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人赵忠为,你是一名警察,是吗?”
“是。”
“身为警察,你应该很熟悉出庭作证,给真口供的重要性,是吗?”
“是。”
王森看向赵忠为,用手指了指自己和邵薇,“你第一次见到我和原告在一起是在什么场景之下?”
“是今年9月25日晚上,我通知原告她的丈夫疑似自杀身亡,让她回来。”
“当时她是什么状态?”
赵忠为冷静陈述:“她很狼狈,外面下了雨,她头发上全是雨水,她的身上还披着你的外套。”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外套?”
“那个尺码一看就不是她的,而且在第二天审讯的时候她也承认了外套是你的。”
王森扬起一边嘴角,“你对我们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友好。”
“你的意思是她并不反感我,是吗?”
“我觉得是的,”赵忠为答得诚恳,“如果反感的话,是不会披你的外套的。”
王森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但他没有就此问下去,他话锋一转,直接问赵忠为:“我们上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你打给我说邵薇起诉你,让我做你的证人。”
“那再上一次呢?”
“你告诉我你手头上有一条视频,我会很感兴趣。”
“那是一条什么视频?”
赵忠为如实作答:“今年9月24到25日香湾大酒店的监控视频。”
“内容是什么?”
“邵薇离开酒店长达20个小时的实证。”
王森又问:“我为什么要给这条视频你?”
“因为你知道我一直怀疑邵薇的丈夫不是自杀,而是他杀。这条视频正好能够佐证邵薇有足够的杀人时间。”
法庭内瞬间哗然一片。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邵薇,然而她却毫不理会,只是淡淡地看向王森,眼神冷漠得像看一个陌生人。
“我给了你视频后发生了什么?”
“邵薇向法院起诉你。”
王森点了点桌面,“她说是以性骚扰的控诉起诉我,但时间卡得刚刚好,就是我发给你视频的这一天。你认为她知道我提供了视频给你吗?”
“应该知道,你有在信息里告诉她。”
王森拿出证据本,“翻开514页,我在今年10月24日,也就是上周三,我在最后和邵薇的聊天记录中提到‘我会把那件事告诉赵忠为’,而在后面她也回复了我‘那就去’3个字。所以我有理由相信,邵薇是得知了我把那个视频交给了赵Sir,所以才对我进行起诉的。而起诉的原因,并非‘性骚扰’这么简单。”
——
“赵Sir,你刚才说我方原告‘应该知道’被告把一则视频给了你,是吗?”
轮到郭霭思发问。
赵忠为点头:“是。”
“‘应该知道’也就是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
“是这个意思,因为是用了‘那件事’指代,所以我不清楚邵薇到底知不知道它代表什么。”
“好,”郭霭思利落地结束这个话题,“你们刚才说那是一段监控视频,这条监控视频证明了我方原告有在9月24日到25日出去过,但没有提去哪里是吗?”
“是,我们还在调查。”
“赵Sir,你不需要告诉我们你们要做什么,只告诉我一点就好,你们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证实我当事人离开酒店后去了哪里。或者我说得更明确一点,你们甚至没有证据证明我当事人是离开了酒店,是吗?”
赵忠为皱起眉,但不得不承认:“是。”
“所以这段视频其实不会对我当事人造成任何损伤,是吗?”
“目前来说,是的。”
郭霭思说:“所以刚刚王律师的‘有理由相信’也不是那么有理由。”
赵忠为却说:“这要看从哪个角度看待这个理由。”
“赵Sir,你觉得被告对原告怎么样?”
“挺好的。”
郭霭思却笑了,“赵Sir回答问题有点保守。我曾经在K.C律所见过你们交锋,你曾经用‘邵薇丧夫’和‘徒弟’来嘲讽过王律师,是吧?”
赵忠为抬眼看了看郭霭思,“是。”
“你为什么觉得这能够刺激到他?”
赵忠为瞄了邵薇一眼,她的嘴角轻微上扬,露着一个不容易被人察觉的笑。
“因为我觉得他很在意原告人。”
“在意?”
“就是多次当面维护她。”
郭霭思认同,“确实很维护。在刚刚王律师提出的‘起诉动机’和提供的证据上看。赵Sir,你觉得王律师为什么突然给我当事人发那么多条信息?”
“……我不知道。”
“不知道?上面不是写的很明白了吗?”郭霭思直接读出聊天记录的内容,“‘我现在在你家楼下’,‘那个差佬还在你家里’,‘为什么关灯了’,’你真的要和他在一起’。赵Sir,刚刚王律师说我方原告可能是因为得知了他要去告诉你‘那件事’才急于起诉被告的。”
她缓了口气,“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方原告人是因为有了新的恋情,不想再忍受被告的骚扰,和担心伴侣也会被被告骚扰才决定起诉的呢?”
赵忠为用力抿了抿唇,“我不知道。”
郭霭思叹了口气,“确实,我们都不是被告人,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那我问你一个比较能够确定的事,你知道聊天记录里的‘差佬’指的是谁吗?”
赵忠为松开动作,苍白的嘴唇缓缓露出原本的血色。
片刻,他才说道:“我没有过问,不太确定。但我心里有一个怀疑对象。”
“怀疑对象?”郭霭思挑了挑眉,“谢谢,赵Sir。”
赵忠为刚站起来,郭霭思就朝法官说道:“法官大人,我要求传召我的证人——玫瑰湾重案组督察,邢风出庭作供。”
赵忠为一回头,就看到邢风从旁听席上站了起来,和他遥遥对视。
——
“证人,请问你和原告是什么关系?”
