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俩能不能收敛点儿?”
潇楚楚撇着嘴耸耸肩,左手向前一划。
“新郎”被控制着挪到阿清跟前,他的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
“等等。”
苏清沫突然开口,她面无表情地从远处某块石头上站起,向“新郎”所在的方向走去。
阿清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只见苏清沫肩上的白猫突然跳起来,一个猛子扑向“新郎”。
“喵!”
白猫前爪张开,扑到新郎肩上,仰起脑袋,黑色的眼珠瞬间翻白。
白色的绒毛团子前脚伏地,缓缓张开嘴,吐出一口似有似无的烟雾。
“佳佳……呜……”
潇楚楚:“哇塞,树树你看!小团子开口说话了!”
阿清:“……”
“不是小白在说话。”苏清沫在背后默默补充,“是这具尸体的灵魂。”
潇楚楚问:“那他哭毛线呢?”
“……”
苏清沫也沉默了。
可能是潇楚楚为人太过抽象,就连小猫也难以忍受。它“嗷呜”一声,又吐出一口烟雾。
烟雾在天空中旋转片刻,凝结出半个身形。男人浮在空中,捂着脸呜咽。他的眼泪坠入空中,等不到落地便随风消散。
“你的猫,很有意思。”谢衷云侧着脸漫不经心地盯着面前的幽魂,“副本里抢的?”
苏清沫连个眼神都没赏给谢衷云,依旧面无表情:“随便养的。”
谢衷云一声冷笑:“随便养的猫就有唤灵的能力,那你运气不错。”
“一般。”
阿清随便听着他们的对话,主要精力集中在面前的幽魂上。
她很没耐心:“天上姓张的,哭够了吗?”
“没哭够等下去了再哭。”她打了个哈欠,心情很烦,“我赶时间下一场。”
正在哭头上的老张:“……”
他哭的更大声了。
阿清:“……”
老张这下连遮都不遮了,放开双手脸朝天,放飞自我就是嚎:“呜呜呜!佳佳!”
阿清刚感觉一股火气涌上来,抬眼一看,却又停住了。
“你不是老头?”
天上那位根本不理她,只是一昧地顶着那张二十多岁的年轻帅脸嚎叫。
阿清:“……”
她果断把战火引向潇楚楚:“楚楚啊,你来。”
莫名中刀的潇楚楚:“啊?”
清清一笑:“姐姐抱抱。”
“树树,你好坏啊~”潇楚楚一脸娇羞,忙走上前张开双臂,“这种事还要在大家面前说出来,真是的~”
阿清含笑,抬脚便踢。
“诶不对!”
潇楚楚躲闪不及,当即飞到嚎哭的男鬼眼前。两人对视三秒,她眨了眨眼,撩了把头发。
“嗨~帅哥~”她媚眼如丝,“你看我,长的像不像佳佳?”
帅哥老张:“……”
“呜啊啊啊啊——”
“……”
四个女人围着这个哭成泪人的男鬼不知如何是好。
潇楚楚悄摸摸地凑到阿清旁边:“树树,要不然,我们直接这样……”
她掌心合十,默默闭上眼:“心神合一,度化苍生。”
阿清直接给她掀开:“帮你剃头已是仁至义尽。”
潇楚楚吐了吐舌头,再度提议:“不然我们揍他一顿呢?”
“……”阿清沉默地瞥了她一眼,“你行你上,地府大判官,黑白无常见了你都得让道。”
连个肉身都没有的东西,还指望着打呢。
男鬼哭唧唧,老谢黑兮兮。那边阿清和潇楚楚还没纠缠完,谢衷云就忍耐不住了。她满脸黑线又等了三秒,抽刀就要上。
男鬼根本不理:“呜呜呜呜我都已经死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我的佳佳——!”
“唰”,谢衷云甩出腰间的黑色匕首,“断生死,斩阴阳,这个世界,还没有我的刀杀不死的东西。”
女人紫色的眼眸闪着幽暗的光:“你再叫一声,我保证让你再死一次。”
“……”
空气安静了很久。
男鬼:“so?”
谢衷云:“……”
她拎着刀就上,好在阿清反应迅速,拦着腰硬生生把刀逼停在男鬼喉前三毫米。
“冷静。谢衷……惜。”阿清握着她的手,慢慢把刀塞回她腰间,“我妈妈说,做人,不能不分黑白。”
谢衷云转过眼看她:“你觉得他看起来像白的?”
“问问再说。”
阿清劝退谢衷云,谢衷云冷着脸睨了男鬼一眼,默默站到一边抽烟去了。
“……”阿清闭眼叹口气,转过身含笑春风地望着男鬼,“我是安喻,请问尊姓大名?”
男鬼受宠若惊:“……张海德。”
“佳佳,你妻子?”
“是……她现在在哪儿?是不是也被你们带走了?你们是谁?是不是跟那群人一伙的?”
阿清头上青筋直跳,她强撑着笑,问:
“亲,你妻子确实在我们手上,但是那群人又是哪群人呢亲?”
男鬼当场尖叫:“不要伤害佳佳——!不要伤害她——!”
阿清和她受伤的耳膜:“……”
“哥们,你别着急嘛。”潇楚楚跳出来,在一边悠哉悠哉地摇腿,“你的佳佳宝贝人好着呢,没人欺负她。你要是不乐意,我给你把她摆到贡台上拜一拜也行呀,反正我家地方大,不差你那一个灵位~诶!要不我再给她修个庙,就叫佳佳庙,怎么样?”
“贵兄,你冷静一下。”阿清随手止住莫名兴奋的潇大佬,再度试图和男鬼交涉,“我们是受邀来这里参加酒席的,不过来的时候被绑了一回,刚逃出来,顺便……去你们家逛了一圈。”
男鬼明显不信:“你骗鬼呢?鬼都不信!”
