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也会有心吗？
窗外的麻雀叫的正欢，阳光也不偏不倚地透入窗户打到地面上，投出温暖的颜色。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吸引着叶深看向窗外，他却只死死盯着惨白的天花板。
“韩嘉佑说过会帮我代购一个机器女仆。不管怎样，只要别让我碰到有温度的东西就好。”叶深长吁了一口气，白雾在空气中打着圈，映照出他深到眼袋的黑眼圈。
“你好！”
叶深本能地看向门口，但空荡荡的走廊上悄无一人。
“我在这呢！”一个短发女生在窗外向叶深打着招呼。在阳光的照耀下，她的笑容格外耀眼，晕眩地叶深有点想吐。
哇的一声，对着女孩的方向，叶深将本来就没吃多少的早饭全吐了出来。
“真是太失礼了。”女孩气鼓鼓的数落着叶深，用手掌在窗沿上轻轻一勾，手臂微微发力就翻了进来。她迅速将叶深扶好，不等他反应，就拿了一块抹布仔细擦着地上的污渍。
“怎么样？”韩嘉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倚在门框上朝叶深帅气一笑。
叶深现在却只想揍他。他从床上撑着下地，一把抓住韩嘉佑的衣领。
“什么怎么样。这是什么情况？”叶深狠狠瞪了韩嘉佑一眼，指着蹲在地上的女生问道。
“唉唉，别生气，这是你要我代购的机器女仆呀。”韩嘉佑看到叶深拳头都快怼到他脸上了，才慌忙解释道。
“你没说过她会这么像人的。”叶深瞥了女生一眼，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女孩柔顺的短发正轻轻贴在她白净的面颊上，一抹健康的红晕竟也自然地在其脸上绽放。
真是不像话。叶深扶了扶额头，还是准备臭骂韩嘉佑一顿。
但还不等他开口，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就再次传了过来。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安可，你呢？”女孩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站起身来，扑闪着圆溜溜的大眼，甜甜地朝叶深笑着。
“叶深。”
……
我叫叶深，是一名“科研人员”。只不过我的工作不是科研，而是被别人在身上做科研。
我的家族世世代代在密林居住，因常食一种珍贵的树叶，而具有令人羡慕的体质。
我们的身体机能是常人的数倍，如果基因被最大程度开发的话，甚至能实现□□复生。
但这并不代表我们能幸福一生，那些病入膏肓的富商豪爽地给出大价钱，派雇佣兵追击叶家人，甚至纵火烧林。
父母不得已带我逃出密林，但还是逃不过权力的蛛网。
毕竟无病无灾的美事，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于是，父母被抓住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手术台上一次次被锋利的刀刃划开皮肤，更亲眼看见他们被折磨得皮包骨头的样子……以及脸上那逐渐疯魔的神情。
父亲死在了手术台上。
“真是不经用，才摘除了几个器官就死了。”领头一位科研人员不耐烦地说道，语气里满是嫌恶。
我那时才明白，我们甚至不能被称为蝼蚁。至少他们还有选择生或死的权利。
幸好，我还有我的母亲。
她拖着那几乎快要散架的身体，趁着休息时间把我带到了角落。
“深儿，爸爸死了，妈妈可怎么办啊。”一双枯稿的手抚摸上我瘦削的脊背，声音总是止不住的颤抖。
我好像不会哭了。只是静静地看着母亲艰难转动她满是白翳的眼珠。
她的指甲已经很长了。长到锋利地刺进了我的心窝，只留下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但这伤口很快发白，我便再也感知不到痛觉。
“深儿，深儿。妈妈好爱爸爸，妈妈也好爱你。你会爱妈妈的对吧，对吧？”
母亲那被血和汗浸湿的头发，是长长的黑色。弯弯绕绕地，死死禁锢住我的鼻息。
“我爱妈妈，也爱爸爸。”我是这么想的，可我这样热烈的情感此刻却也表现不出来了。
我的爱意黑黑的、湿湿的，缠绕在母亲的黑发中。
我用身体柔柔地抱住了她，试图通过我僵硬的唇瓣亲吻她惨白的肌肤。
母亲却偏执地侧了下头，将那个带有死亡气息的吻浓郁地绽放于我鼻息之下。
我成了一个新生儿。一个刚失去了父亲，母亲也正在热烈地哭泣的孩童。
仿佛人生只当如此短暂，那令人作呕的内容却蔓延无常。
“我爱母亲，是的。”我依旧这样想。
于是我自由地张开了自己的双臂，妄图拥抱这个我深爱着的人。
“那深儿，和妈妈一起走好不好？”她昏黄的眼珠却紧紧盯着我。
母亲死死抓着我的手臂，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我的身子。
我轻轻抬眼望着她，试图从这浊色中寻觅曾经的爱意与澄澈。
但我只看到一滩死水最后的疯狂。
“和妈妈一起走！和妈妈一起走！”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手术刀，直指我的咽喉。
