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走入几个人,一个身穿玄色绣金龙锦袍的年轻男人,长身玉立,面容清俊似冷玉,削薄的唇紧抿,矜贵威严。
睿亲王肖敛看条凳上的少女一双黑漆悸亮的眸充斥着恐惧,渐渐暗淡,失去光亮神采。
条凳上的少女浓密乌黑长发逶迤与地,滴着水,静静地,悄无声息,一动不动,这一幕惊心动魄
随在一旁的陆显恭敬地道;“此女嘴硬,上大刑都撬不开她的嘴。”
顾昭宁的意识渐渐模糊,恍惚听见道冷冽的声音。
“放下来!”。
狱卒解开绳索,把少女面上的纸张一层层揭掉。
骤然一股空气涌入胸腔,仓促地一大口呼吸,剧烈地咳嗽,顾昭宁趴伏在长凳上咳得五脏六腑都要呛出来了。
少女素净的小脸惨白,一双黑眸溢满了水,浑身水淋淋的。
陆显觑着睿亲王的脸,小心地说:“什么都不说。”
少女单薄的小身板,重刑之下没有吭一声。
迷糊的意识渐渐清醒,顾昭宁垂眸看见两步远的乌金靴,玄色衣袍绣金龙的袍角,无不昭示着男人出身的高贵。
“顾廉谋害皇子,你所知道的说出来,本王便留你一条命。”
头顶传来的声音低沉冰冷。
父亲谋害皇子,顾昭宁根本不知道内情,但清醒一半的脑子转得慢,终是抓住了点什么,此人就是她一线生机。
于是滚下长凳,伏地跪在男人面前。
朝上叩头,吃力地撑着一口气,“王爷,小女的父亲在太医院当差几十年,兢兢业业,不曾出过差池,顾家几代行医,蒙祖训悬壶济世,如真做下这等害人之事,必有缘故,事发前,父亲曾对我说,他写了一封书信留给我。”
几日刑讯,顾昭宁咬死不吐口,此刻方说,就是赌此人地位尊崇,锦衣卫审她的人,意图明显,真相不重要,她的口供对他们有力,达到打击对手排除异己的目的,锦衣卫中人忠奸不辨,此话说早了,可能遭杀身之祸。
“书信在那里?”
男人开口,周遭气氛骤冷,形成威压,压得她抬不起头。
顾昭宁低垂着头,不能露出半分心虚,说:“小女的父亲只说书信自有人送到小女手上。”
刑堂上一片沉寂,落针可闻,渐渐顾昭宁脊背冒出一层冷汗。
她的心说一点点下沉,其实根本没什么书信 ,父亲也没说过这样的话,她谎称有一封书信,对背后真凶是个隐患,有人想找到那封书信,便要留下她一命。
忽地一声冷嗤,“撒谎!”
肖敛根本不信,顾昭宁的心已然绝望,强撑着,说:“小女没撒谎。”
“信在何人手里,想必你也不知道,何时交给你还是不知道。”
肖敛的声音冷沉,深眸里隐含着微讽。
“是”顾昭宁豁出去了,反正出不了诏狱,也难逃一死。
肖敛突然俯身,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脸,眸光迸射犀利的锋芒,“竟敢欺骗本王,信不信本王拨了你舌头。”
男人的周身爆出肃杀之气,手下加重力道,顾昭宁说不出话,拼命摇头。
少女乌发披散,单薄的肩背赫然鞭伤,一条条长长的血痕破开囚服,细嫩的皮肉绽开,瞪着大大的乌亮眸子,恐惧中透着坚韧。
良久,肖敛松开了手,直起身,命令道:“送回牢房。”
玄色衣袍划过,在刑堂门口消失,顾昭宁瘫倒在地,方才一瞬间她犹如在地狱门口徘徊了几趟,失去所有的力气,任由人架回牢房。
走出诏狱,阳光下肖敛微眯着眼,沉声道:“顾家搜过了?”
