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骚扰案起诉成功,王森转做污点证人的计划彻底被推翻。他提供的监控视频不仅可信度降低,就连香湾大酒店的经理和他本人都要被追责。
而钟汉廷自杀案也因此进入大众的视线里,作为死者家属,有一些市民认为邵薇太快进入一段新恋情,也有市民为她鸣不平。一时之间,压力统统涌入了玫瑰湾警署。
署长勒令停止调查。
邢风从重案组出来时接到了邵薇的电话,电话里她让邢风去车行取一下之前送去修理的车。她因为起诉性骚扰名声大噪,最近有很多职场女性找她寻求法律意见,她忙得走不开。
“钥匙在车行,你过去报我的名字就行。”邵薇语速飞快地说,身后是一片嘈杂的交谈声。
邢风到车行的时候,车子已经被开出来了,他简单和车行的人打个招呼就去取车。邵薇的车子很新,看上去应该是今年才买的。邢风自然地摸索起车机的设备,刚看到音乐设备就想起邵薇说的《绿袖子》。
邵薇说之所以会撞车是因为听到了《绿袖子》走神了。
邢风皱了皱眉,点开音乐设备想把这首歌删掉,一点进去却发现上次正在播放的歌曲并不是《绿袖子》,而是另一首钢琴曲。
“怎么会……一听到歌就撞上了花坛……”他喃喃着,顺手点进去最近播放,然而排在第二的歌曲也不是《绿袖子》。
他提起一口气,心里想着或许是情急之下或者崩溃之下按了删除。但他的手指却一直往下拉歌曲目录。
终于,他在第二页的第一首歌里看到了那首让他和邵薇都为之变色的《绿袖子》。
奇怪。
太奇怪了。
如果《绿袖子》不出现在最近播放的目录里,他可以说是删除了。
如果《绿袖子》出现在第二、第三、甚至是第四首,他可以说她是情急之下切歌了。
但是现在……它出现在了第二页的第一首。
他忽然感觉头皮发麻,整个人失神地靠在椅背上,刚想打开车窗呼吸点新鲜空气,一转眼就看到一张脸凭空出现在车窗外。
邢风吓了一跳,见是车行的人才又松了口气。
“怎么样?车子修得还可以吧?”
车行的人面带笑容地问了一句,邢风胡乱点了点头,随后反问过去:“你们之前修车的时候……有没有检查过音响?”
那人愣了一下,翻查手里的检查本,犹豫着说:“之前沟通的时候没有说过要检查音响,我们只检查修理了车头损坏的部分,邢先生您是觉得音响有什么问题吗?”
邢风看对方神色自然,不像是说谎,摆了摆手:“没有,我只是问问。”
“哦这样,我们车行有自己的音响,修车的时候是不会碰客人的音响的。”
邢风知道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也没有再说什么,和对方道谢后直接把车子开走。有了怀疑,开车的时间就变得格外漫长。
他随手点开了一首流行乐听,当看着它从不起眼的第三页攀升到最近播放的第一页第一首时,他整个人像一条搁浅的鱼。
他一边忍不住出汗,一边又觉得唇干舌燥。
他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回到公寓里,看着已经在家里看书的邵薇,他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回来啦?”
两个人异口同声。
“是啊。”
再次交织在一起的声音让邢风稍微放松了点,他将车钥匙还给了邵薇。后者接过,自然地放在桌面。
“你怎么快就回来了,我刚刚还打电话给你,想让你顺道去一趟家里拿双鞋子回来,不过你没接电话。”
邢风下意识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确实有一通未接来电。
“你怎么不多打几个给我?”
“我怕你在捉贼嘛。”
邢风的心悬了悬,抬眼见邵薇打趣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贼要捉。你要一双什么鞋子,我过去拿。”
他说着转身就要走。
“喂。”
邵薇的声音冷不丁在背后响起,他慢慢转过去,生怕邵薇发现自己的局促不安。
“怎么了?”
“你才怎么了,你钥匙都没拿,怎么进去?”
“哦……哦,对,”邢风定了定神,“我都忘了。”
邵薇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邢风。邢风正要接过,又被她躲开了。她伸手去摸邢风的额头,发现上面渗着一层薄汗。
“不舒服啊?要不我自己去?”
