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这一路上,明鸢都在恍惚之中。
最后墨玉是和她怎么说的来着?
“从今往后,你别来管我,我自然也不会去管你的事,但若你再来碍事,那就别怪我让段衡知道你的真面目。”
她到现在还能回忆起他说这话时冷得惊人的语气,仿佛下一刻就会拔出剑来架在她脖子上一般。
等她回过神来时,手中的赤鸣玉已经被她攥得汗津津的了。她不知心里是庆幸还是担忧,庆幸是东西还在,担忧是她最大的把柄已经握在了他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抑住自己狂乱不止的心跳。
她脑子乱糟糟的一片,直至临近大门前才反应过来,她可不能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若是被师尊知道,定会让他失望。
想起师尊,她混乱的思绪又多了几分酸涩。
她一面怕对上他,一方面又想去问一问他关于剑穗的事。面对墨玉时哪怕他再危险她都敢冲上去和他当面质问,但师尊却不一样。
他是干净的皎皎月色,是高不可攀的天上神仙,像她这样的,哪怕只是仰望着他都算是亵渎。
或许墨玉说的对,她就是脏得要命,明明做徒弟就该知足了,为什么还总要肖想自己不配的东西呢?
乌云悄悄遮住明月,她一个人站在梧桐树底下踢着小石子玩,一下又一下,绕着冷风打圈圈,直至被一人拉住。
她抬起头,就看到神明垂眸看着她,温柔地询问她为何还不回房。
他的掌心宽厚温和,轻轻覆在她头顶上,将她凌乱的心绪一点点抚平,又将披风解开披在她身上,耐心替她系好带子。
明鸢注视着他漆黑的发旋,泪水就这样滚下来。
***
“冷不冷?”
“……弟子不冷。”
明鸢跪坐在蒲团上,紧紧地裹着他那件对她而言大的有些过分的披风,看着面前替自己烹茶的俊美青年,有一种虚幻到不真实的感觉。
所以她真的被师尊带回来了?他还给她穿他的披风?还让她来他的房间?!
明鸢盯着他的背影,偷偷在披风下对着自己的大腿就是一掐。
好疼!看来不是做梦。
“怎么了?”段衡注意到她古怪的神色,走到她跟前单膝跪下,用手背碰碰她的额头,“可是身体不舒服?”
心上人的骤然靠近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她担心会被他看出端倪,赶紧缩缩脖子,将自己的小半张脸躲进披风里。
可他身上暖和而又好闻的味道就这样包裹着她,哪怕明鸢已经有意控制,心跳还是砰砰地在胸口敲个不停。
“没,没事的。”她紧紧咬着下唇,好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听起来太过颤抖,“弟子很好。”
她以为这样说就能糊弄过去,没想到段衡却皱起了眉。
下一刻,他便一把将她的手臂从披风里拽出来,不由分说地按在自己膝上。
他身上的气息骤然逼近,明鸢磕磕巴巴地问:“师尊,您要替我看诊?”
“你问的这是什么话。”他伸指替她把脉,好笑地看着她,“阿鸢,你的医术都是我教的。”
明鸢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地将头埋下去不说话了。
段衡替她把了一会儿脉,缓缓摇头:“看样子身体没什么毛病。”
“当然!”明鸢挺直了腰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心虚,“我就说我没事嘛。”
段衡摇摇头,对她的说辞并不认同:“我的意思是,你身体是没什么,问题兴许出在心里。”
“阿鸢,你近来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吗?她总不能告诉他,她所有的心绪不宁都是因为他吧。
她咬咬下唇,将脸扭到一边不说话,两颊微微鼓起,看起来软绵绵的像两团小包子。
段衡看她片刻,突然笑起来。
“阿鸢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呢。”他无奈地摇摇头,替她将微乱的领口拢好,“记得你刚刚来凌华宗那会儿,就那么一丁点大,还没个马扎高,自尊心却强的很,明明想家却憋着死活不说,只是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哭。”
“师尊……”骤然被师尊揭短,明鸢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笑笑,不紧不慢地接着道:“被本座发现后还嘴硬得不得了,说自己才不是因为想家,只不过是扎了错针,不小心扎到了哭穴。”
“师尊,我错了我错了。”生怕他还要继续再说下去,明鸢赶紧连连求饶。
经过那么一闹她整个人也放松不少,脊背也不再像那般僵直。
段衡低下头与她对视,耐心道:“所以可以告诉师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不等她回答,他又道:“是因为墨玉?”
