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窗外的雷雨声不断,几道闪电划破黑夜的寂静。
陈音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又是一场延绵不绝的梦境。
陈音摸了摸自己发汗的额头,从床上起身,走向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指尖刚一触摸到冰冷的玻璃杯,顿时又生了几分寒意。
陈音喝了一口水,渐渐平复情绪,开始回想,最近的自己,似乎一直被梦魇缠身。但虽说是梦魇,却也并非那种骇人的噩梦,只是这些梦境,都十分的奇特。
因为,陈音这一个月以来,连着几日的梦境,似乎都是连续在一起的,就像一个个串联在一起的故事。
而这些接连发生的梦境体验,那种真实感是十分强烈的。自己在梦里,似乎能切身体会到其中某一个人物的感受和情绪,好像自己就要从梦境的旁观者、将要变成参与者一般。
陈音的脑海开始回想起,自己还能记起来的梦境,这一个个连续着的梦境的碎片,逐渐在陈音脑海里清晰……
第一个梦:
梦里陈音来到了一座深宅之中,宅院的外观很是气派,一看就是古时候官宦人家的住所。
在梦里的陈音就像一个旁观者,梦里的人事物就像看电影一般在眼前播放。
陈音想在梦里发出声音,却发不出来,自己就像一个魂灵一般,虽没有身体的躯壳框架,但却好像能目睹一座深宅里最秘辛的黑暗历史。
陈音来到一个亮着灯光的房间,一个婴孩正被一个身着华贵的妇人抱在手里,轻轻的拍着。
但奇怪的是,整个屋子里的人,除了这个婴孩的面容,陈音是能看的非常清楚的,其他人的面貌,都是十分的模糊、无法看清的。
婴儿看似刚刚出生不久,眼睛还未睁开。妇人旁边还有一张小床,床内有一个一两岁大的女孩正在酣睡。
“夫人,交给我来抱吧,这女娃子白天一直哭闹不安,想必是刚离了母亲还不习惯,现下才睡着一会儿,等下怕是又要哭了。“一位老嬷嬷作势要接过妇人怀里的女婴。
“她娘亲的事都处理好了吧?”妇人把女婴交到嬷嬷手里。
“夫人放心,和老爷说的是畏罪自裁。那贱人自是因为谋害夫人母女未遂,怕引火烧身,便自裁了。”
嬷嬷走近到妇人耳边,又悄悄说道:“大夫也给足了银两,绝不会多嘴一句,那毒药的剂量一击致命,神不知鬼不觉,没人能察觉到的。”
“嗯,做的很好,赏银还够?”妇人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懒懒地问道。
“够够够,夫人一向对我们这些下人关照至极,夫人的恩德我们时刻万分感念,必不敢忘……”嬷嬷盈盈笑着说,随即又眼波一转,恶狠狠道:“怪就怪那贱蹄子自己命薄,惹怒了夫人,现在,她再也没本事惹夫人生气了!”
“我生气?我生什么气?”妇人打断道,又横了嬷嬷一眼,嬷嬷立马低头抿紧了嘴,不敢作声。
“虽说是冤了她谋害之事,但这贱人到底是自己作死。”妇人目光凌厉,似乎有着万分恨意。
“我可是官人明媒正娶的正房,当初官人要纳妾室,我都一一赞同,但其实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全自己贤良的名声。谁知这贱人只是妾室陪嫁的贱婢,就胆敢勾引官人,还诬指说是官人喝了酒用强,自己并非情愿?”
