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云此时正坐在博园后山的小草坡上发呆。初春的青草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轻闭双眼,忍不住深吸了一口,不由得心情舒畅。
此时正是午休时分,晏希和窈玉相约吃过饭后,早已回屋沉沉睡去。
而悸云向来没有午休的习惯,便时常来这后山的山坡上逗留一会儿。闲暇无事时,也常常在此处练功精进武艺。况且今日,正是春光大好之际,她若不坐下来欣赏一番,着实辜负了这江山如画的美景。
从博园的学舍群往此处的山坡上走,需经过一段陡峭的断崖。轻功不好的人,轻易可上不来。因此这里也可算是悸云的一处秘密基地。
至少自她发现这里以来,尚且无人上来叨扰过。
悸云躺在草坡上,枕着头,恰好可以望见山下成片的粉色樱花林。
成片的粉樱映入眼帘,仿佛连天空也变得温柔不少。初春,正是恋爱的季节。悸云不时能看见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们穿梭其中。樱花林中处处洋溢着暧昧的粉色气息。
按理说各类学园应都是不提倡男女交往的。但进入这博园学习的学子们大多非富即贵,一个个都家世显赫,全都不是好惹的主儿。况且其中不乏自小便有婚约在身,身上背着家族联姻重任的少爷小姐。博园的学监们自然也就不好多加干预。一来人家可能是名正言顺的交往,二来谁也不愿沾染这可能掉脑袋的事。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悸云随意一撇,眼角的余光看见山下一对情侣正相拥而立,脸颊缓慢地像彼此靠近似是要亲吻对方,慌忙移开视线。
她平日里虽是一幅老成持重的模样,但到底年纪尚轻,且未经情事仍是少年心性,见着如此情形,也免不了脸红心跳。
“躲在暗处窥视他人亲密,似乎不大光彩吧?”封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悸云一惊,发现封临此时正背着手,站在坡旁的空地上。
悸云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又觉得自己暗地里窥视他人的举动着实不太光彩,便支起了身子,有些窘迫地问道:“你不也在看么?”
她似乎还未找到和这位“救命恩人”恰当的相处方式。
封临冷不防笑了一声,挪动身子走到悸云的身旁坐下。
“确实。”
悸云下意识地往远离封临的方向挪了挪,过近的距离令悸云有些不自在。
“许久不见,你倒是十分见外,不似小时候那般亲近我了。”封临察觉到了悸云的举动,却并不看她。
“草民拜见七皇子恩公。”悸云想了想,还是给封临行了礼。“幼时不懂事,又不知七皇子恩公的身份,所以大胆了些。还请七皇子恩公赎罪。”
封临依旧不看她,也没让她起来。
“人是生疏了,武功却是精进不少。看来这几年,没少花功夫苦练。”不难听出,封临话语中对悸云的赞赏。
“不知恩公何出此言。”悸云却觉得这突然其来的夸奖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可知那断崖自博园成立至今,跃上来的人不超过五个?”封临解惑。
悸云摇头。
那断崖看似平平无奇,悸云只当是寻常断壁罢了。当初也是念着山顶的风景一定十分美好,才轻巧地一跃而上,倒也不费什么力气,自然也就没把它当作一回事。
“此处如此隐蔽,又身处博园深处。平日里本就人迹罕至,怕是江湖中的高手都不知道这个地方,才让我捡了个好名声。”悸云说出了心中的推测。
“倒也见你功力确实不差。”封临嘴角微勾。
二人均沉默了一会儿。风扬起两人的衣角发带,真真是璧人一对。
“你打算跪到什么时候?”封临突然扭头看向悸云。
悸云有些惊慌失措,没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轻易不敢对上封临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眸。那双眸里,满是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和自出生就注定不凡的万丈雄心。
“起来吧,我只是个小小助教,受不起你如此大礼。日后我俩再碰面,你依学生之礼唤我先生便可。”
悸云只好站起身。
此刻,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僵持着。
而那山下的一对男女却在此时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男子的衣衫已经褪到了腰间,而女子正对着男子的胯部跪着…
悸云顿时面红耳赤,脸颊犹如熟透的桃子。
她尚未见过如此情形,理智告诉她此刻还是闭上双眼为妙,但好奇心却驱使她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封临显然也在看,但他却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模样,似乎于他而言这一切早已见怪不怪。
“那两人你可认得?”封临支起一条腿,手肘撑在腿上,手背则抵在下巴处,一幅慵懒闲适的模样。
悸云强忍尴尬,定睛细看,竟觉得那二人似乎有些眼熟。若她没看错,应是与她一同拜在胡玉先生名下的弟子。男的是江南城乌江镇首富的儿子乌年,女的则是乌江镇镇长之女延雨。
她不由得大惊失色。
封临却好似丝毫不感到意外一般,反倒觉得悸云的表情比那山底下的春宫大戏要有趣许多。
悸云并非惊讶那二人的行事。到了适婚年龄,男欢女爱无可厚非。她惊讶的是二人的关系。
乌年是成年之后才转入博园求学,但他在此之前便早已成家。学堂的弟子们都知晓此事。因此,尽管乌年家财万贯,仪表堂堂,俊秀非凡,学堂中的未婚少女们也不把他当□□慕对象。
如今乌年家中夫人正值待产之际,他却在此处与人行苟且之事,怎能不叫悸云心惊。况且那与乌年偷情的女子,正是乌年娇妻延江的小妹。
“这世间的荒诞离奇事,比这更有甚者尚有许多。”封临语气甚是平淡,仿佛早已看破红尘俗事。
在他看来,这似乎与饭堂阿姨又偷吃了一只鸡腿一般稀松平常。
悸云随手从脚边拾起一块小石子,朝山下扔去。正巧,砸在了乌年的额角。她下手不轻,乌年的额角顷刻间便乌紫了一大片。
“谁,是谁在那?”乌年吃痛地一手捂着额角,一手连忙提起裤子,四处张望。
看起来很是狼狈。
悸云见他就要发现自己,将身子往后撤避了避。
乌年心中惶恐。毕竟此时他正做着有悖伦理之事,若是张扬出去,乌家和延家皆会颜面扫地。他连忙整理好衣衫,拉着妻妹延雨逃命似的离去。
“你这又是何必?他们不是第一回了,你我也并非第一回发现他们的人。你阻止他们一回,能保证他们不会再犯吗?”封临话里有话。
悸云并非听不懂他话中的含义。想来方才那般荒唐情景,封临早已见识过,又或者这偌大的博园里,也早已有人知晓。只不过总有些事情,说不得,问不得,看见了也要烂在肚里。
只因于他人无益,于自己,更加无益。
只要生在这人世,便逃不过金钱、权力、利益的桎梏。在外如此,在博园里也依然如此。不想惹火上身,唯有明哲保身。
可悸云仍想在她的能力范围内,保留内心的一片净土。
博园是她心中唯一可以短暂逃避阶级地位修读圣贤道理的神圣之地,她不容许此处,被道德败坏之人玷污。
“我也只能耍些雕虫小技以示警醒。”悸云自嘲。
她只是一个小小书童,无法撼动两个家大业大的世家子弟。一个不小心,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就这点志气?”
悸云不喜欢封临居高临下的模样,他分明也是那些既得利益者之一。
“人固要有自知自明。我不像七皇子,自小就含着金汤匙出生。”
“别人给的,永远不如自己挣的。只要你足够强大,能做的只有更多。”
悸云没有说话。她看着封临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紧紧攥紧手心。
若她不够强大,只有被人保护的份。那她又要用什么去守护她想要守护的东西呢?
风,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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