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样！”洪雯雯推开宋朗，有点生气似的。
“谈恋爱了就敢亲，那以后岂不是还要生孩子？”宋朗笑着往身后的树上一靠。
“流氓！”
洪雯雯想起一件事：“你知道吗，学校里竟然有风言风语，说我跟陈西是同性恋，真是无语死了！”
宋朗哈哈直笑：“这么离谱吗？两个女生关系好也不行？那二中只能有石头人了，男女不行，女女不行，估计男男也不行。”
“我这学期好像特别招这些，谁都要议论我几句，说我和陈西是一对，又说我和男生谈恋爱什么的。”
“也不全是冤枉你吧，你不是正在和男生约会吗？”
“讨厌！”
洪雯雯侧转脸问宋朗：“你学什么专业？”
“机械制造与自动化。”
“这是什么鬼？”
“我有亲戚在深圳做模具的，说学机械有前途，那就试试嘛！”
“那你喜欢吗？”
“我都不了解，谈什么喜欢。”
“你不了解，怎么就能直接选择呢？”
“很多事不都这样吗？我也不是很了解你，但我就是选择了你啊！”
“那你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我吗？我不喜欢你对重要的事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洪雯雯有点不高兴。
“这不废话吗，我对你的感情是见到你的时候就产生的，是不掺杂质的，永恒的。”
“哼，等你到了大学，见多了世面，就不会这么说了。”
“什么世面？”
“大学有很多优秀的美丽的女孩子，有五彩缤纷的生活，也没有人会时刻监督你。”
宋朗将雯雯揽入怀里：“学机械的能有什么女孩子？再说了，什么叫没有监督？我喜欢你，那么我的心就会监督我，我要是对不起你，哪怕是一丝邪念，我的心就会惩罚我。”
洪雯雯调皮一笑：“你这都是形而上的东西，你对不起我，你的心有本事抽你一耳光吗？”
宋朗看着夕阳给雯雯的身上披上光辉，私下独处，她是这样娇俏可人，这是学校见不到的。
“以后我怎么联系你呢？我想你的时候怎么办呢？”洪雯雯对即将到来的漫长的别离，已经生出无限怅惘。
“我过几天要买手机了，先给你我家的座机号。写哪里呢？”
洪雯雯懊恼道：“出来的时候也没带笔啊！”
“那你试试用脑子记住。”
“……？？”
“试试吧，你不是记忆力超群吗？0713，2759188，我再念一遍，你跟着念，0713……”
两人重复着，五遍，十遍，二十遍……
“好了，我记住了！”洪雯雯自信地说。
两人聊着聊着，宋朗问：“我电话是多少？”
“……0713，27……后面是什么？275……不对，279？”
“看，忘了吧？这才一眨眼工夫！”
于是又重复，五遍，十遍，二十遍，过一阵子考一下，确定牢牢刻在心里了。
太阳一点点沉下去，天一点点暗下来。
“几点了？”雯雯问。
“应该六点半了。”
“啊，我要去学校了，第一节晚自习已经在上了！”
宋朗和雯雯都起身，两人依依不舍地抱在一起。
“我不想和你分开……”
“可是你要上课了。”
“我逃课吧？”
“你不要命了？”
慌忙往学校的方向跑，一开始是手拉手，到了学校门前的路上就松开手，拉开距离。洪雯雯到了门口了，宋朗没有跟上来，远远挥手，雯雯看到保安都围过来，不敢去看，不敢回应，被保安批评着放了进去。
操场空空荡荡，每个教室透出的灯光都仿佛在特意照着这个迟到的人。
到了教室门口，意识到这身短裙是多么不合时宜，但是来不及了。低着头往自己的座位走去，像一颗石子丢进了池塘，泛起不小的涟漪。议论声四起，凝视的眼光也像石子，纷纷砸过来。
还没坐下来，英语老师就来了，一个胖胖的黑黑的中年妇女，两眼能吃人似的盯着洪雯雯：“现在才来？你以为高一成绩好了不起？别骄傲得太早！”
洪雯雯不敢坐下，在座位站着。
“你看你穿的什么样子？胯子都在外面！风一吹什么都露了，这是中学生该有的面貌吗？穿得少你就早点到校还安全点，还要去外面招摇，出了事也没人同情！”
陈西伸出手，在课桌下牵着洪雯雯，另一只手在她的手背轻轻抚摸着。
“别向她学习，妖里妖气不成个样子！”英语老师气鼓鼓出去，下课铃响了。
“雯雯，你怎么回事？我都要急死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陈西悄声问。洪雯雯趴在桌子上不理人。上课铃响的时候，她想起一件事，拿出日记本，将宋朗的电话号码认认真真记下来。
