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5这天，洪雯雯整天都坐立不安。
“宋朗不知道考得怎么样，我没有联系方式。”
“我眼皮跳，他没考好吗？”
“成绩出来了，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两天后，是分数线公布的日子，洪雯雯央求着：“西西，你带我去网吧可以吗？”
“你又不会翻墙。”
“我们请假吧，然后你带我去！”
“我们班每天请假名额只有三个，但是我听到有两个女生已经请了。”
“西西，拜托你啦！我们去试试看。”
办公室里，许得胜迟疑着：“明天吧，今天不能批你们两个。”
走出办公室，洪雯雯下定决心：“我一个人去，网吧有什么好怕的！”
“里面有不少社会人员呢！”
“那我也不怕！”
陈西定住了，拉着雯雯往回走：“去说说好话！”
许得胜看到折返的两个女生，笑了：“非得今天出去？有什么非出去不可的事？”
洪雯雯不擅长撒谎，陈西也编不出理由。
“洪雯雯是我们班的才女，破个例吧！我跟保安处打个电话。”
洪雯雯和陈西喜笑颜开，拿着请假条出了校门。
淅淅沥沥的小雨让街道显得很安静，陈西熟门熟路开了两台电脑，带着洪雯雯去里间墙角的位置。查分数线的日子，网吧坐满了，很大一部分是家里没有电脑的家长和高三的考生。能有两个连着的空位，简直是上天眷顾。
理科一本线：548。
宋朗应该有点悬。
看看二本：504。
实在不行，只能读二本吧。不知道他够到一本线了吗？
网吧里的考生和家长说，第二天可以开始填志愿了。宋朗会选择哪个城市，哪所学校呢？
他去哪里，直接影响雯雯去哪里啊！
“明天宋朗要到学校来吧？听说很多人会参考老师的意见。”雯雯说。
“看把你紧张的！”西西酸酸的。
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一大早，洪雯雯就起来到教室，对着外面发呆。
早自习过了，饭后诵读时间过了，第一节课过了，第二节课过了，一上午过了。他没来。
假如他考得很好，一定会迫不及待把好消息带来吧！
到了午饭时间，不敢离开教室，怕他找不着自己。匆匆吃了几口，回到教室，也不敢午休，熬着，等着。
下午第一节课过了，第二节课过了，放学了。
雨越下越大，他不会来了。
广玉兰大片大片的花瓣掉在泥水里，被人踩来踩去。栀子花东倒西歪，不再如往日洁白芬芳，像擤过鼻涕的一团团皱巴巴泛着黄的卫生纸。夹竹桃的叶子在这样的天气，是死气沉沉的深绿。
傍晚了。不来就不来。
又没有约定，怎么就确定他要来？
他都毕业了，他的世界从此广阔多了，怎么会还记得一个高一的女生。
“雯雯！雯雯！”大家都去食堂了，洪雯雯一个人被这叫声惊动。
“宋朗！”
匆忙跑出去，委屈涌上来，不争气的眼泪淌了满脸。
“你为什么才来！”
“填志愿耽误太久了，又被朋友拉去乒乓球馆打了乒乓球，后来雨太大了，又躲雨。又想着给你带点礼物，就耽误了。”宋朗的刘海不停滴水，衣服裤子湿湿的贴在身上。
他拿出一个大袋子：“我爸爸今天早上从武汉赶回来，带的周黑鸭，你和陈西分着吃吧。还有一些零食，我下午买的。”又把一份打包的食物拿出来：“麻辣烫，还有一个烤猪蹄，一盒榴莲。我不知道你穿多大的衣服，在特步给你买了一套棒球服，你回宿舍再看吧。”
洪雯雯在走廊吃着宋朗带来的晚餐，宋朗满眼心疼地看着她。
“好开心！就是花了你太多钱了，很过意不去！”
“没什么的，以后我要让你过上幸福的日子，每天都这样对你！”
吃完饭的同学们陆续回教室，每个人都把他们看了又看，也有人在教室里趴着窗子看，指指点点。
“就是说她在谈恋爱嘛！”
“交往社会人员！”
“借着谈恋爱让男生为她花钱！”
……
宋朗意识到氛围的变化，对洪雯雯轻声说：“天要黑了，天气也不好，我该回去了，晚了没有公交车。也免得别人说你。”
洪雯雯又露出可怜的神态，又不好说什么。
宋朗用说悄悄话的音量说：“你明天后天不是放月假吗，后天下午返校的时候，我在校门口等你。你尽量早点来呀，你家那么远！”
洪雯雯点点头：“你一定要来呀！”
陈西路过他们时，洪雯雯浑然不觉。
陈西在教室听着纷纷扬扬的议论声，心情和天气一样。
她关于我的流言听了难受，为什么和别人的流言听了更难受。
放学后，洪雯雯和陈西、黄娇娇分享宋朗带来的鸭脖和榴莲，还有水果和鱿鱼丝，三个人像开派对一样。
