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已经下沉很久了。
奇怪的是,最近这段时间里,我能隐约感觉到周围有很多东西被随意地丢进这里,又似乎有很多东西像气泡一样上浮,而且多得有些异常,就像是寒冷干燥的冬季突然连续下了几个星期的大暴雨一样。
这里本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无处不充斥着虚无,令人感到安心。这里是一切的起源,亦是一切的终焉。但最近这里却吵闹了起来,甚至透进了一片片微薄的光亮,宛若荒漠中分不清是否是海市蜃楼的绿洲。我这种不怀抱希望的人,遇到这种东西也不会感到庆幸或是担忧,有的也只是困扰罢了。
人死的那一瞬,就已经舍弃了世上的一切,憧憬、担忧、关爱、怨恨都已经与死者毫无关系,只需要安息便好了。更何况,我也没有拥有过上述的任何一件东西。
“喂!该醒了吧?”
那股光渐渐变得强烈了起来,我也不由自主地顺着强光睁开眼睛。首先进入视野的是一位正居高临下看着我的有些怪异的女孩子:她留有一头黄色,头顶以及鬓角附近已经褪为黑色,猩红的眼睛直直盯着我,耳朵上别有几块深黑色的方形铁块,斑斓的纹身蔓延到了脖梗上,十根手指上戴着款式各不相同的饰品,穿着一件半破不新的衣服,配上她那种放荡的气质又颇有“破洞牛仔裤”的韵味。一眼看上去,倒像是漫画里出现的辣妹跑到现实里来了。她顶上有一大簇绿叶作为背景,但透过叶间缝隙,也能判断藏于其中的天空的色彩是突兀的鲜红色。
“醒了啊,还真是能睡啊。”
她有些用她像宝石一样的碧红色轻鄙地看着我,说话时,舌钉时隐时现,而且就连这个玩意也不止一个。
大概是因为睡得太久,我的脑子有些不清醒。我尝试着说话,却始终发不出算得上是回应的声音,我的喉咙格外干燥,还有一些东西凝固在嘴里,大概是那时没能流出来的血吧。到这里,我才回想起来:我应该早已离开这个世界,前往了地狱才对。
我搞不清现在的状况,又暂时无法和对方交流,身体也僵硬无比,无法做出什么实质上的行动。我只好先一边调整适应身体,一边转动目光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这里大概是某处山上,各处分布着树木杂草,铺设了棕黄色地板,值得一提的是,周围有不少人形“生物”,他们离我有一些距离,几乎以一个半圆那样整齐地将我和那个女孩子围了起来,但眼神都空落落的,头发都乱糟糟的的,衣服也都是破旧的,有的像是睡落枕了一样歪着头,有的嘴里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有的身上带有一些像是枪械的东西。除去这些来说,我也还算是死在了一个算得上宁静祥和的地方吧。
“啧,怎么看上去呆呆的?”
我太久没有回应她,动也不动一下,只是转着眼珠子,想来的确不太聪明的样子,她会不满也是情理之中。
我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终于发出了嘶哑得连我自己都陌生的声音:“你是谁?”
大概是我的声音太过突然和沙哑,她明显愣了一下,又变回一开始那副有些高高在上的模样:“高级丧尸,泽希。”
高级?丧尸?不等我问,泽希就像是看出了我的困惑那样先说了一大堆关于这个世界的情报。简要概括起来就是:一年前丧尸病毒爆发,原因不明,因为太过突然,人类基本毫无应对措施,世界末日就悄然降临。到今天,幸存者和丧尸都已经凝聚起自己的力量,已经进入了相持阶段。关于丧尸,基本上也都是打头就死,身体也会损伤且因为失去了生理活动无法修复,但有一点特殊的是,**通过别的丧尸或是在自然条件下感染,都会成为失去自主意识的普通丧尸,周围的那一圈大概就是泽希的军队了吧,看上去有一定战斗力,而且都没有缺胳膊少腿,保养得挺好的,不过泽希似乎更习惯称呼他们为“猎犬”;像我这种死去又保留有全尸的在自然条件下有小概率会感染为有自主意识并且有一定身体性能特殊强化的高级丧尸。幸存者方面,已经研究出了对丧尸的生物武器,并且已经建立了安全区,目前基本所有幸存者和丧尸都在往那边靠——双方必定会有一场争斗。泽希顺带介绍了一下,如果把当今世界比作靶子的话,那么外环就是重灾区,一小圈内环基本没有物资和常年不存在**和丧尸的空白区,靶心则是人类建立的安全区。而这里大概是重灾区的偏边缘地带了。
我努力理了一下思绪,艰难地发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人情嘛,不嫌多,之后你能帮上我就行……仅作为我的力量。”
现在毕竟还是要团结起各方力量对付幸存者,两者到底还是水火不相容的。不过泽希同时也在巩固自身的势力,她大概已经有很多仅属于她的“力量”了吧。
似乎有点意思呢。
泽希伸出手将躺在地上的我扯了起来,就像拔一棵野菜一样轻松。我的身体也差不多能动了,等我稍微站稳再跟她自我介绍之后泽希便转身要走了,她的确还得赶路。毕竟我现在又弱又无知,是不配跟她一起行动的。
“对了,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前面山下的那个对方就有相对来说人类和普通丧尸多一些的城镇,要去发展的话就去那里吧,不过我也会经过那里,有可能会再见面也说不定。总之,祝你好运。”
泽希临走前又说了这么一段话,而后蹲下蓄势一跃,便像弹簧一样弹射起飞,扬起遍地沙尘,不见了踪影。这是大概就是她所说的身体性能特殊强化吧。泽希的军队也整齐划一地往她离开的方向快步前进。
我也尝试着像泽希那样蓄势起跳,结果因为身体的不协调和突然传来的异样感,差点摔了个狗啃泥。我撩起我仍穿在身上的染有许多黄泥和血液,像是中世纪抽象画一样的校服,腹部赫然是一道几乎蔓延到胸口的幽深划痕。我呆愣地看了一会,几乎没有犹豫地将手伸进了那条缝隙里探了探,里面有些空,器官大概是没了一半,我又特地去摸了摸心脏的位置,那里也理所当然地空无一物。心里的空洞,是否也随之消失了呢?
我根据泽希的建议往山下走,周围似乎只是普通的森林,但分外寂静,林中常见的鸟虫鸣,甚至连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都没有。我忽的望到路边有一种有趣的花,粉白色,两个头,有些稀奇诶,于是我摘了一些收了起来。没走多久,一座城镇便呈现的在眼前,那是我曾经生活的城镇。能死在离它不远的地方,是否也算落叶归根了呢?不过我能成为它的养分,还因为毁灭它的灾祸而醒来。那里现在已经十分破败,楼房道路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缺,那些如竹竿一样立起的路灯、电线杆大多都已经折断、倒下,也不乏有生锈的各种汽车散落在城镇的各处,有安稳停在路边的小轿车,镶嵌在栏杆、楼房处的公交车,有侧翻在路中间的大货车,配上那毫无遮拦的鲜红色天空和猩红色的云,又是一番说不上来的奇妙滋味。宛若一座是战乱后被毁坏、遗弃的城池。这座城镇大概已经保持这副样子很久了吧。
与记忆中大相径庭的世界,一定有很多很多我未知而令人兴奋的新奇事物。
果然是末日啊。
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呢。
有些,期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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