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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张慧娘——宁得顾家郎

“这约莫,便是所谓世道吧!奴家的过去讲完了,又有哪位姐姐妹妹愿作个分享?”金玉奴款款起身行礼,一举一动皆挑不出刺来,又思及她的出身,大抵是真的花了大心思练的。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直到一女子轻声说道:“若是诸位姐姐妹妹们不嫌弃,妾倒是可以接着讲起。”她起身向众位姐妹行礼,又下意识地将手放到腹部,低垂眉眼,瞧上去万分温顺柔和,“妾姓张,闺名慧娘,嫁与河北武阳人氏吴郎。吴郎名保安,字永固,是个有志向有本事的大丈夫。妾能嫁予他,也是妾的幸事。若是妾没猜错,妾这身装扮,该是妾与吴郎最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大约就是刚有了天祐不过几月之时。”

张慧娘轻轻摸着腹部,仿佛能从中感受到孩儿:“要是真能有凝固时光的法子,妾真是愿意时间就停在那一刻!吴郎原见任东川遂州方义尉,妾也随夫郎居于遂州。吴郎心中有万分抱负,奈何现实不饶人,处处不得意,吴郎的才华和抱负因着种种原因没能施展拳脚,是以眉间常有郁色,妾虽劝慰得一时,却劝不得一世,只好暗中祈求神明保佑,教吴郎得个好机会。”

“直至某一天,吴郎忽知朝廷欲发兵镇压那些个造反蛮夷,又闻军中一行军判官是素有豪爽侠义之名的郭仲翔郭判官,更重要的是,这郭判官是当今丞相侄子,他的话总归是有些分量的,加之吴郎也素来向往冠军侯与长平侯之功绩,虽说难到封狼居胥,但渴望战场建功立业恩荫后代,便干脆挥笔书就一封自荐信,特遣人加急送与郭判官。郭判官也是个豪爽人,竟真是说动了姚州都督,给吴郎一个管记的职位。”

张慧娘忆起当年接到任职时,吴郎举起天祐的兴奋样,以及说着拼一个封妻荫子的意气风发,眼中泛起温柔的涟漪,转瞬间又变为深切的哀戚:“妾咋一得闻着消息,也自是为吴郎感到万分高兴,倒不是为着他说的封妻荫子,不过是想着吴郎总算是有机会得偿所愿大展身手了。这任命到的时候,妾刚刚生完天祐不满一年,不怎的适合长途跋涉,加之行军艰苦边境混乱,蛮夷也是凶狠,不适合个未满周岁的婴儿过去,吴郎便将妾和孩儿留在遂州,带着一仆人急驰往姚州赴任。”

思及后来发生的事情,张慧娘脸上流出惯常的愁苦哀戚,又不禁抬手抚了抚耳边鬓发:“妾本以为,或许得过个几年才可见到吴郎,谁知过了些许日子,就又见到了吴郎。彼时他独身一人,离去时带走的仆人和马俱是消失不见,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完全不似先前的意气风发。见夫君这幅模样,妾是万分心疼,抱着孩儿上前。许是见到了家里人,又或是因为有人关心,总之向来有泪不轻弹的吴郎竟是大声哭了出来,倒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了。”

“妾自是被吓了一跳,放下天祐过去安抚,才叫吴郎缓缓止了好似天河的眼泪,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张慧娘想起那一遭烂摊子,轻声叹息摇头,“原是那姚州都督因着刚愎自用,未采纳郭判官班师回朝招安降俘的建议,一味冒进,倒使得大军中了蛮人之计,困于一处,又因大军疲乏,再难抵敌突围。姚州都督因着自己判断失误葬送大军而万分懊悔,竟是叹息着拔刀自刎,不肯被蛮夷俘虏,也是以死谢罪。其余将士则多是被蛮人给俘了去,郭判官也自是在其中。”

“吴郎告诉妾,这些蛮人所求不过财之一字,若是俘虏了官员,俱会让其写信与家人,带财务来赎。郭判官自也不在其外,更甚的是,在得知郭判官乃宰相侄儿后,便干脆开了天价,非郭宰相帮忙不可。因着姚州与长安相聚千里有余,郭判官寻思许久,将递消息给郭宰相的事儿交给了吴郎。妾好奇缘何郭判官愿将这等性命攸关之事交予个未曾谋面的人,吴郎便说这是男子之间的情谊,是知遇之恩,也是因着他动身晚未遭此难。”

