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梁琛同学的暗恋
001
梁琛同学曾经很正经地在我面前表露过他的心意，很认真。
他这个人做什么都认真，包括离经叛道——背着父母和老师偷偷和我谈恋爱也很认真。他比我聪明。高二各方面压力增大，他要管理班级方方面面的琐事，还要辅导我的各科作业。就算是下课了，他还要和老师讨论牛顿定律的瞬间加速度，讨论绝对性——时间的共享性，我在旁边连一个字都听不懂。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比他还要聪明的人。
甚至会觉得，这样聪明的人，就算是烦恼也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烦恼。
后面慢慢接触到这个人，才发现，他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他有从别人的口中询问过我，通过各种途径了解过我，但又怕别人看出了什么，各种隐藏自己的心思。他还说，喜欢一个人真的很辛苦，一方单相思，一方不知情，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卑微，想放弃。
我不懂他口中的这种“喜欢”、“辛苦”、“卑微”，甚至会特别不可思议地问他，为什么。
梁琛会抿了抿嘴，看向我。
他说，因为太喜欢了，会患得患失。
002
梁琛的去世，让我没办法冷静下来。
之后的那一个月，我都恍恍惚惚，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去上课。我已经高中毕业了，考进了当年梁琛给我挑选的大学，进了最想进的专业，可我始终都走不出两年前的那个假期。父母出轨的婚姻，外婆的去世，老师谴责，成绩下滑，焦虑症和抑郁症，每天要吃大把大把的药……我每天晚上都躺在床上痛苦哭泣，抓着头发，恨不得一头撞死墙上，想着这么死去多好啊。
梁琛，梁琛啊。
当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这是我当年反复都在思考的一个问题，爸爸妈妈抛弃了我，老师放弃了我，外婆也弃我而走……现在，是不是你也觉得我这个人糟糕透顶，所以也不愿意来找我，对不对……
我的情绪太糟糕了……
抑郁症折磨得我痛苦不堪，说实话，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一天会得这样的病，我原本是多么爱笑爱闹的女孩子啊。
情绪实在是低落，握着手机，最后忍不住拨通了梁琛妈妈的电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直在哭，梁琛妈妈却反过来安慰我。
梁琛妈妈告诉我：“两年了，梁琛都已经走了两年了，人啊，生活还得继续，。”
“嗯，是这样的。”
“我打算再要一个孩子。再过几年，我身体就老了，趁现在还有机会，得再生一个。”
“……”
她说着说着，叹了口气。
以至于我挂完电话就做了个噩梦，梦到所有人都忘记了梁琛，就连他的父母也是。啊，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实在是不愿意相信，就连梁琛的父母都慢慢走出了失去梁琛的悲痛……
我太难过了。做完这个噩梦，我的内心始终无法平静，睁开眼，我明明都不悲伤，眼泪始终就是停不下来。
我一遍遍的想。
这个温柔、白皙的男孩。
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啊。
003
我高中上的那所重点学校，在重庆也排得上号的名校。但那所学校的竞争真的很激烈，学校唯成绩论，好似成绩就能决定一切。
因为过于注重成绩，这也就间接导致了一个情况出现——有同学经常作弊考高分。
其中有个女同学更大胆。
这女同学，姓安。
高一高二每次考试，安女士都能比梁琛同学低出那么一点点。因为学校有奖励嘛，年级前十，奖励很丰厚，还有奖励金。
梁琛从来没得过第二名，但因为她有次没把握好分寸，直接考了个年级第一。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周五，我在操场上看梁琛同学打篮球。安女士来找他，像是要给他说什么话。
