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我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我们县城，从来没去省城，更没出省。”洪雯雯说。
“我倒是去过武汉几次，都是以前我爸爸在外打工的时候我去的。”陈西说。
洪雯雯看着窗外寂静的橙色的灯光，小声说：“以后我们一起去很远的地方。”满脸心驰神往。
二中的期末考试要出了成绩，讲完试卷，总结以后才放寒假。
陈西毫无疑问是第一名，数学第二，其余各科都是第一，总分第一。丁鹏对陈西更客气了，连带着对洪雯雯和黄娇娇也更友好起来，班上很多人因为陈西，都对洪雯雯有所忌惮了。
放假了，陈西和洪雯雯拖着行李箱走在陈旧的马路上，两边都是颓败的老房子，树都光秃秃的。洪雯雯想起不久前的约会，对陈西说：“我和宋朗就是在前面转弯那家咖啡店吃了牛排和披萨，他说以后和我一起去吃自助餐。”
陈西安静地看着她：“在家过得开心一点。”
“现在有手机，我跟宋朗每天可以联系，就不会那么难熬。”她笑。光滑而干净的脸在阳光下透亮，头发散发出的清淡的香。
到了客运站，两人要分头走。
“拜拜西西，我会想你的！”
陈西的大衣下摆随风翻飞，眼睛潮湿，点了点头。
洪雯雯上了大巴，在窗户看陈西，她的短发清秀洒脱，单眼皮脉脉温情的对着这边，嘴巴紧闭，失神的样子。洪雯雯突然有些惆怅，这个无限迁就呵护和日夜陪伴自己的人，她已经习惯了，此刻怎么升起了矫情的离愁别绪呢？
洪雯雯从车窗伸出手：“西西……”
陈西上前来握着她的手，沉默着。
车要开动了，女售票员来关窗，两人才松开手。
陈西不想坐车，五公里，走回去吧。
沿着国道走，再转乡道，空气冷冽，越走越静。一只手放口袋，摸到了一个巧克力糖，是雯雯放的。她贪吃，总喜欢把小零食偷偷放陈西口袋。
放在嘴里，甜腻腻的，就像她一样。
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段，眼睛泛起泪光。魂不守舍，原来是这样的。照顾她，早就成为理所当然的事，一个月的分别，简直是无期徒刑。
到家了，陈西找到一个旧笔记本，撕掉前面几页笔记，开始写日记。
“才分别，就开始想你。你说爷爷不在以后，在家都很煎熬，是不是只有在我身边，你才可以安心做自己？
你是自由的，我一直在这里，你随时回头，我都不会走，不要担心。
你总说你没有什么好的，但你是完美适配我的。
傻瓜，你真的毫无知觉吗？”
洪雯雯到家，熟悉的窒息感随之而来。
在房间翻出一个没用过的陈年旧本子，也写起了寒假日记：
“到家第一天，就开始感到累，我这里又下起了雨夹雪，你那里也一样吧？我向来是个朋友不多的人，你为什么死心塌地对我好？我是不是很自私？
原来，友情到深处，也是伤离别。”
晚饭后哆嗦着洗个澡，就睡下了，没有那个暖被窝的人，如同躺在冰窖。前一天晚上，陈西还在枕边说：“喜欢你的身体，这么柔软，总是香香的。”西西为什么那么抵触男孩子，也和别的女生都维持着距离呢？
宋朗发来消息：“雯雯宝贝，回家了是不是放松多了？还是在父母身边做个小孩好。”
哼，都说了不喜欢在家，他完全不往心里去！
不回消息。
西西考第一毫不费力，这样的话，以后很难到一个大学吧？要加把劲追上她才好，寒假无论如何要抓紧。
宋朗的消息又弹出来：“已经很久不知道女孩是什么味道了，我现在像个和尚。”
洪雯雯回复：“那你就好好修行，戒掉痴嗔贪。”
“我可以戒色，但我戒不掉你啊！”
真油腻，又不想回了。
“宝宝，你在床上吗？发张私密照给我呗……”
陈西躺着拍了一张嘟嘴的，比了个剪刀手，发了过去。
“宝宝，太正经啦！要色色的那种。”
“你不知道家里多冷，你想看啥？”
“拍你最软乎乎的地方呀，最羞羞的地方呀！”
洪雯雯忽然感到疲倦，把手机塞到枕头下，不再看。
一早就起来写日记，没有赖床：西西，你对我太好，惯得我不再喜欢别的生活和相处模式。真奇怪。不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脑海中时刻被你占据。如果我们两个将来有出息，名垂青史，那千百年后别人也会扒出这些历史，感叹我们伟大的友谊。