“知遇之恩,友人情谊……相伴许久的夫妻之情,比不得一封信的交情!”张慧娘悲戚,随即又深呼吸缓吐气,平复了一番自个儿情绪,“方才叫各位姐姐妹妹们见笑了,是妾思及不忿之事,一时气急失了态,望诸位姐妹们见谅。”

“吴郎到了姚州,便是得知姚州都督阵亡,又得郭判官之信得知事情原委,便干脆写了回书一封,承诺将会取赎,以安判官之心,尔后即可启程往京都赶去,却又得了个晴天霹雳的消息——郭宰相月前已薨,家人老小俱是回了。吴郎自是无法,又因盘缠耗尽,不得已将仆人与马匹卖掉凑个盘缠,孤身回到遂州家中,一见妾满脸关切与稚子无辜笑容,又想起落于蛮族手中的郭判官,思及自己无法完成对有提携知遇之恩的友人的承诺,无法将其救出贼窝,万分悲恸,这才落泪不止。”

“吴郎将事情原委细说妾听后,又觉自己无力赎出恩公,又是放声大哭,说是心难安。妾虽理解吴郎对于建功立业的希冀,晓得吴郎对这知遇之恩的看中,但于妾而言,吴郎是妾的依靠,是家中的顶梁柱,若是为个未曾见过面的外人,伤了吴郎本身,那自是不好的,便劝他既然家中无力,便莫要逞强。但,吴郎是个重情重义又知恩图报之人,尤重知遇之恩兄弟之义,却轻夫妻之爱父子之情!”张慧娘嘴角泛着苦笑,知遇之恩、兄弟之情,一个仅通过两次信、未曾谋面的友人,竟叫丈夫完全扔了相濡以沫的夫妻之情,甚至不曾思及幼子!

“吴郎听了妾的劝说,当即反驳,言说是郭判官于他有推荐之恩,又将自己生死交付于他手,他自是不能辜负之!一番话说得豪情万丈,激得妾也是满身热血。说到底,妾也不是那等无耻小人,也是向往那些舍身取义的壮士,自是会全力支持着吴郎,全他一番报恩之心。”张慧娘绞着手帕,“可是,可是吴郎全身心投入了那赎救之事,不仅将自个儿家当买了个全乎,还十年留于姚州左右奔走行商,更甚者,十年间,竟是一封信都未曾寄到过家中!徒留妾与天祐于遂州家中,孤儿寡母,无甚家当。”

说到此处,张慧娘终于是忍不住垂泪,泣声道:“妾怨的,从不是吴郎要报那所谓的知遇之恩,要尽那所谓的兄弟之义,妾怨的,从来就是吴郎如此轻易地就可抛弃了数年的夫妻之情,不惦念幼子无知,十年来一封信未曾寄来,心里头只惦念着那好兄弟郭判官,不留半分于在遂州方义孤苦伶仃的妻儿!”说着说着,她竟是忍不住大声哭泣,吓得众女子纷纷上前安慰,掏出手帕为她拭泪,又有性情刚烈泼辣的,张口骂起了吴保安此人,虽读圣贤书,却不懂“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道理,不知“治国必先齐家”的重要性,终是把张慧娘的泪给止住了。

“劳烦诸位姐姐妹妹了。妾虽也曾同吴郎说过几次,吴郎也有歉意,但到底不曾感同身受,说得多了反倒怪妾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翻来覆去地讲,又怨妾不知体谅他的难处,生生教妾将满腹的话憋了回去。现今在姐姐妹妹中间,倒是有机会全部吐露一番。”说着,张慧娘起身,万分郑重地向这些满脸关切的姑娘们行谢礼,“妾在此,郑重谢过诸位姐妹,愿听妾讲讲满腹委屈!”几位女子纷纷摆手,言说这算不得事儿,本就是分享诸位过往经历以打发时间,张姐姐/妹妹愿说上几句全情分享已是难得,哪儿有教你言谢之理!