当时气氛有些奇怪，安女士语气也有些急促。我在旁边莫名，听着他们两个人对话：
“最后一题，你为什么没有解出来？”
（带着责怪的语气。）
梁琛没理她，满脸“你是谁”的表情。
“最后一道题分值12，对你来说不难吧。”
（非常不能理解，甚至带着怨恨似的。）
“……”
“你不可能不会。”她咄咄逼人。
梁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次试卷的难度并不大吧，而且你不可能不会做最后一题。”
梁琛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次考试的最后一题，题干有问题，已知条件推导不出正确结果（当年考试就她一个人做出来了）。这个题本身就是错的，只有网上找出来的题干才是完整的，多出一个OB的数值，OB的线段是7。”
梁琛真的就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猜她当时脸都是惨白的，差不多知道自己作弊的事情要被曝光，自己要完蛋了。
“那你是怎么提前知道OB的数值？”
然后梁琛看也不看她，挥了挥手，我就和他走了，就剩下脸色惨白的安女士。
004
梁琛同学破天荒得了第二名，这几乎是从来都没有的事情。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安女士的样子，后来据说7班评讲卷子，他们班的数学老师特意让安女士上讲台讲。安女士只能照着答题卡照着念，要求详细讲，却什么都不会。
她什么都不会，当时老师连着问她好几个问题，她都答不上来。
本来平时作业就有同学找她讲题，她也不怎么讲。班上早就有同学怀疑她。
而这一次，她考试直接甩了梁琛同学十几分，7班对她的微词更多了，而她无法用自身实力去证明。到后面，直到期末考试教导主任在考试抓到她用手机用作业帮。
当曾经的年级第一考试用作业帮的消息传出来，整个年级都在议论这件事。
我私下问梁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作弊的事情？”
梁琛看了看我，说：“嗯。”
“怎么知道的？”
他慢吞吞地说：“因为好兄弟会骗你，数学真的不会骗你，不会就是不会。”
005
梁琛同学审美成迷，这一点我深有感触。
他这个人啊，是被所有人捧着长大的，就该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成绩好，长得好，性格好，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但是我呢，我并不好。我这个人情绪不稳定，心情好的时候，喜欢逗他玩儿；心情不好的时候，能直接翻脸骂他娘。
他说，他高一就注意到我了。
呃……当时就把我整沉默了。
我打小就不是多安静的女孩，爱玩疯闹，能够跟所有人称兄道弟，因为梁琛是个美貌的第一名，高中没少被我调戏。在同龄女孩子还在腼腆内向，整天耷拉着头苦读书本，梁琛已经不知道被我调戏了多少次。他不止一次反抗过：“孟，你怎么跟其它女孩子不一样？”被调戏过分了，会闭上眼，“你怎么能这样？”
后来，我不逗他了。
他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时不时看向我这边，视线总是游离在我旁边的事物上，还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大胆地看向他的眼睛，他就不敢跟我对视，脸微微泛红。
再后来，他跟我告白，“孟，做我女朋友吧。”
我当时就懵了。
我并不好。
他怎么能喜欢上我呢？
006
梁琛有个兄弟，叫徐翊。
两个人经常一起约着打篮球，又因为家里得比较近，两个人从小就认识。梁琛同学话很少，而徐翊则很多话。
有天梁琛发了个朋友圈，配图是江边的夜景，配文：月亮。
同学A：大佬晚上出来玩吗，来，我们在XXX，一起搓麻将！
回复A：不用。
同学B：在干啥呢？
回复B：散步。
同学C：走，打球去，上次你赢我那局我不服。
回复C：下次。
徐翊：这么晚了散什么步，该不会是陪女朋友散步[坏笑][坏笑][坏笑]