明鸢一愣,猛地抬起头。
见状,段衡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无奈笑笑:“本座就知道,你打小就不会藏事,心里想着什么全写在脸上。”
“有那么明显吗?”明鸢挠挠脸,心说也不是这样吧,要不然她早就被逐出师门了。
他递给她一杯茶:“也是本座想的不够周到,当时不过是见到墨玉这孩子天赋异禀,想着好苗子不可埋没就带回来了,没有考虑周全,这点是本座不好。”
“才不是这样。”明鸢用力摇头,“师尊怎会错呢,这整个凌华宗都是您的,您想收谁为弟子不行,为什么要考虑其他人的想法。”
段衡叹了口气,伸手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但本座担心你会因此而不高兴啊。”
他的动作实在太过温柔,明鸢又想哭了。
“弟子没有怎么会生师尊的气呢……师尊才不会错。”
就算他把剑穗送给别人了又怎样,反正千错万错都是墨玉那厮的错!师尊一点问题也没有!
段衡见她如此这般也不再继续询问她这个问题,只是替她将面前的茶杯倒满:“既然如此,那就来谈谈该如何你私自下山这件事吧。”
明鸢猛地瞪大眼。
她怎么就忘了!她今天可以被师尊亲自逮回来的,就是想赖都赖不掉。
“阿鸢知错,这就去戒律堂领罚……”
“不急。”他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在这之前本座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师尊请讲。”
“你今日不是一个人下山的吧。”他敲敲木桌,平静的语气中无端地带了点审视的味道,“还有谁?”
明鸢呼吸一窒。
***
接下来的一刻钟,段衡又问了她不少这趟下山后发生的事。
凡是能说的她都说了,包括在山下遇见清河长老一事。
“原来如此,清河师妹回来了啊。不过听起来半妖又开始猖獗了,想不到他们的速度竟如此之快。总之,本座会多加注意。”
尽管他语气依旧平和温柔,但明鸢就是紧张不已,等她回到自己房间将衣服换下来时才发现,背后不知何时已经全湿了。
但不管怎么说,师尊也没有真的闹到戒律堂那里去,只是象征性地让她去三长老天燕的药田帮忙罢了,这处罚甚至都比大师兄的要轻松太多。
哦不对,他还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说要让她下次长长记性。
她揉揉自己的额头,想到师尊方才无奈的语气,心里就甜津津的。
可是……
下山的问题倒是解决了,但赤鸣玉还能送出去吗。
她要是就这样大刺刺地送出去,肯定会惹人生疑。可这等好东西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得到的,况且师尊破镜在即,也会需要它的加持。
或许是因为今天事情实在太多的缘故,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之时,已是个艳阳天。
明鸢简单洗漱一番后便拿上乾坤袋往药田走去,可到了之后才发现还有个熟人也在这里。
“明鸢师姐!”裴文柏从比人还要高得多的草药中探出头来,惊喜道,“你是来帮我除草的?”
“我是来……”她险些将受罚二字脱口而出,赶紧咬住舌尖,“对,没错,我就是来帮忙的。”
“那正好。”他乐呵呵地将药锄递给他,“有师姐帮忙我就放心多了,我师尊说,若是我不小心把草药当杂草除了,他就把我剁吧剁吧当花肥。”
他对此紧张得不得了,因为天燕长老真的会这么做。
“你一个丹修,还分不清这些?”明鸢挑眉。
裴文柏吐吐舌头:“师姐,你是知道的,我在亲传弟子中资质是最差的,要不然我早就和师兄他们一起下山卖丹药了,也不至于还在这里拔草。”
她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
“不过……”他挠挠头,有些犹豫地看着明鸢,“说起来,墨玉师兄那边真的不要紧吗?”
“什么?”她一愣,下意识问道,“他又怎么了?”
裴文柏似乎也有些意外明鸢居然对此事毫不知情:“你不知道吗?墨玉师兄因为私自下山一事被戒律堂堂主罚了,整整五十鞭呢,可吓人咧。”
“什么!可我明明……”
她明明没有告诉师尊墨玉下山的事啊,他问是问了,但她也含糊过去了啊。
“其实本来没那么多的,是他自己主动领的五十鞭。”裴文柏对此也很纳闷,“师姐,你说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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