难得说真话的阿清:“……”
眼看着男鬼又要眼泪横流,阿清抹了把脸,终于收了笑。
“我们跟你们村里的人不是一伙,但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她转过身不再看男鬼的表情,而是冲谢衷云抛了个眼神,“我复活你,是要知道我想知道的东西。你妻子还在我们手里,你可以选择不说,不过那样的话,我就不能保证她会遭遇什么了。”
“你有选择的权利,当然,不同的选择,有不同的结果。”阿清走到谢衷云身前,中指和食指轻轻夹过对方口中的烟,自己吸了一口,“现在,做选择吧。”
男鬼:“……”
六百六十六说不过就开挂我怎么打?
“你想知道什么?”
阿清头也不回:“这座村子的一切,以及,你身上的一切。”
男鬼沉默片刻,他握紧右手,抬起头:“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先复活佳佳,放她走。”
“……”阿清吐出一口烟,挑了挑眉,“人质在我手里,你没有和我讲条件的权利。”
夜安静了半晌,回答她的只有一句:“放她走。”
这句话低声下气,完完全全是乞求。
冷丝丝的夜风再度吹来,阿清皱皱眉,目光落到烧成一片火海的半座村庄。
她身上淡淡的红光又亮了起来,为她抵挡着寒风。
“好。”这是她最后的决定。
男鬼没有应声,他仰起头望向那曾经有过月亮的夜空,松开了手。
·
张海德出生在二十五年前的封门村,那时候,这里的时间还没有停止在深夜。他们和其他“复世纪”的居民一样,过着平凡,而简单的生活。
他的家庭算不上富裕,但也是个合格的小康之家。在他的童年里,最大的乐趣就是跟同村的孩子们一起逃课去抓青蛙。很凉很凉的溪水里,一群孩子们相互嬉闹,月光照下来,好亮、好亮。
直到他五岁的那一年。
“小海啊,最近不要出门了,村里好多人都染上了寒病,听妈的话,好好在家呆着,啊。”
“可是……妈!”
不等张海德说完,妇人便关上门离开,她心系外出的丈夫,一时忽略了孩子。
那年封门村很怪,忽的就流行上一种疾病。医师下了诊断,是种很罕见的寒病,治疗药材都是世间罕有之物。一时间,整个村庄人心惶惶。
五岁的张海德一个人靠在门上,无聊地借着月光画圈圈:“妈不让我出去,可是小眉还约我今天去她家找她呢……唉。”
孩子不知道那么多,他不懂什么是寒病,不懂为什么很多人磕破了脑袋也找不到一味药。他只知道,小眉在等他。
“偷偷去一次,应该不会被妈妈发现吧……”
张海德偷偷打开了门:“很快就回来,去看一眼就回来。”
他一口气跑过半条街,溜到小眉家门口,刚要敲门,却听见一阵哭声。
“小眉?小眉?你在哭吗?”
一阵哭声夹杂着嗽声传出,过了一会儿,小眉的声音传了出来:“小海,你快走吧。”
“小眉,你生病了吗?”
小眉没有回应,屋内没了声音。
张海德又是疑惑,又是担心,他想了想,忽然想起小眉家后屋有个狗洞。
他速度很快,也不嫌弃,借着身体小一溜烟就钻进了小眉家。
后屋没有人,张海德小跑着溜到小眉屋前,隔着窗户喊她:“小眉!你怎么啦?”
听到他的声音,小眉像是吓了一条,她慌忙唤他:“小海,不要进来!快!找个地方藏起来!”
张海德还想问她,却听见前屋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一时心慌,只好听话躲在一堆稻草后面。
“嘎吱”一声,他猜是小眉屋里的房门被推开了。紧接着,屋里便传出了小眉说话的声音。
“妈!你别拉我!”
两人似乎起了什么争执,小眉突然大喊了一声,紧接着,小眉妈也喊道。
“你给我躺好!”
张海德吓得不敢说话,屋里小眉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阵阵呜咽。
“都是为了这个家啊……小眉,你也知道,咱们这儿女孩子没什么用,都是要嫁人的,你就当是为了弟弟,也当是为了妈……”
“妈!我不要妈!妈!”
张海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小眉一阵痛苦的呻吟,随后就是拖拽声和挣扎声。
他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探出头去看,却只看到一抹红色。
他不敢多留,赶紧跑回后屋翻了出去。
几天以后,小眉家抬出来一口大棺材,由价格昂贵的金丝楠木制成。张海德不明所以,躲在妈妈身后问:
“妈,这是啥呀?”
而妇人只是赶着他回屋:“回去!回去!小孩子别瞎凑热闹。”
年幼的张海德不敢不听妈妈的话,只好跑回屋中,接连几日,又是了无趣味。
某天夜里,张海德一个人玩的无聊,早早爬进母亲怀里睡觉。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名字忽然出现在耳边:“老张,你听说小眉家那件事了吗?”
“听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真是缺德,自己家姑娘,说卖就卖,还是卖的死人。你看见那口棺木了吗?金丝楠木!可是个有钱人家!”
“别说了,这种事,饿死也不能干!”
“我听说,人还没死就抬出去了,就为了给他们家那个儿子换一味药。唉,神仙保佑,咱小海可千万别得上这怪病!”
后面的话絮絮叨叨,张海德一句都没听进去,他只记得脑袋里一直冒着一句,死了。
小眉死了。
那时候他不知道什么是死了,只知道人死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小小的张海德,沉默了很久,第二天早上醒来,枕头上湿了一片。
妈妈说他:“又流口水!”
他却低着头,很久没说话。
来咯[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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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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