回复徐翊：是啊。
徐翊：真有女朋友？
回复同学徐翊：嗯。
徐翊：日，谁啊？
回复徐翊：不关你事。
徐翊：妈的，好歹也是你兄弟，谁啊谁啊？我认识吗？
回复徐翊：你认识。
徐翊：别卖关子了。
回复徐翊：下次。
徐翊：靠，你到底他妈什么时候脱单的？这都不能跟我说？兄弟，我还单着呢！
回复徐翊：嗯。
徐翊：你嗯个屁。
回复徐翊：好。
徐翊：……
【特别关注发来一条消息】
孟：梁琛，我们明天去观音桥吧！那边很多好吃的东西！
梁琛：好啊。
梁琛：你怎么还没睡？
孟：好不容易周末了，怎么可能这么早就睡觉了，今晚不到三点，我不可能睡！
梁琛：不准熬夜，早点睡觉，明天我陪你出去玩，睡不着就去冲杯热牛奶！等会儿我上游戏，看你在线你就完了！
评论下方。
徐翊：？？？
徐翊：你他妈的人呢？跑哪里去了？？？
007
梁琛的妈妈将梁琛的手机邮寄给了我。
“阿姨？”
“本来是想着把他备忘录里的话打印出来邮寄给你，想了一想，或许你该亲自见一见比较好。梁琛高中瞒着我和他爸，有了女朋友，说好高考结束的那个假期会带回家，和我们吃个饭。后来始终都没机会了。姑娘，那天你突然联系我，说要去见见梁琛的墓，我便知道，当年他女朋友，应该就是你了。”
时至今日，我点头：“……对，当年我和梁琛瞒着你们谈了有段时间了。”
“那当年，他一定很开心吧？”
“……”
“当年我和他爸很忙，很少关注到他。我就是想问问你，当年他，过得很开心吧？”
我想到和梁琛在一起，是我和他为数不多幸福的时光，顿时泪如雨下。我说，是啊，当年我们都很开心。
梁琛妈妈停顿了会儿，笑道：“那就好。”
快递是顺丰快件，第二天中午变到了，我去拿快递，里面还有梁琛妈妈用图纸画的锁屏密码。
这部手机是满格电。
应该是梁琛妈妈充好的。
008
备忘录XX年X月（推断时间是高一），那个时间点，处于我和他在班上，见过面，礼貌性地点头问候，信息如下：
9月1日
嘿，你好啊。
今天看见一个女孩子拖着粉色箱子来到学校，大大的箱子，小小的身体。你抬头，看见校门口的横幅，停了下来，慢慢念出了我的名字。我朝你看了一眼，你没发现。
我叫梁琛(chen)
不是梁琛（cen）
9月11日
开学到现在，好像也就十多天。
第一次在校门口遇见你，没想到原来我们还分进了同一个班，那可真让人开心。军训的时候你就站在我前一排，每天都跟朋友们聊得很开心，总是在笑。你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总是让看见的人愉悦，我总在后面关注着你，开始只是偶然关注，后来就习惯性地看向你。
12月20日
快要到期末考试了，你添加了班上所有人都联系方式，唯独忘记了我。
12月23日
我其实，还蛮想要你的联系方式的。那天晚上，和徐翊聊了很久很久，才得到了你的手机号和企鹅号，我紧张地搜索了你的企鹅号，手指在加好友上面，再三犹豫，我不知道我在纠结什么，怕被接受，又被拒绝。很奇怪。
1月1日
上企鹅号，看见了一条添加好友消息。
上微信号，看见了一条添加好友消息。
今天发生了两件好事。
3月6日
高二下学期开学没几天碰见了你和他，从此以后，全都是煎熬。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你的男朋友甚至每个周五都会在放学的时候来接你，我该告诉自己，该停止了，我在日记里下定决心，不会再继续关注你，也不会再纪录你，但我更后悔自己没有早些踏出第一步。
3月12日
那一周过得很快，我使自己忙碌起来，给自己找很多事做，很有效，不那么注意你了。
3月13日
直到周五放学，看见你在东大门门口那边的板凳坐着，好像在等人，然后你上了那个男生的车，我忽而觉得很难受，感觉被人掐住了喉咙像是要窒息了一般难受，一个人恍恍然走过了三味书屋，穿过槐树林，到了街道转角的时候，你就停在那里，看着我。那天的太阳很大，很晒，看见你的那一刻，我感觉心里又酸涩，又止不住的雀跃。你抛下你的男朋友，慢慢走向我，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却让我足够的欢喜。我不该这样的，我不该这样的，但我的确高兴到疯掉了。我几乎不敢那么靠近你，只能装作没什么事的问，那个男的是谁。
你说，那是你的表哥，周五经常会接你放学。