端王和睿亲王叔侄素来亲厚,肖敛对顾廉深恶痛绝,死了算他造化。
陆显答道:“搜过了,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书信往来,很是干净。”
肖敛冷笑,“看来早有准备。”
事发后,决然一死,倒也干脆。
顾昭宁闭着眼,侧身躺在蒲草上,鞭伤渗出的血干涸黏在囚衣上,她只要动一下身体,扯着伤口刺疼。
走廊里飘来饭菜的味,难以下咽的食物填不饱肚子,也不至于饿死。
狱卒把饭放在门口,狱卒低着头,顾昭宁听见动静吃力地半睁开眼睛,视线落在狱卒的手上,这只手不粗糙,视线往上移,狱卒带着帽子,遮住大半张脸,不是前两日送饭的年老的狱卒。
直觉这人有点奇怪,似乎有点慌乱,拿勺子舀白菜汤时洒了。
狱卒仓促地走了,顾昭宁缓慢地爬过去,一碗清水煮白菜,豁口的粗瓷碗里放着一个硬馒头,一块咸菜疙瘩。
顾昭宁发干的唇裂开,喉咙干哑,用手腕夹着碗,喝了一口菜汤,她缓了缓,忍疼抓过干硬的馒头,咬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又悉数吐了出来。
她艰难地捧起水罐倒了一碗水,漱了口。
馒头里有毒,她虽然医术不精,但从小的生长环境,令她熟知所有的药草,无毒有毒的草药看、闻就能分辨出来,尝一下就知道是何种毒,品出馒头里掺了砒霜,有人买通狱卒想要她的命。
是什么人要自己的命,落在这种地步,侥幸不死,也绝没好下场。
菜汤里没下毒,她喝光了碗里的菜汤。
然后躺回去,她浑身是鞭伤,只能侧身躺着,今夜没有惨叫声,刑具镣铐声,陷入空寂,空寂反倒令人惶恐,丝丝缕缕的不安爬上心头。
墙角几只老鼠,在黑暗中窥探着她,还是啃她手指的那几只老鼠,鼠的小眼睛发光,十分警觉,老鼠的听觉、味觉敏锐,对光敏感,在黑暗处能看见十米以内的移动物体。
她好似这群老鼠的美餐,卷缩着身子。
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着了。
走廊的一盏灯昏暗,地牢里寂静无声,这时,牢门悄声打开,一个黑影走进来,来到躺在蒲草上的少女跟前。
低头看着熟睡的少女,少女无知无觉,黑暗中他脸上显出诡异的神情,突然伸出双手,掐住少女纤细的脖子、
睡梦中的顾昭宁被窒息憋醒,模糊的意识,看近在咫尺的黑影,一只男人的大手掐着她的脖颈,头晕越来越呼吸困难。
求生的本能,她曲腿撞上黑影,趁着脖颈上的手松动之际,翻身而起,双手的镣铐,缠住那人的脖子。
用尽最大的力气,死死地绞着不松手,那人显然没有防备,瘦弱的少女惊人的力道,渐渐放弃挣扎。
顾昭宁还是没放手,铁链绞着他的脖颈,直到他一动不动,良久,她才慢慢松开,那人倒在地上。
她的心狂跳不已,手抖着试了下鼻息,那人已经断气了,她卸了浑身的力气,瘫软在地。
慢慢地顾昭宁冷静下来,看眼打开的牢门,陡然心里生出一个念头,逃走,转瞬她就打消了逃走的念头。
这座诏狱守卫森严,出了牢门,层层把守,她跑不掉的,且不逃,侥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逃走被抓回,按照本朝律例,斩立决。
她躺下,等到狱卒换班,接班的狱卒过来查牢房,发现一间牢房门开着,一下傻眼了。
看见地上已死了的人,惊恐地又看向墙角的顾昭宁,不可置信。
走廊里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一抹峻拔的身影出现,雪白底绣金祥云皂靴,离她几步远停住。。
通气孔射入一线光,牢房角落里小小的一团,瘦小的身子蜷缩着。
陆显蹲下,翻过来看地上死了的男人,是当晚当值的狱卒,两指探了一下他的脉搏,站起身,看顾昭宁的眼神戒备,说:“绞杀”
鹰隼般犀利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人身上,看似柔弱的少女,不可小觑,肖敛沉声问;“人是你杀的?”
头顶传来的声音,泛着蚀骨的寒意,顺着身上渗着血的伤口浸入,顾昭宁四肢百骸僵冻住。
“王爷问你话?”
左右锦衣卫握着佩刀,似乎王爷一句话,抽刀砍断她纤细的脖颈。
“是”
顾昭宁俯身趴伏在地,尽量缩到很小,仿佛避开那道凛冽的目光。
“为什么?”
声音低沉,在这阴冷潮湿的地牢,铁链的冰凉通过手腕脚腕传到全身,如坠冰窖。
“他要杀我。”顾昭宁控制住心慌。
地上的粗瓷碗里的菜汤一滴不剩,豁口的粗瓷碗翻了,里面的一个干硬的馒头剩了一块,旁边躺着几只死老鼠,四周散落细碎的馒头渣。
肖敛眸光暗沉,问:“你知道馒头下了毒?”
“馒头有异味,掺了砒霜。”顾昭宁据实说。
“牢房送饭的人呢?”
听王爷一问,狱卒吓得哆嗦着跪下叩头,“已经跑了”
在水火不透的诏狱买通狱卒杀朝廷重犯,这桩案子背后来头不小。
仵作过来验尸,推算大致死亡时辰夜半,馒头里掺了砒霜,验了菜汤无毒,仵作所言,与顾昭宁所说分毫不差。
顾昭宁被上了沉重的镣铐,少女的皓腕和纤细的脚踝,似承受不了的重量,动弹都很吃力。
她是朝廷重犯,又杀了人,顾昭宁已经不抱生的希望。
送牢饭换了一个人,尽管知道自己最后要死,她还是小心谨慎,早饭喝了一口米汤,含在口中,确认无毒,方放心地喝了,掰了一小块馒头,慢慢地嚼没咽下,无毒才食用。
不到最后关头,她努力活下去。
伤口没有处理,没上伤药,她睡着几次疼醒,老鼠不怕人,毒死了几个老鼠,其他的老鼠不敢太靠近。
她不敢睡实,要杀她之人没有得手,必不罢休,她时刻提防。
地牢不辨昼夜,墙上的通气孔的光线明暗判断,这两日没有提审她。
牢门开锁,传来哗啦啦的响动,她从浅眠中醒来。
狱卒打开她的手铐脚镣,似笑非笑地道:“姑娘请吧。”
顾昭宁一身的伤,走路吃力。
两个粗壮的妇人架着她,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的灯盏明明灭灭,阴森可怖,
这一条路没有尽头似的,漫长煎熬,走向死亡的通道,这是顾昭宁十五年的人生最后的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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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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