邢风看了一眼邵薇,“我和原告是情侣关系。”
“在一起多久了?”
邢风认真地说:“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10天,没有很久,我们刚开始。”
郭霭思又问:“今天是你们一起的第10天,那不就是说在你们在一起的第二天凌晨,被告王森就已经知道你们在一起了?”
“是。”
郭霭思指了指王森:“你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邢风瞥了王森一眼,看上去十分不屑和王森对视。而王森听到了郭霭思的询问后,又是嗤笑了一声。
“他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
“怎么说?”
邢风思考了一下,谨慎地回答:“在我和原告刚认识的时候,他就已经对我很不屑了。我记得有一次我刚好在他们律所楼下和线人争执,我想抓我的线人却被他打了一拳。刚好原告在楼上看到,她特意拿了一个医药箱下来给我消毒,前后不过10分钟吧。等我们分别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被告在大堂等原告。”
“你怎么确定他是在‘等’原告呢?”
“因为原告一走回去,他就立马跟着,而且还瞪了我一眼。我那时候觉得他很莫名其妙,现在理解了。”
“你能理解什么?!”王森忍不住吼道。
“肃静!被告,还没到你的发言时间,请你冷静。”法官猛敲一下法槌。
郭霭思像是故意激怒王森一样,她也问了一样的问题:“你能理解什么?”
邢风直白道:“我能理解他对原告爱而不得的感情,也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患得患失,因为他根本没有得到过。”
王森再次忍不住吼道:“你以为你是谁!”
“肃静!再这样下去,本席会判你蔑视法庭。”
法警强硬将王森按回被告席里。被强制噤声的王森就像一只没有方向的狂吼野兽,他恶狠狠地瞪着邢风,恨不得用眼睛将他撕碎。
“他没有得到过?”
邢风笃定:“当然。他根本拿不出证据证明原告对他有半点过界。我和原告确定关系的那一天,其实我们约好了一起去看艺术展,但因为某种原因我们没有去成。后来我才知道,当王森得知我们没有约定好的那一天,自己也上网买了两张艺术展的票给原告。所以原告现在手头上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艺术展入场票。”
“在你眼里,原告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邢风看向邵薇,眉眼弯了一下,“她是一个内核强大,知道自己追求什么的人。她想要的自己会去拿,不想要的就拒绝,而不是欲擒故纵,让别人有任何联想。”
郭霭思满意地点头:“法官大人,我没有问题了。”
——
“从本案受审开始,本席一直十分关注女性群体在职场中的地位,所以起初看到女律师起诉自己的男徒弟职场性骚扰时,本席十分吃惊。虽然被告上交的证据杂乱无章、不分重点且繁杂,但本席都一一过目,就希望从中找出对双方行为公平的答案。谁不知在庭上,被告言行无状,甚至蔑视法庭,本席对这种行为感到十分不满!也深刻体会到原告想要控诉被告的心情。”
“如果原告人的诉求不变,那本席即将宣判。”
法官正要抬起眼,就看到郭霭思迅速站了起来,她一字一句,咬字清楚地对法官说:“法官大人,因刚才被告和证人赵忠为有提及到原告前夫自杀一案,所以我们想追加一条诉求。”
法官点点头,“你说。”
郭霭思看向邵薇,得到后者的示意后,她大声且自信地说:“我们想就被告的精神状态与对我原告的骚扰提出他作为另一个刑事案件证人的资格质疑!我们不光要以《民法典》第1010条对他提出性骚扰诉讼,我们同时也质疑他的证词,他极大可能因为对我原告方爱而不得从而给出不诚实、不可信的供述。”
“他是一个不诚实证人!”
——
“本席宣判被告王森性骚扰罪名成立,依照《民法典》判处拘留10天,并处5000元罚款。”
郭霭思推开法庭的门,脚步松快地看向身后的邵薇和邢风,“终于解决了,师父,恭喜你。”
“也恭喜你,旗开得胜。”邵薇笑着回道。
邢风提起手,眉眼含笑地牵住邵薇的手。
小满将写满提示的便利贴揉皱了,扔进垃圾桶,纸团却不慎滚落,一直滚到斜后方的赵忠为脚边。
赵忠为弯腰去捡,隐约看到了“爱而不得”四个字。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扔进了垃圾桶。
“谢谢。”
“不用谢。”赵忠为随口应她,一转头就看到十指相扣的邢风和邵薇。
他们谁也没有想松手。
“阿风。”
“师父。”
赵忠为又看向邵薇,“恭喜你赢了。没想到你们律所的女律师打官司都这么厉害。”
邵薇微微一笑,“是啊,有的时候真不能小瞧了女人。我看赵Sir你身边的Madam于也很厉害。”
赵忠为回头看了一眼于晶,笑着说:“我哪里敢小看女人?一个不小心就让我这些天白干了。”
邵薇听出赵忠为的弦外之音,也没有搭话,只是眉眼弯弯地扯了扯邢风的手:“我们的电影要开场了。”
“是哦,快开场了。那师父,我们先走了。”
赵忠为夸张地挑眉,示意他们走吧。等他们身影彻底离开了法院,于晶才暗暗念叨了一句:“这么肯定自己能赢吗?连电影票都买得这么刚好。”
赵忠为笑了笑:“她可不止赢了这场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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