张慧娘在黄善聪等人的指导下缓缓平复心情,又拭尽脸上泪水,露出个难得轻松的笑容:“话说回来,吴郎在外奔波行商之际,妾也带着天祐在遂州艰难活着。起初时候,因着吴郎在此当过县尉,尚且有几人看在他的面子上接济妾与天祐这孤儿寡母,加之妾的女工不错,散了仆从又日夜不停地做着些许绣活,到底是艰难地活了下来,将天祐从小小一个慢慢拉扯大。”

“你们晓得为何叫孩儿天祐吗?是因为他生下来时小小一个,他爹爹又为着友人完全抛弃了家里人,妾只能孤身一人艰难拉扯大他。妾是第一次当母亲,照顾起来这小婴孩真是手忙脚乱,加之又要做手工活赚钱养家糊口,好几次看顾不济,教这小小的孩儿感了风寒生了重病,几次送到医馆郎中那儿,几乎哭掉妾全部眼泪,好在他次次转危为安,似是得上天护佑,妾因此有所感,为妾这出生不久就遭爹爹遗忘的可怜孩子改名天祐。虽无爹爹在旁看顾,但愿其得天庇佑,不求将来功名利禄在身,只求日后安康喜乐再无忧愁。”张慧娘的面庞上泛起一股母性的光辉,轻轻拍着腹部,为自己的孩儿祈求一个无病无灾的坦荡未来,“可惜啊,终究是天不遂人愿。”想起自己与丈夫逝世时儿子那尚且稚嫩的面庞,张慧娘便心如刀割痛苦万分。

“只是好景不长,吴郎连续几年不曾给妾寄信,妾光是养活自己拉扯天祐便已是苦难万分,心力憔悴之下也无心寄信。”说到此,张慧娘不免苦笑一声,“其实妾不是曾想过要给吴郎寄信,诉一诉家中苦难望他怜惜归家,撑起妾与孩儿的一片天,但临到要寄信时,却蓦地发现妾竟是只知吴郎在姚州行商,其余一概不知。姚州多大啊,要找一个人何其困难啊!妾一连委托了数十个人,终是有个游商受不住妾的苦苦哀求,答应妾会在前往姚州的时候寻人。妾就那么抱着希望等上了那么几年,终于等到游商回来,却是将信原封不动的信退了回来,连带着些碎钱和小物件。妾问游商这是何由,游商说是未曾在姚州寻到吴郎,又思及妾孤身一人抚养幼子,心有所怜悯,因而买了些物件,连同些许零钱赠予妾,算作是未能完成承诺的歉意。”

“他能答应妾帮着妾送信便使得妾万分感激,又怎么敢收下这所谓歉意?妾百般推拒,但到底为着天祐的启蒙而收下了笔墨纸砚,其余的,自是完璧归赵,不敢动半分。游商停留遂州不过几日,临行前他曾承诺会帮着寻觅吴郎,劝他早日回乡夫妻团聚。对这游商的善意,妾自是千恩万谢,总觉是还不清恩情。”

张慧娘陷入了回忆,几近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了:“不说别的,单就天祐的启蒙,若是没有这游商的帮助,妾怕就是无能为力了。吴郎离家已久,又不曾寄信回家,便是在这地儿有过多大的脸面,过了几年也就不剩多少了,是以几年后便渐渐无人乐意周济,全凭着妾一人做着女工刺绣养活二口人。也是幸得顾绣行娘子怜悯,愿出稍高些的价格收妾的刺绣,还有针线行娘子同情,出给妾的针线等物件都便宜了些许,才叫妾有能力勉强糊口。只是勉强糊口却是无法将天祐送至书塾启蒙,连夫子的束脩都负担不起,幸好妾也是良人家出身,肚子里有点墨水,便一力担负起天祐的启蒙工作。既要教儿读书写字,又要做活养家糊口,一天十二个时辰也不够妾使的,总是盼着自己能够劈成两个人,好能有个时间喘口气。”

张慧娘的手抚上鬓角,那里明明是油光水亮的黑色,但她总觉得这儿已成了斑白色,摸上去粗糙万分,完全不似一个官夫人该有的样子:“因着妾贪黑起早的忙碌,妾年纪不大便掉了一大把头发,原本的黑发也白了去,瞧上去像是老了十几岁一般。又因为看病费钱,妾即使有点胸痛脑疼的,也不敢去医馆找大夫看看,又没得时间休养,只能找人讨来几个便宜的民间偏方,权且应付着。”