“没什么,可能是闷到了。我出去走走,呼吸点新鲜空气就好。”邢风拿过钥匙,再次转身往门口走去。
“阿风,”邵薇再次叫住他,这次邢风没有回头,“其实你也不需要拿钥匙过去。我之前留了一串钥匙在保安处,你过去要就好了。今晚是警察搜捕的最后一晚,明天警方就不用进去了,钥匙也该拿回来了。”
“……好。”
邢风问前台保安拿了钥匙,保安还是那个保安,见邢风来了他神神秘秘地问:“你们找到那个送外卖的女人没有?”
“还没有,”他顿了顿,“我已经不管这个案子了。”
“哦……真可惜。不过邵小姐是真的命苦,你要好好对她啊。”
邢风拿过钥匙,对保安说了一句“好”,刚要刷卡进去,就听到一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阿风。”
钥匙掉落在瓷砖上发出了剧烈清脆的响声,就像有人在耳边用锤子敲击石头。邢风弯腰去捡钥匙,轻而易举就从干净到反光的砖面看到身后的赵忠为。
“阿风。”
“师父?您来干什么?”
邢风转过身去,看到赵忠为坚毅的目光。
“带我进去。”
“搜查令明天再失效,您为什么不直接问保安拿钥匙?”
“上头已经不准我们再查下去了,如果我贸然去找保安拿钥匙,万一被上头追究,我要吃处分的。”
邢风双手环胸,警惕地靠在消防通道的墙壁上。
赵忠为则苦口婆心地劝他:“我只是想上去看一眼,我想再证明一件事。”
“你来来去去就是不肯放过阿薇。既然上头都已经下令不许再查了,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执着?”
赵忠为停了停,再开口时语气沉重了不少:“因为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天网恢恢。一个人要是做过,肯定会留下痕迹。相反,如果她没有做过,那又怕什么调查……”
邢风有点烦躁,他皱起眉头,打断了赵忠为:“那是不是如果一直查不到东西,但你又相信自己的直觉,那她就要一辈子接受你的调查呢?这个案子是以自杀开始的,它没有明确的追诉期的。”
“不。阿风,你信我。”赵忠为知道他们立场早就不同了,他只是想尽快验证自己的怀疑,所以他没有想过隐瞒,“我只要验证最后一件事,最后一件。只要这件事结束,我就真的放手。”
邢风没有松口:“什么事?”
赵忠为没有说话。
邢风急着追问:“到底什么事?”
思考再三,赵忠为说:“王森告诉我一个人的遗嘱是不可能有那么多个‘我’字,我看过钟汉廷的遗书,那上面足足有11个‘我’字。”
“那又怎么样?钟汉廷本来就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而且,你能在遗书上找什么?找视频录像吗?”
“不,王森还和我说过邵薇打字有一个习惯,她习惯在最后一句话上加个空格再加句号。只要我能验证这一点,我就可以知道这封遗书到底是不是她伪造的。”
邢风一时噤了声。
见邢风表情有所松动,赵忠为乘胜追击:“阿风,你不想知道你的枕边人有没有……”
“不想。”他斩钉截铁地说。
——
昏暗的客厅“啪”地一声被灯光照亮。赵忠为宽慰地拍了拍邢风的肩膀,径直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邢风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这里的一切都被警方的封锁线挡住,要进入书房得跨过重重难关。赵忠为打量了一番四周,确定这里没有遭到任何破坏后,猫着腰走进了电脑。
一份纸质的遗书安静地躺在电脑的旁边,上面肉眼可见已经铺了一层灰尘。
赵忠为摸到鼠标,正要移动。
“等等——”
邢风喝止住他,自己则慢慢挪到赵忠为的旁边。一块已经熄灭的电脑屏幕照出两个人不同的神态,等邢风彻底站定后,他才吐出两个字:“开吧。”
赵忠为不再迟疑,伸手滑动了鼠标,映入他们眼帘的是需要输入登陆密码的页面。赵忠为之前在邵薇那里得知了密码,每按下一个字母,身后的人的呼吸都会重几分。
等密码输入完毕,邢风的手已经渗出一层汗。
赵忠为没有立刻进入电脑,而是看向紧张不已的邢风,“你来按‘进入’吧。”
邢风伸手去按,还没碰到进入键,手已经湿滑一片。他突然想起当警察的第一天,捉贼的第一天,持枪的第一天,那些“第一天”都没有现在来得紧张。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他允许赵忠为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重重按下进入键。他已经想好了,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会接受。他都会……
电脑开机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一切的想法。他们看着电脑桌面,忽然意识到电脑曾经被关闭过。
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再从打开的文档里看到曾经的痕迹。
一瞬间,整个房间里充斥着窒息的沉默。
“怎么会?我不是告诉他们都别关机吗?”