妇人冷哼了一声,轻蔑道:“她和她那个市井卖鱼的父亲一样低贱,官人官居正四品,这贱人又是什么身份?“
嬷嬷应道:“老爷能纳了她,已经是这贱人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不过这贱人如此貌美,如今幸好是诞下一女,若日后再诞下一子,岂不是要踩在夫人头上去?其他妾室为大人诞下一儿半女的,也没有如此狐媚。”
“哼,要不是我娘家还有那点势力,官人对我还言听计从,怕是这贱人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来……”
女婴在此刻醒了过来,开始哭闹,洪亮的哭声在寂静的深宅里显得格外凄厉。嬷嬷抱在手里一声声哄着,女婴哭声才逐渐微弱起来。
妇人皱了皱眉,仔细端详起女婴,手指划过她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
“说到美貌,这孩子确实和那贱人长得相似。”
“她如果长大,怕是也和她娘一样狐媚,要早做打算啊。”嬷嬷低声说道。
“打算什么?”妇人睨了嬷嬷一眼,“两条人命,我有天大的本事,可也担不起这罪责,总是要为我的璟懿积点福德……”
妇人拿起桌边的茶水抿了一口,“一条人命就够了,她娘死了,就当是为她抵命了吧。”
妇人缓缓起身,走到小床边,爱怜的看着女孩熟睡时的可爱面庞,“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这么一个孩子,疼的跟眼珠儿似的。这个贱人的孩子,可休想入我们的族谱!”
妇人看着女婴,眼神里没有一丝情绪,冷冷道:“就让这贱人的孩子,日后和她的娘一样低贱,就让她服侍我们璟懿,做我们璟懿的贴身丫鬟吧。”妇人说罢轻抚着一岁女儿的睡颜,随后又宠溺的亲吻了女儿的额头。
“一个贱婢的女儿,难道还想一朝飞上枝头、做官员的庶女?“妇人哼了一声,”她只配和她娘一样,一辈子就做一个低贱婢女,永远只配服侍我的女儿!”
妇人看着嬷嬷怀里的女婴,又恨恨地说道:“你再去禀了官家,就说那贱人谋害我们母女,如此歹毒心肠,这贱人的女儿怎配和我的女儿平起平坐?她必不能入族谱!你再去给我娘家捎封信,让我爹和官人说上几句,官家若是这官还想再升的话,他必定得听我爹的话。”
“是,此事必定帮夫人办妥。”嬷嬷应道,“夫人还给这蹄子的血脉一条命,已是万分仁慈了。”
“做事也不能做得太绝。”妇人为女儿掖好被角,说道: “嬷嬷,把她带下去,日后就养在下人房,吃穿用度稍微比粗使丫鬟好那么一点点就行,也算是给官人几分宽慰。”
(2)
陈音的记忆又来到第二个梦境碎片:
还是在那座深宅府邸中,只是这时候的时间线已经到了十几年后,一开始出现的华贵妇人,此刻两鬓已有些许斑白,府中也萧条了许多,不似昔日繁华。
妇人此刻正倚在桌边,紧皱着眉头,心事无限。
这时,一位下人步入屋内,神色慌张。
“夫人,夫人……“下人跪在妇人面前,欲言又止。
妇人抬起头,不悦道:“天塌下来的事你也好好说,别失了分寸。”
“夫人,大事不好了,宫里来的消息,老爷被革了官职,府里成年男子一律斩首,女眷一律流放为奴……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啊……”下人带着哭腔说道。
“什么?皇帝竟然如此心狠?这是要赶尽杀绝吗?!”妇人听此噩耗不禁大惊失色,急道:“那我爹娘呢?我爹娘如何了?”
“这……”下人欲言又止。
“你快说!我还有什么是受不住的?”