接下来两节课考了数学，洪雯雯全程一点声响也没有，交了试卷后，也不等人，一个人回宿舍去。陈西被几个女生缠住了，要她讲数学最后一大题，她只能耐着性子讲，又有人借英语笔记，怎么也走不开。
奇怪的是，哪怕同时涉及陈西和洪雯雯的事，女孩子们总是很快谅解了陈西，而对洪雯雯的敌意都在旧的痕迹上累积，层层叠叠加高加厚。
陈西洗完澡去703，洪雯雯已经躺在床上，背对着外面，好像是睡着了。陈西踮着脚摸摸她的背，她也不动。
陈西怅然若失。
第二天一早，寝室还静悄悄的，陈西就爬起来，蹑手蹑脚到703张望。703的门已经开了，探进去一看，洪雯雯已经走了。陈西胡乱洗漱后往教室跑，洪雯雯已经在座位上了。
“雯雯，我知道宋朗走了你心里不痛快，英语老师那个狗女人又羞辱你，你很难过。可是我跟你是一伙的，你不能不理我呀！”
洪雯雯还是一言不发。
熬到上午第三节课，又是发语文报的时候。洪雯雯照例看看自己的投稿有没有被选中，这一翻，一眼看到陈西的名字！对一下学校名，班级名，姓名，就是陈西！自己身边这个陈西！
一首现代诗，《窗里窗外》，下面一个小标题：献给我的挚友。
洪雯雯的脸上又浮现出和往常一样的笑，伸手去勾住陈西的胳膊，靠在她的肩上：“你这是写给我的吗？”
陈西故意否认：“这一看就是写给娇娇的啊！”
黄娇娇凑过来一看：“天呐，西西，你也成才女了？你还把你的第一次献给了我？”说着就站起来抱住陈西一个劲摇晃：“你要是青史留名了，我可不得像汪伦那样跟着被世人记一千年吗？”
洪雯雯和陈西对视一眼，一切如旧。
得知宋朗要去读大专，陈西叨叨个不停：“二本只差两分，都是谈恋爱害的，活该！还不愿意吃苦复读，一点拼劲都没有！对了，他能读三本不读，能说明很多问题！”
洪雯雯问：“什么问题？”
陈西说：“你不是说他是独生子吗？那既然四年的学费生活费都嫌多，他的家境一定很不好，还有一种可能，他的父母很小气。”
洪雯雯瞪了她一眼：“你又知道了？你对他偏见太深了，再说了家境不好怎么了？又不会影响他的人品和他对我好这件事，他父母就算舍不得钱，那也是节俭啊，穷人家节俭不是美德吗？你是千金大小姐吗？”
陈西仰天长叹：“你看你，但凡我说他点什么，你就激动成这样，以后成了人家的妻子，那可不得使劲护犊子！”
自从宋朗决定去武汉上大学，洪雯雯把心仪的大学也换成了武汉的，陈西自认倒霉，把理想中的大学也默默划掉，在武汉的大学里面选。能怎么办呢？不迁就她迁就谁？
二中用的是一卡通，饭卡也可以在小卖部买东西，也可以在电话亭刷卡打电话。
为了攒钱给宋朗打电话，洪雯雯省掉了几天早餐，把陈西要气疯了。陈西富余的钱也不多，只能自己少吃点，天天给洪雯雯带，嘴里还是不肯饶人：“他是救了你的命还是怎么的？你这样为他付出，值得吗？”
洪雯雯笑：“等你谈恋爱你就知道了！”
趁体育课自由活动，雯雯排了半小时队第一次拨通那个号码，深吸一口气，紧张得手抖。
“喂，你找谁？”是中年妇女的声音。
“阿姨你好，我是宋朗的同学，能让他接下电话吗？”
“他考太糟了，不爱人家问成绩，挂了！”那头响起“嘟嘟嘟”的忙音。
哎！他的妈妈也太直接了。
再试试吧！
厚着脸皮再拨过去，准备好挨训，却是宋朗的声音：“我妈真是的，我听到她说有个女孩的电话，我赶紧跑过来，你就又打来了。”电话里他的声音有点模糊和生分，他跑过来的重重的呼吸好像隔着听筒吹到了洪雯雯的耳朵。
“好几天不见了，想我了吗？”洪雯雯怕后面排队的人听见，声音小得约等于没有。
“什么？”
“没什么。”
那头，宋朗怕妈妈听到，也用悄悄话的音量问：“在学校打次电话不容易吧？是不是想我了？”
雯雯假装听不清：“啊？什么？大点声！”
“我说，你是不是想我了？”
“我听不见，我这头很吵，你说什么？”
“我妈都要听到了，你还听不见，我说，你是不是想我了？”
洪雯雯小声说：“不想。”又用《还珠格格》里紫薇的语气小声说：“刚才那句不想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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