我那时感觉我的喉头有点腥，甜甜的，像阳光下的话梅糖。
我以前也吃过这么好吃的糖吗？是父亲给过我的吗？不，不对。
哦，是的，是母亲。
我甜蜜地笑着，将最脆弱的脖颈亲切地展示在她眼前。
我要死了，可我还想再抱一抱她。
我收拢了双臂。
刀尖在我脖颈上划下一道浅浅的血口，越来越甜了。
“好想快点，快点。”
再快一点。
我深深地俯首。
“呯”，一声枪响。
一点温热的液体，被子弹挤压着，从女人痛苦的身体，飞溅到她亲生儿子脸上。
母亲倒在了地上，血流不止。
我的父母接连死在了我眼前。如果世界上有神，那他一定是一个疯子。
“咔咔，嗞”，是机器手臂旋转的声音。
我艰难地抬头望向声音的主人，来者一身飘逸的白大褂，与之格格不入的则是一副绿色的护目镜。
“又损失了一个实验材料。”他悠悠地说着，有点惋惜地微微躬身。
“博士，我早就跟您说过，整个实验室就该360度无死角填满监控器。”中年男子旁的青年不合时宜地发起了牢骚。他身着浅粉色西装，整个人宛若一只漂亮的九尾狐，却不显骚气，矜贵的令人挪不开眼。
“不必，这样才更有实验价值不是吗。她刚刚发狂的那刻，身体机能数据可是到达了顶峰。”J博士森森地笑着，饶有兴趣地观测着手表上反馈的数据。“这个实验品有点意思。”
“确实，您设了三面网，这个女人却意外地很聪明。她知道那不存在的第四面网不是自由，反而是更深的深渊。”金发男人微笑着露出尖牙，朝母亲的方向微微点着头。
他赞许的目光扫射在母亲几近死白的脸庞上，我顿感头皮一紧，瘦小的身躯剧烈颤抖着，本无力的双手此刻却死死抓住母亲的病服。
“嘿，小孩。你知道人死后会去哪里吗？”男人原本眯起的双眼此时却悄然睁开，打趣般问出了这个问题。
“咕咚”一声，咸腥的血沫顺着我的喉头艰难地滑了下去。我忍住苦得发黑的念想，只是一声不吭。
我能感觉到他赤橙的瞳仁中，那野兽一般，来自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戏谑。
他疑惑地歪了歪头，手指扣在下巴旁，不断敲打着。他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只是这次语气中充满威胁。
“至少不是这样的地狱。”我恶狠狠地回复他，为接下来可能遭遇的事情感到寒颤。
“他很没有礼貌。”J博士轻轻抬了抬镜腿，似笑非笑地瞥着我。我明明冷得不能再冷了，却还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哆嗦。
“不然您以为呢，丛林里生活的野蛮人，总是需要一些赖以教育的惩戒手段的。”金良翊冲J博士挑了挑好看的眉。
“可这本就是你应该做的，当初我说的是人话，不是吗？”J博士有点没了耐心，单手快速地在虚拟屏幕上滑动着。
“拜托，您知道的，我这么年轻，才23岁，比起需要培养控制的未成年体，我还是更倾向于成年体。虽然您给我开了很高的工资，但要我照顾小屁孩的话，我宁愿退出团队。”金良翊欲哭无泪，动作夸张地拭着并不存在的眼泪。
J懒得理他，继续排列着由母亲痛苦的死亡中得出的冰冷数字，妄图从中找寻复生的秘密。“数据不错，都死亡半小时了，体内的细胞还是如此活跃。”
他满意地一笑，随手招呼着工作人员，不耐地看着跪在母亲身旁的我。“行了，这母子情深的画面我也看够了。把这个女人拖下去，用生物仓保管好她的身体。”
“你不能这样，妈妈她都已经死了，你们还想拿她怎么样！”我声嘶力竭地哀吼着，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哈，那可不行。叶森一族的人就算是死了，可供利用的价值也是远超世人所想的。”金良翊冷笑地看着我，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轻捶了J一下。
“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J博士困惑地皱了皱眉。“你知道的吧？你已经很幸运了。实验室的手术刀有很多，但是没有一刀是落在你身上的。”
“你们还是人吗？！我的亲人全都死了，死了！你现在在这里说这些有什么用。”
“哈，那又怎么了？小孩，我看你始终都没放清你现在的地位吗？我到是挺奇怪的，你的母亲那么聪明，你怎的如此愚笨。”金良翊微眯着眼瞳，随意地打发着工作人员快点行动。
我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母亲的尸体被轻轻地、极为小心地抬上了结实的担架，宛若珍宝。
她终归没能安详地闭上双眼。
我知道她有多么想念那片茂密的森林，多么爱恋那片美丽的土地。她的爱从未淡去，她的眼也不曾陷入黑暗。
乌石卡扎布！（请安息吧）索姆！（母亲）我痛苦地跪在地上，死死抓住母亲的双手，郑重地和十后，将头深深靠在她早已冰冷的心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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