住吐槽:“怎么还是白色。”

曾法书抱着忽然被丢进怀里的一叠新衣,发懵的样子有些滑稽。谢从安有心逗他,故意挑了挑眉,将话说的朦胧,“给你的。他买的。”

沉默了许久的婴癸果然主动开口了。

***明明是小姐安排的。***

谢从安只当没听见,冲着曾法书笑的暧昧。

曾法书瞬间明白过来,默了一瞬,起身出门时扔下一句:“若是要做不该做的事,我还是会拦住你的。”没想到刚走出一步,后心就被揪住了,整个人都被往回拖个踉跄。

“给我回来。”

谢从安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在背后瞪着他,“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耍帅失败,曾法书略微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叹气道:“先让我去换上干净衣裳。”

“就在这里换!”

谢从安不耐烦的一脚将门踹上,手上朝着床边比划了两下,“不听话我就让婴癸出来揍你。”

无人看见的地方,某个人对此表示无语。

“你这屋里连个屏风都没有……”

方寸大的地方,无处可躲,避无可避。

“……怎么着,害怕我偷看你啊?”谢从安一步一步的逼近,下巴微抬,双眼微眯,手指一下下的点着曾法书的胸口,将自己活生生的恶女形象展示的尽致淋漓,“你要是不想在这里换也行。明天开始咱们各走各路!”

一想到他都跟来了这里,却还不肯承认背后的主子,谢从安有些恼火。她是打算着要借关系找上门去求助的,这会儿也只能拿人出气了。

知道动怒的女人不好惹,曾法书认命的将衣服甩在了床上,低头开始解腰带。

谢从安背过身去面朝门口站着,心内的焦躁不安在这无可事事的一瞬翻涌而上。

一路赶来,她时刻不停的在担心害怕,稍微停下便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万一这几日的耽搁让哑小子那里刚巧就出现了什么事又该如何……

带着曾法书也不知究竟是对是错。他一直不肯承认身份,会不会在关键的时候再出什么变故……

“你究竟要去哪里?”

谢从安一回头,直接见到了一个光着上半身的男人,倒抽一口气掩过慌张,抱起手臂佯作欣赏,口中半戏谑道:“挺白的。”

曾法书猛地回头,见她盯着自己,忙抱住手上的衣裳骂了句:“女流氓。”

谢从安咬牙道:“对呀。我可真是个流氓。”说完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认真与他商量道:“我要去的地方不适合你。不然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吧。”

“胡说什么……”曾法书手忙脚乱的将衣裳套了,慢慢整理着朝她走去,像是怕她下一刻就跑了。“你要去哪?我跟定你了。”

“你总跟着我干嘛,该不会想让我养你一辈子?”谢从安随后乱说一句,又见对方不说话,好似是一副默认的样子,顿时气恼起来,怒道:“凭什么!”

“就凭韩瞻宇的嘱托。”曾法书斩钉截铁的一句回敬,脸上**裸的写着你奈我何。

“一封信而已,我跟他什么交情啊!”谢从安气得跳脚。

“他可是你的侍郎?御赐入府的。怎么算也是可以入你们谢家族谱的交情吧?”曾法书咬紧不放。

“你给我闭嘴吧!那个谢家早跟我这个死人没关系了!”谢从安一巴掌将他推开,怒气冲冲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恨声道:“这个韩玉究竟死哪里去了,丢下你这个麻烦给我。”又想到什么,终于记得开口询问:“那封信,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谁要没事托付个关系那么晦气。”

日后每每想到今日此时的口不择言,一语成谶,谢从安心里便似扎了无数的微小细密的针口,那种难受无法言说,无人可诉。

这次,曾法书好久都没有回答。

沉默之中,谢从安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慌乱着主动站起来打破道:“算了,你要跟就跟着吧。只是明日到了地方,我要去忙些事情。我们先去寻个落脚的地方,你就老实待着,等我回来。”

曾法书的脸上竟然难得又见到了恍惚,被她瞪了一阵子才缓缓点了点头。

谢从安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看的男人真麻烦,都是一肚子的计较。还是爷爷给的小婴婴比较可爱,能做事还话不多,重要的是竟然能避开人群与她私聊。

这个技能可真是太厉害了,她还真想学上一学。

可是……

一想到婴癸往日里对她避无不及的样子……

算了。

日子还长,到时候再说吧。

*

月色初升,又是一日的辛苦。二人二马,终于停在了一处古刹之外。

寂静之中,松枝挂月,前空后阔,不见一人,若此时再来上几只鸟叫,便会显得更为荒凉应景。

这莫名而来的诗情引得曾法书在马背上多待了一会儿。

一旁的谢从安强忍着不适下马,一落地就收到了询问的目光。她摇了摇头,按下胸口腻反的恶心,顾不得拴马就往里走去。

曾法书利落的翻身下马,只回头瞥了一眼就几步追上她小声提醒道:“你要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去?”

谢从安头也不回道:“借宿。”

曾法书这时才注意到她那一身男装的打扮。

这丫头果真是凡事都有计较,完全不像是传说中的那个谢家草包。……可是,之前几次中计,又是怎么回事呢?

两人在前头喊了许久的门,终于被请了进去。

开门的小道士敷衍中带着不耐,腹诽时手里忽然多出个东西,冷冰冰的还颇有些重量,低头一看,顿时眉开眼笑的收入了袖子里,口上也特意垫了句话:“两位怎会在这个时辰上山?”

“早前贪恋春色误了下山的时辰,又在林子里迷了路。”谢从安无力的笑笑。

她那副弱不经风的模样一看便是女子扮的,与忧心忡忡的曾法书站在一处,简直就是把有故事三个字刻在了身上。

此时此地,以这种模样出现在这郊外古刹,任谁看了不觉得这二人关系不一般。只怕又是哪家被拐出来私奔的娇小姐。

不过,最近的长安城里也没听说过有这种事啊……

小道士一边计较,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催促二人快走几步,引着直往安置客人的厢房去了。

等打发走了人,曾法书边铺床铺边嘱咐她:“快休息吧。我明日一早去找道观里的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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