正月初五，洪雯雯随着父母去县城郊外的红枫寺拜财神。隔两三年，就来一次。每次都是摩肩接踵的人群，脚被踩肿是常有的事。
洪雯雯无心拜神，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形形色色的人，闻着香火好闻的气味，对着墙上的字画发愣。想拍张照片，又怕父母发现自己居然有手机，也就罢了。
从大雄宝殿出来，迎面看到陈西跨过门槛，彼此一回头，都吃一惊。
“你也来了？”
“你也来了？”
陈西拉着雯雯冰冷的手：“我陪我爸妈来的，见到你真是开心。”
洪雯雯的脸上又有了甜丝丝的笑容，朝陈西手指的方向跑过去：“叔叔阿姨！”
陈西的妈妈一见洪雯雯，一把搂在怀里：“越来越漂亮！你爸妈呢？”
洪雯雯四处看：“应该还在里面，我就在这里等。”
陈西的妈妈拉着她爸爸的袖子：“走吧，求财还不积极，所以你穷！”
陈西和洪雯雯站在宽阔的平台，俯视着群山。天色明亮，和风暖阳，空气里都是新年的喜庆气息。
“你穿正红色是最好看的，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美。”
“那你帮我拍张照。”
陈西接过雯雯的手机，记录下此刻。
“我妈来了！”洪雯雯一脸惊慌。陈西靠近，将手机塞进雯雯口袋，回过头：“这是阿姨吧？怪不得雯雯美，阿姨真好看！”
洪雯雯的妈妈笑道：“你就是陈西吧？总听雯雯说你有多好，果然不错！”
接着雯雯的爸爸和妹妹也来了。
洪露露扫了几眼陈西，捕捉到了什么似的：“你跟我姐是闺蜜吧？”
陈西笑着说：“是啊。”
“但是你远看就像个男生。”
“……”
各自被家人裹挟着分别。
洪雯雯到家后，把寺院拍的照片发给宋朗：“你怎么不去拜财神？不然可能会遇见。”
宋朗回复：“你应该昨天就告诉我，我万万想不到你会去。”
是啊，为什么没想着告诉他呢？
过了元宵，到了正月十六才开学。但是宋朗因为学校的事，提前返校了，说好的约会取消了。
“西西，我们俩也约会！”
陈西的心里被温暖的潮水扑打了一下，哗的一声。
“我们？约会？”
“对啊，到我和宋朗的秘密基地去！”
两个人在半干的河边坐着，已经有了春的暖意。
洪雯雯在旷野里撒开腿跑来跑去，如一只熬过严冬迎来春天的小鹿，美得让陈西目眩神迷。
年轻的脸像红苹果，嫣红稚嫩，大眼睛闪着快活的光。
“和宋朗来这里的时候，都没这么放松！”
看陈西没说话，洪雯雯又说：“我真喜欢和你在一起，终于又回到你身边了！”
陈西坐着，仰望着雯雯：“我会记住现在这个画面。”
洪雯雯跑到陈西面前，弯下腰紧紧地搂住她：“你对我越来越重要，我从来没有这么好的朋友。”
傍晚，两人在学校门前的街上闲逛，在小摊买便宜的小吃。雯雯笑着说：“太阳要下山了，还是很冷的。”陈西把她的手熟练地放进自己口袋，轻轻地说：“晚上还跟我睡好不好？”“好。”
晚上躺在床上，陈西说开学前跟爸爸去了武汉，看了好几所大学。
“雯雯，你要努力呀，考上重点大学。”
“我担心我考不上。”
“所以说不能总是沉浸在谈恋爱这件事上，要为自己的前途负责呀。以后我们两个考到同一所学校，一起在东湖骑行，一起参加社团，一起去做兼职，一起去黄鹤楼……”
“我还想和你一起泡图书馆，一起看电影，听音乐会，你帮我拍照，我帮你拍照。我们也去咖啡馆吃牛排，攒钱去旅行……”
“到了大学，你的思想会更开放，眼界会打开，有些你现在不能接受的事情，到时候会欣然接受。”
“比如说什么？”
“方方面面。”
比如说，接受我。陈西想着。
天蓝蓝的日子，生活格外有奔头，对身边人也格外柔情满溢。
在陈西的督促下，洪雯雯每天都吃早餐，早读和晚读都很大声，回宿舍的路上，两个人走在淡淡的月光下，听着风吹过树梢的声音，看着枝头的新绿，讨论着一道题的不同解法。在楼梯的暗影里，凝望彼此。
“为了能跟上你的步伐，我会拼尽全力，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大学生活。”
“我们一定会携手并进，我对未来的规划里都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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