“老爷因受官爷之事牵连,已被贬官……要被贬去…贬去做县令了……老夫人受不了打击,已经一病不起了,怕是也不好了……”
“娘……娘身体一向就不好,可如何承受的住这等变故?被贬去做县令?我爹,那可是从二品老臣!皇帝怎如此狠心,不顾念爹在朝中多年的辛劳……”妇人紧锁眉心,伤心不已,眼角划过了几滴泪。
“娘……爹爹……”妇人伏在桌边痛哭起来,下人也在一旁抹泪。
“夫人您不要太过伤心,保重身体啊,皇帝一向喜怒无常,如今因立太子之事早已烦心多日,此事也是因立太子之事触碰皇上逆鳞,才迁怒了老爷和官人啊……”
“都说了不要碰兵权,不要碰兵权!现如今可好,站错党羽,自己也惹来杀身之祸!爹爹和官人非得拥护什么丽妃的儿子为太子,说丽妃的儿子是长子,勤政贤良,又得皇上宠爱信任,可如今,却是静妃的儿子被立了太子!静妃也母凭子贵,被册封为皇贵妃。皇帝又追查出丽妃党羽豢养私兵,有谋反之嫌,这丽妃被打入冷宫也就罢了,却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谁能预料,那静贵妃平日里一声不吭,却白白得了渔翁之利……”
“我早就提醒过,皇帝很宠爱静贵妃的儿子,但爹爹从未把宫女出生的静贵妃放在眼里,一心去拥护家势显赫的丽妃,但天心难测,如今算是被人暗摆了一道了,可我们,却再无翻身之日了……”妇人一说到触动之处,不禁又泪流满面。
“夫人,现在伤心也没有用啊,趁流放的圣旨还未下,夫人要早做打算才好……”
“我还要做什么打算?我这一辈子就跟着官人,官人要去了,我也随他去了便是!只是可怜我的女儿,还未出嫁……”
妇人说到此处,转念一想,随即抹干净眼泪,“对,我的女儿可不能受这样的苦楚!你去拿纸笔来。”
“夫人这是……”
“从前我一直瞧不上表妹嫁于的萧家,这萧家大人放着好好的将军不做,非得辞官避世隐居。可如今看来,他们也许是因为早就看清,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萧夫人毕竟是我的亲表妹,还是有这层血缘之亲在。他们萧家辞官隐居山林避世那么久,让她帮我这个忙,也应该会肯吧……”
“夫人这是要……?”
“我得把璟懿嫁过去,免受流刑为奴之苦。他们的次子,应该也是娶妻的年纪了。”
妇人坐直了身子,说道:“他们的家世,说实话我之前是看不上的,可如今,昔日来府上奉承之人躲我们都来不及,想来,也许只有萧府还能顾念旧情……”妇人长叹一口气,语气皆是万般无奈。
“懿儿本就对萧家次子有情,小时候躲在屏风后远远望了一眼,便说着以后一定要嫁于他,我那时全当小孩子家的玩笑话,可等懿儿长成,给她说了几门亲事她都不依,哎,这孩子性子随我,认定之事决不会轻易改变心意……之前我虽看不上他们萧家,不想让璟懿下嫁,可如今徒生这场变故,也算是阴差阳错了,这样也能全了懿儿的心愿……”
“娘亲,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么?”一位十七八岁的女子此刻推门而入,早已哭的梨花带雨,女子身后紧跟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婢女,二人进入屋内后,婢女默默低着头站在一旁。
“懿儿,我的懿儿,是娘对不住你啊……”妇人见来人是自己的女儿,悲痛难忍,一把拥住女儿,两人随即一起抱头痛哭。
跟在嫡女身后进来的婢女见此景也触景生情,用手绢擦拭眼角流下的眼泪。
陈音虽在梦里还是看不太清嫡女的容貌,但从她整体轮廓看起来,是十分美丽的。但当陈音看向其贴身婢女,她的容颜,却算得上是绝色。婢女虽身着粗布衣衫,不加任何脂粉首饰修饰,但其美貌却能让人一见难忘。
在梦里观看这一切的陈音十分的清楚,这个婢女,便是之前梦境里出现的那个刚出生的女婴,她的母亲,在她出生之后,已被眼前的妇人所算计谋害。
而她,虽是庶女,却未能入族谱,只能从小住在下人房,为奴为婢,不准许读书,一直贴身侍奉着嫡女,吃穿还一直被嬷嬷们私心克扣,时常还被打骂。因此婢女的性子一直胆小怕事,虽拥有更甚于她母亲的美貌,但却更像是一副没有灵魂入驻的美丽躯壳罢了,即使受人万般摆布,也不敢有一丝违逆之心。
陈音从梦境回到了现实世界,又开始慢慢回想,最近自己梦到的这些连续着的梦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音今年24岁,从中医大学才毕业不久,就搬来了一个新的城市,并在实习的医院旁边,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开始准备自己独居的生活。