第一声质疑还是从赵忠为的口中发出,他怀疑地看向邢风,双手紧握他的肩膀:“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进来关机的?你想帮她销毁证据,是不是?”
邢风反手推开赵忠为,哑声说:“怎么可能?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如果不是你上来,我……”
“那会是谁?邵薇?她曾经上来过?走,我们去找监控。”
赵忠为二话不说就拉着邢风的手往外走,邢风毫无头绪跟着他走了几步,随后又甩开他的手。
“够了!”
“你什么意思?”赵忠为惊愕地看着邢风爆发,眼里的难以置信转化为怀疑,“你有心包庇她?”
“不是!”
“不是?不是你为什么那么紧张,你是不是也在怀疑她?”
邢风别开视线,“我没有怀疑过她。”
“你说谎!我是你师父,难道我看不出来你的反常吗?你不怀疑她你为什么手心全是汗,你不怀疑她你为什么一整晚心不在焉,吞吞吐吐的?你不怀疑她你怎么会让我上来看电脑!”
赵忠为逼近邢风,双眼凌厉地盯着他,“邢风,你是一个警察。无论是谁犯了错,你都不可以包庇,无论是谁!”
邢风忍无可忍,怒声道:“我包庇的不是她,我包庇的是你!”
在赵忠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邢风缓了缓起伏的心情,继续说:“你说要上来,我就让你上来,不是因为我怀疑什么,而是因为我想让你死心。从钟汉廷自杀那天,你就一直抓着阿薇不放,你一开始说她有动机,说她买保险,说她退保,结果呢?结果发现是钟汉廷想杀她!”
“然后你又听信了王森的一面之词,说她有作案时间。但其实,钟汉廷泡在热水里,法医连他确切的死亡时间都不知道!”
“现在我想让你死心,给你上来查最后一次,你又说我怀疑她。师父,够了,你的直觉不是每次都准的,邵建安那次根本就是意外!”
“不是意外,我比谁都清楚,不是意外!”
“那现在又要怎么解释?!”
赵忠为哑口无言,他干脆转过身去,调整自己激进的心绪。邢风看到他这样,也不好继续争执。他用手擦了一把脸,正要劝赵忠为放下。
下一秒,门外传来了开锁声。
“阿风?”
邢风看着推门进来的邵薇,脸上的错愕暴露无遗。
“怎么这么紧张地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怕你忘了找保安拿钥匙,没想到出了门才记得钥匙在我手上。”
邵薇眉眼弯弯,视线却向四周飘。她走进了久违的房子,像是有些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一眨眼就过去这么久了,屋子里都铺满尘了。”
她一间一间房看去,边看边回味着什么。走到书房时,她突然回头看向恍惚的邢风,“我刚刚在外面好像听到你在说话,你在和谁说话?”
邢风眼神闪烁,摸了摸鼻子:“没有,刚刚和David仔在说案子的事情。”
“真的吗?好凶哦。”
“真的,”邢风走向前,拉住邵薇的手往外带,“他们顺便问你后天有没有空,一起到天台烧烤。”
“你很急吗?走得那么快?你的手怎么这么多汗?”
“我不是很急,这不是你来了刚好看看拿哪双鞋嘛?我怕我拿错了,你到时候不开心。”
邵薇闻言凑近了邢风,双眼眯了眯,“我在你心里这么凶啊?还是你有什么小秘密不想让我知道?”
“哪、哪有?”
“说谎,”邵薇挽上他的手,她的手有点冷,有点潮湿,覆在他手上让他莫名地吸引又排斥。
邢风没有反抗,只是任由她挽着,像在等一把凌迟的刀。
“你该不会是……”
她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书房那扇紧闭的门。
赵忠为就躲在房门后面,他的耳朵紧紧地贴着房门,忐忑不安地听着邵薇的“拷问”。她的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像浴缸水一般渗进他的耳朵里。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和她打趣的声音同时响起——
她说:“你不会是怕鬼吧?”
邢风笑着否认,两个人说说笑笑了两分钟后,才离开了这个房子。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赵忠为看着无处可藏的书房,松了口气。
然而他还没回神,“滴滴”一声短信声就从他口袋里传出来。
他第一反应是幸好邵薇离开,第二反应才是拿出来看。短信是林如雪发过来的,上面写着——
【林如雪:1994年负责检验凶手DNA的人员名字已经拼出来了,那个人是何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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