3月14日
我打开Q-Q音乐、网易云搜索你的号码，找到了你的歌单，关注了你，我一首一首听你听过的歌，猜测着这就是你走向我时，耳机里听得那一首歌。
3月15日
我再一次开始在日记里写下你，我隐约的感觉到你对我的好感，我也是，我抑制不住对你的心动。我很喜欢听你喊我的名字，真的，听到你喊我的名字，我很高兴。
4月11日
隔壁班有个男生跟你告白，你答应了。
那一周，我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度过的，明明难过得要死，可是又抱着侥幸的心理。这一次，你直白告诉我，那的确是你刚交的男朋友，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啊。
我看见那个男生每次下课都会很高兴地来找你，你也会出去看他，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心如刀割。我不知道你对我究竟是不是有好感，或者有好感但没到那种地步。
我开始懊恼，为什么不能踏出第一步，为什么不能跟其他人一样迈出第一步。我做作业做得很认真，因为你总会来找我要作业，课堂记笔记也很认真，因为下课你会来找我借课堂笔记……但是，我不仅仅是想要这些。
4月13日
你分手了，分手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个男生的名字有个生僻字，你记不住。
我觉得好笑，又松了一口气。
然后下一刻，你兴冲冲地凑过来，告诉我，我的名字简单又好记，而且好听。看着你懵懂的样子，我好气，分手过后的你继续跟朋友嬉笑打闹，始终都没有将那段感情放在心上，我暗暗下定决心，我的感情不能那样。
5月9日
班上起了一个传言，要是有个人喜欢你的话，可以大胆看向他的眼睛3秒。
我不信这说辞，根本就没有科学依据。
那天晚自习，我安静地做作业，你突然喊了我的名字，我看过去，你就那么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就看着我的眼睛，直勾勾的，毫不掩饰的，我当时特别特别的惊讶，忽而觉得所有的情绪隐藏不住，这让我感到恐慌，我的心思，会被我的眼睛泄露出去，完蛋了。我不明白我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然后我慌了，狼狈地挪开眼，后知后觉间红了脸。
你笑嘻嘻凑过来，说我坚持了3秒。
而她呢，居然坚持了4秒那么久哦。
笨蛋。
比我慢一秒有什么好得意的。
6月1日
你长的不是张扬的美，只是有些可爱，只是有些让我心动。今天是六一儿童节，你开玩笑似的抱怨学校为什么不准大家过儿童节，我给你买了礼物，就放在你课桌里。
6月5日
每一次跟你的对话，我都记了下来。你跟我聊你的家庭，跟我聊你的梦想，我看见你那么笑着把最伤痛的部分展露在我面前，我很心疼，很想保护你，我以为你是美好的，而实际上你的家庭一地鸡毛，那天放学后，我就在你身后，跟在你身后看着你的背影；他朝我挥了挥手，上了公交车，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朝你挥了挥手。
你可爱的事情，我没有跟我最好的朋友分享过，只跟我妈妈简单聊过几句。
后来妈妈也简单地跟我提过几句，她说以后要是有机会，可以把你带回家吃个饭，爸爸妈妈也想要见见你。
我心里很高兴，但我表面表示：只是感觉你很可爱。
那天晚上，我点进你的朋友圈，看着你的照片看了好久好久，心情特别的愉悦。你真的可爱，真的很可爱，让我很心动，哪怕你给我分享一首歌，发消息，我都高兴得不得了。你好可爱啊，怎么能那么可爱，真的好喜欢啊。
009
她的杯子碎掉了，是个很卡通的玻璃杯。
我跟她说，孟，你要是想要喝水，可以用我的杯子，杯子很干净。
她：“你不喝嘛？”
我：“不喝了又没感觉多渴。”
她看了看我：“不用，我去找我朋友。”
我：“好吧。”
中午我送给她一个新杯子。
我：“这是新杯子。”
她：“啊。”
我：“送给你了。”
她：“梁琛，你可真好。”
她也发现了那杯子的图案是她喜欢很久的草莓熊，我也没有告诉他，为了买到这只最好看的草莓熊，我在外面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到这个小小的杯子。