陈音一直有徒步登山的习惯。新来的城市被群山环绕,绵延秀美,于是陈音一忙完搬家的事情,便想着去附近爬山游玩,看看美景放松一下。
隔日,陈音一早便坐上了大巴车,去往一座还未被过度开发的山峰,名叫望月峰。
此山峰是陈音在网上冲浪时无意间看见的,她看到有人在网上的发文,当陈音一见到山峰的照片,便觉得此地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十分适合徒步,陈音又看了看距离,离自己居住的城市也并不是特别远,于是便打算一个人去登山欣赏美景。
陈音父母离异的早,母亲重组了家庭后离开了陈音生活的城市,陈音从小便跟着父亲一起生活。父亲也一直未再婚,但身为医院副院长的父亲常年都在医院忙碌,也时常出差去往各地交流,所以陈音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待着,这也让陈音形成了坚韧独立的性格。
陈音的父亲出生在中医世家,所以陈音也顺理成章随父亲的心愿从了医。陈音虽在大学时期,成绩都是名列前茅,但陈音对医学的喜爱其实算不上太多。小时候父亲也送她学习过琴棋书画,陈音虽多才多艺,最喜爱的还是画画。但最后还是为了完成父亲的心愿,考取了医学院,而不是美术学院。
陈音的个性是有些许倔强的,遇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很少能被他人意见左右。但为何她会顺着父亲的心愿从医,是因为陈音不想伤父亲的心。母亲的离开对父亲的打击很大,陈音内心不想让父亲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再添烦恼,于是陈音只把画画,当成自己的爱好。
陈音来到了望月峰。她慢慢的在山峰里徒步走着。等到快抵达山顶的时候,突然,她好像在荒草丛生的树林深处,发现那里似乎有一间废弃的房屋。屋子是中式的建筑,房顶上的瓦片也破了大半,阳光顺着破碎的瓦片穿透进屋内,有着遥远的年代感。因为陈音的爷爷是考古学家,所以陈音对老建筑一向很感兴趣,于是陈音被吸引着,走向了那座远处的古建筑。
待陈音走到建筑外,发现大门是敞开的,于是她径直走进了屋内。
一进屋内,只见屋里的摆设非常的陈旧,依稀可见几个老旧的桌椅,很像在古代时会用的的家具。屋内的墙壁似乎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而摆在角落的圆桌,因多年无人打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桌角处也结着蜘蛛网。
陈音在屋内到处逛了逛,心想着,这个房屋以前应该是有人居住过的。
当陈音逛完,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她的眼角余光却瞥见地面上,似乎有一处光亮闪烁着。一开始她以为只是地上反光的碎玻璃片,但又觉得玻璃好像并不能反射这种奇异的光亮,于是陈音存了好奇心,走近一看,却发现那发光处,原来是一枚戒指。
陈音拿起那枚戒指细看起来。只见戒身用金器打造,戒指中间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宝石晶莹剔透,艳丽夺目,但它却不似寻常红宝石之色,戒指上的红宝石,红得好似要渗出血来一般,你如果朝它看的久了,它似乎能把你的魂都勾进去了。
这戒指一看年代就很久远,陈音端详了戒指一阵,却觉得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袭来。陈音想起爷爷就是考古学家,虽然现在退休了,应该还能看出这枚戒指的来历。于是陈音把戒指握在手里,决定把这戒指带回家,到时候带去给爷爷看看。
陈音结束徒步后回到家,把带回的戒指放在了床头边的桌上。因为之后开始忙碌医院的实习工作,陈音就没有把戒指的事情特意放在心上了。
陈音回忆起来,好像就是把戒指带回家之后,自己就开始被一系列的梦魇缠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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