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啊?”吴祈在我耳边起哄,“不然你下面可真的要睡大街了,房东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呢。”
连吕淇也点点头。
我最后还是走到王晨瀚面前,低着头,想一口气把这尴尬又不近人情的请求说出来,再准备转头跑路。
只是身体还很虚弱,往回走的那几步路就让我满头是汗。
他比我高一个头,垂着眼看我,有种不由分说的压迫感。我无端感觉周身的空气都凝滞了,原先的心理准备也不知道碎成什么。
他以前不是和我一样高吗?怎么现在……
思绪还没结束,王晨瀚一把拉开车门,把我推进去,然后二话不说锁上门。我整个人猝不及防倒在车内柔软的靠垫上,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坏了,他该不会真的变成人贩子了吧?
他紧接着坐回驾驶座,车子还没熄火。在一脚油门踩下去之前,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种冒犯,断断续续地开口:“抱歉……我……”
他“我”半天也不知道表达什么,只能放任沉默在车内弥漫。
“看看,求而不得,开始拐人,下一步是什么我不多说。”吴祈在我的意识里化为一个洋娃娃大小的小人,坐在我的腿上,一下又一下地晃着腿,“我觉得他的反应像是认识你,不然你走出去他早就开车回去了,更不会你走到他面前就把你推到他车里。”
“胡扯。”我的嘴唇翕动,捏了一把她的脸,“我值得他记住十六年吗?还有停止你那能让一众圣人推开棺材板来打你的想法”
在外人看来,我现在的行为就是在和空气说话,和精神病病人的行为完全可以画上等号。
区别在于,我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不正常,不被正常人接纳的,我的母亲为此专门在初中毕业的暑假将我送到问题儿童的私人管教所,一旦有自言自语的症状,就拳打脚踢。于是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在脑海里和吕淇他们对话,像是主人格和副人格们对话。。
可为什么我会下意识在王晨瀚面前做这些动作?
“我可以询问为什么吗?”吕淇接管了我的嘴。和半吊子吴祈不同,在某些情况下,吕淇会自动接管我的身体,帮我做出选择。“恕我直言,您似乎认识我,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表现出来。”
别,你在说什么?还有那个“您”字,这么生分的称呼……
吴祈还在不明事理地起哄:“漂亮,啰啰嗦嗦的最烦人了!”
王晨瀚当机立断选择踩下油门,车子以一道优美的弧线划出小区,继而向文州市人民医院的方向开去。
“没有,只是觉得你比较眼熟。”他矢口否认,却没发觉他抿紧的嘴唇将他暴露无遗。
吴祈:“我说这世界上没有无用的学科,咱大学修心理修得多苦啊,当初写那个《人的处事动机与实际环境的相协调性》,算是终于得到回报了。”
吕淇:“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三个加林秀辰一起加班加点,四个人轮班周转才写完这个,最后答辩全员秒变I人,还是林秀辰接管的身体。”
“好了,别说了。”我低下头,精神世界中的动作也投射到现实中。王晨瀚透过后视镜看我低头,整个人的表情像是被相机抓拍,定格许久。
目的地并不是文州市人民医院,而是医院附近的小区,大概是他住的地方。
再次从车上下来后,我们之间的墙壁更厚了些。这一次不只是我在筑墙,他也参与在里面。
挺好,露水相逢足够了,再说他还记得有我这么个人。
吴祈:“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不然还能怎么想?
吴祈面无表情地戳戳我的心口,“你在心痛。你现在已经不是心口不一了,是深层内心和浅层意识的不一了。”
“刚刚吕淇说的那些话,真的不是在反映你的浅层意识吗?”她继续说,“你的浅层意识在拒绝现实里你可以依靠的人。”
“我们两个的意愿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看作你本人的意愿。吴齐,你还是害怕现实里的亲密关系吗?”吴祈透过我的眼睛,扫着我和王晨瀚难以望其项背的距离。
是温度又上来了吗?我眼前的视野逐渐模糊,王晨瀚的身影也开始飘忽不定。我仿佛在一点一点地失去我能在黑夜里抓住的光,意识与身体的连线在被极速拉扯,变遥远,变细。
“不是哥你!”吴祈在我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掌握身体的主动权,用我的声音喊:“王晨瀚!”
他会听到吗?那根意识的线彻底崩断,我的视野完全黑暗。
再次醒来,我下意识向上看去,苍白的天花板和灯,以及……我目光瞥向右手,上面扎着输液针头,一滴一滴地注射液体。
我坐在医院的输液大厅,大厅零零落落没几个人,大厅灯光散落的并不均匀,但我恰好在一处恰为明亮的地方。;
王晨瀚不在,手机?我直勾勾地和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机大眼瞪小眼。打开屏保一看,01:27。
不太好的时间。
我解锁以后跳到备忘录,吕淇简单给我记录事情的基本情况。
“我和吴祈中间醒过来一次,你还昏着。王晨瀚学医,方向全科医生,在这里实习工作,他最近刚好在精神科实习,你之前去精神科的事情也他知道,问我是不是真的你。”
“我没跟他说实话,胡乱混过去。倒是吴祈喊得那嗓子他听到了,现在再装不知道不合适,我帮你承认并说在不想过多麻烦他,他表面没什么动静,内心反应估计挺大的。”
“你是低血糖加中暑还有过度劳累导致的昏迷。手机和钥匙是我打电话问房东是否有空,人刚好在你家附近转悠,顺带送过来。你明天(等你看到大概是今天)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休息。”
“你还打算去王晨瀚家吗?吴祈特地给你想好理由,比如医院离出租屋远,又比如你现在很困。”
“喝粥。”王晨瀚带着保温盒走过来,在我身旁坐下,打开盒子,是金灿灿的小米粥,还散发着热气。
见我没接过去,他眼睛一眨,“怕我下毒?”
“我没那个意思……”我扭过头去,眼神躲闪,将话题转移到别处,“今天很感谢你,这个……”
我绞尽脑汁搜寻着合适的措辞,却发现组装而成的句子都暗含委婉的推拒,可返回来更改,才明白我自己内心也有这样的意思。
“吕齐,你改名了是吗?”他叫我过去的名字,“对不起。”
我没有料到他的反应,只是单纯听见“吕齐”这个曾用名,整个人条件反射神经紧绷,以至于将后面的“对不起”一同忽略了。
“听说你改名了?”那个人吊儿郎当地笑着,嘴里还叼着个烟头,火星子往我这一甩,手臂被飘飞的火星灼痛。
“吕齐。”他揪住我的领口,“好久不见啊,儿子。”
“……”我的眼前出现了他的影子,他一步步向我紧逼,手里提着个酒瓶。那股令人恐惧的酒气在我鼻尖挥散不去,孩子被惊醒的哭闹声,母亲强打精神的安慰声,这一切化作尖利的箭矢,深深刺痛我的鼓膜。
“这是幻觉,不存在。”属于吕淇的冰冷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眼前的光影急速退去,那些声音也都呼啸而过,她的声音将我从这一切中拽出来,领着我回到清醒的世界。
只是一个发着高烧的孩子忽然惊醒,发现妈妈不在身边,于是嚎啕大哭,他的母亲怕打扰其他病人,“小乖”“小乖”地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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