010
我是个很少生气的人。
印象当中没怎么冲人生过气，在班上发过火有那么一次，当时是什么课给忘了，有个男生带了一把很锋利的小刀。
她看见了，作势要去收缴，男同学直接刀尖对准她，丢过来。
我：“你别把那个尖对准人。”
同学：“又他妈没对着你。”
我：“你对着谁都不行。”
同学：“你他妈是有什么毛病？”
我：“你嚷嚷什么？”
同学：“妈的，就烦你这样装逼的人，冲你嚷嚷怎么了？刀尖对准她怎么了？你他妈一天管管管管管个der啊，傻逼。”
我：“你再说一句？”
同学：“我就说怎么了！”
说着说着，我莫名鬼火冒，有一股火直接冲上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跟这个同学已经打起来了，周围的人也使劲扯住我胳膊。
后来，我和同学都被叫到办公室，老师严肃地说：“说了刀属于管制刀具，不要带到学校来，梁琛你也是，先动手也就算了，动凳子什么意思？”
我才知道是我先动的手……
011
有天，她问我：
“一见钟情的英文单词是什么来着？”
“Fall in love，Fall的拼写：F-A-L-L”
“哦！”
（她安静了一会儿）
“I fell in love with you at first sight.梁琛，你听见了吗？”
“我听见了！”
“you had me at hello.”
“哎？这什么意思？”
她困惑地望着我，嘴里默默地复述刚刚我念的那串英文。
她皱眉头嘀咕一句复杂，说，“还有更简单的句式。”
我看向她。
然后，我听到一声清晰的“I love you.”
012
高三那年是我过得最痛苦的一年，那天你一声不响地回到教室，顶着被打得五指通红的脸，直接拉走了身旁的板凳，我跟着你，看见你直接去了四楼。四楼啊，那么高。
你直接那么跳下去，我在你身后吓得浑身冰凉。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察觉出你状态不对劲，但没想到你已经特别特别绝望。高二你家里遭逢巨变，现在外婆也去世，成绩下滑，老师恶语伤人，身边也没什么知心的朋友。
那个老师后来背了处分，因为体罚学生的事情被曝光。
我对那段时间最深刻的记忆是你的父母在医院大吵架，谁都不想出这笔费用，当时有觉得可笑的，也替你心寒，好像在那个原生家庭里，没有谁爱你，你是个沉重的包袱。
我每晚都失眠，失眠之后我会去想有什么办法可以保护你，有点早上，我醒来，发现我突然间什么看不见了，缓了好久，才能看清东西。我去医院看你，每次放学都会去，我心里想：“再坚持一下，就好了，等高考结束，就好了。”
后面又想：“这些苦难本来就不是她一个高中生能承受，为什么要坚持，坚持什么意义？”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身心俱疲，我突然在想如果你是生活在一个很健康的家庭里，那该多好。我可以保护你，爸爸妈妈也可以保护你。
你在重症病房呆了一周的时间，那一周是我最难熬的七天。我站在医院的楼道里，来来往往的，要么是病人，要么是病人家属，你可真是难堪，就我一个跟你没什么关系的人。
好在你脱离了危险，真是可喜可贺。
有个细节我还记得挺清楚。那尿袋满了，你呜呜地哭泣，却始终都不肯喊我的名字，还是护士进来检查的时候，才倒掉那袋。
你长得并不美艳，只是有些可爱，但躺在病床上的你却不可爱。因为身体多处骨折，动一下，疼得浑身都在发抖。我握住你的手，有空都来陪着你，你实在太孤独了，就我一个人愿意陪着你，我要去学校了，你也紧紧拉着我的手不放，我答应你，会把作业带到这里。
她居然哭了。
她哭得很厉害，因为在抽泣，肩膀一耸一耸的，全身又开始疼，疼得她哭得更大声。
我说，孟，你不要哭了。
还是抓着我的手不放，我就告诉她：“高考结束了，你也就好了。接下来的三个月假期可长了，我带你一起去泰国玩吧！”
她看着我的眼睛，我也看着她的眼睛。
过了好久，她终于放开了手，轻轻点了点头，说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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