讨厌他，但没有讨厌他的东西。陈西觉得自己很无耻。
洪雯雯又去换上宋朗买的粉色棒球裙，一整套，刚好合身。
“真好看，显得身材特别好！”黄娇娇说：“看来他舍得为你花钱，还算是有真心的。”
“这么短，就差屁股没在外面，在学校能穿吗？他都不考虑你的形象！”陈西不屑一顾。
但，的确很美，不能否认。
“真的很短吗？还好吧，我腿短，裙子短就不明显。”洪雯雯转了一圈。
“那你出了学校再穿吧。”
月假收假那天，洪雯雯想换上棒球裙，但是怕父母问，又装进行李箱。她长到十六岁，从来没有自主买一件衣服的权力。
一起来就急急忙忙装好行李，妈妈问：“你一个月就回来这么两天，除去路上来回折腾的时间，也就在家一天一夜，怎么这么急着走？”
“高三的毕业了，我们就算是高二的了，压力大呀！”洪雯雯竟然撒了一个自然的谎。
“哎，可怜！”
告别家人，到了公交站，司机非得坐了满车人才肯发车，足足等到十二点半才启动。到了市区，又要转车，还是要等坐满。到了二中的时候，已经是两点半，晕车晕得下车就两眼发黑，想吐又怕被人看见。
“雯雯！我在这！”
“你不是说在校门口等我吗？怎么在这里？”
“我记得你说你晕车，就到公交站等了。”
洪雯雯看到宋朗穿着天蓝色的衬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似乎还用了点花露水，说话时还有口香糖的香味。显然他是做了一番准备的。
宋朗笑着问：“怎么样，衣服合身吗？你的裙子。”
洪雯雯害羞地瞪了他：“那么短，怎么穿！你在门口等我，我把行李送到宿舍就下来。”
宋朗等了好一阵子，洪雯雯才出来，已经换上了粉色棒球裙，配着白色运动鞋，扎起的马尾放下来披散着。
宋朗说不出话来。
“我们去哪里？”
“去一个好地方，除了我没几个人知道，只是有点远。”
洪雯雯顺从地跟着。
两个人往学校相反的方向走了很长一段路，又七弯八拐一阵绕，绕到一个丛林的入口：“我把这里叫去桃花源的门。以前我高一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这地方的。”
难得晴朗的天气，阳光从树叶的缝隙斑斑驳驳照进来。
宋朗鼓起勇气牵起雯雯的手，雯雯挣了一下，就不动了，一股暖流顺着手往上一直涌到大脑，头皮酥麻。两个人对视，宋朗的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而洪雯雯的脸上光滑圆满毫无瑕疵。
“所以说造物主也是不公平的，凭什么你就比所有人好看！”宋朗笑道。
知了看到这对年轻的情侣，跟着兴奋起来，“知了知了”此起彼伏叫个没完。
“你还没说最重要的事呢，你考得怎么样？报了哪里？”
“哎，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这事……我502分，离二本线差2分，本来我想复读的，我父母都说浪费时间，我想着我的英语无论怎样努力也没办法，不复读也好。”
“啊？”
洪雯雯愣了。
“你……二本也没考上？那……你读三本？”
“我现在都没有勇气跟你说等你了……我爸妈都觉得三本太贵了，学费加生活费四年下来八万都不一定够，而且我也听说三本比大专根本不强什么……”
“你……要读大专？？”
宋朗忐忑起来：“我已经填了志愿，其实我也有点懊悔……”
洪雯雯半晌没吱声，对着草地良久，说了一句：“可以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那你以后会不会看不起我？”
“不会的，但你要有上进心哦！”
“必须的！”
穿过小树林，是一条宽阔的河，连日的雨让河水十分丰沛。
草地干净柔软，野花缤纷妖娆。
宋朗说：“我以为说了读大专，就要分手了。”洪雯雯笑着捏他的脸：“你怎么这么可爱！”
“雯雯，这是你第一次约会吗？”
“不然呢？”
“我希望你的什么第一次都是我的。”
“比如呢？”
“第一次恋爱，第一次牵手，第一次约会，第一次……”他刹住车不说了。
“你说呀，你继续说呀，怎么不敢说了？”雯雯咯咯笑起来，同时嘴巴被热热的软软的什么堵住了。
初吻。
发生得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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