“在吴郎了无音讯七八年后,妾有动过再嫁的心思。毕竟吴郎将家当全买了去救友,不给妻儿留半分活路,又全无音讯许久,当作个死人也未尝不可。只是,只是妾同吴郎也是有过浓情蜜意时,也是有着深切情谊的,吴郎可以不顾夫妻之情只报知遇之恩,妾却不得不思虑二人相互扶持的夫妻之情。况且天祐年幼,又无离得近的长辈可托付,妾带着他改嫁又恐天祐遭人白眼厌弃,思来想去,便拒了上门说亲的媒婆数次,终是让媒婆彻底放弃,不再上门了。”

“在吴郎离家的十年后,妾生了场大病,不得不请郎中来看,一看便将好容易积攒下来的微薄积蓄全抛了进去,甚至还填不了这天坑,幸有顾绣行和针线行的几位娘子搭救,才叫妾勉强活了下来。她们见妾生活这般艰苦,见天祐这孩子虽年有一十一岁,但身形瘦小似是七八岁,唯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透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又知妾念着那离家的夫郎不肯改嫁,便长叹一口气,轮番劝妾,说是要不放下夫郎改嫁,要不就卖了家当换做盘缠带着天祐往姚州寻人。妾自大病一场后,也想通了不少事情,便想若是此次前往姚州不曾寻得吴郎,便干脆权当他已死了,带着孩儿回到自个儿家乡讨生活去,于是便点头同意了娘子的提议。在身体好上不少后,就变卖了自家仅剩的几件破家火做盘缠,带着天祐踏上了这茫茫寻夫路。”

张慧娘低头,轻轻抚着腹部,耳边响起天祐清脆的童声,轻声一笑:“妾甚少出远门,仅有的几次还有吴郎在侧上下打点,自是不知几件破家火变卖换的盘缠是撑不到孤儿寡母从遂州到姚州的,便是有友人偷塞的些许碎钱也不够。妾的身体欠佳,天祐也年幼,孤儿寡母的,不敢夜间赶路,只能夜宿朝行,一日只行得三四十里,待到盘缠耗尽时,也知道了戎州界中,离姚州还有好一番距离。彼时妾只觉万念俱灰,妾曾想过不如一路行乞到姚州寻吴郎,但妾不是那等拉得下脸皮子的人,每每见行人路过,欲张口伸手哀求怜悯却又受不住旁人居高临下的施舍,几番尝试下来,便放弃了这念头。有说法是大丈夫不受嗟来之食,可小女子也是受不住啊!”

“妾也曾想过干脆死了一了百了。昔年项羽项霸王自觉无颜见江东父老便自刎于乌江边,今时妾因受夫弃以致山穷水尽再无生路于是自戕于乌蒙山下,好歹全了妾一番情深义重。只是天祐年幼,虽因家境清寒而显得早慧早熟,但妾到底舍不得丢下天祐孤身一人赴死,但也不忍将无辜稚童一同带下地府,思来想去,竟是找不到任何解决办法,一时间万般悲凉涌上心头,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只抱着天祐放声大哭起来。”

张慧娘先前就哭过一番,如今说到这凄凄惨惨之时,让感性的几个姑娘都落了热泪,她倒是微微一笑,柔声安慰,“莫要哭了,先头黄妹妹否极泰来遇见了李英这么个君子,金妹妹历过杀身劫后得见恩爹恩娘,妾蹚过那么多的苦水,到底也是交了一番好运。妾于乌蒙山下大哭,许是哭声过于哀切,倒是引来了一人。当真是老天开了眼,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新到任的姚州都督。都督见妾哭得凄惨,便停了马车问妾为何而哭。妾将事情全盘托出,倒也不是为的什么,只是彼时妾已下了决心,此番哭过后,若是下不定决心自戕,那便一路行乞带着天祐往姚州去。为了活着,丢了脸面也未尝不可。”

“好在妾有运,都督听闻妾之经历,万分同情,告知妾他为姚州都督,到任后便会差人寻觅吴郎,又一力担负起妾与天祐的行李用费。妾其实也有猜得这都督心中所想,无非是叹吴郎之有情有义,或许也有几分怜孤儿寡母之义,但不过那样罢了。于世人眼中,总归是兄弟难弃而妻儿易扔,只赞男儿郎弃家救友重情义,却不见女儿家顾念情谊不离弃。”

张慧娘悠悠叹息:“妾同天祐互相搀扶着走了好一段到了驿站,都督果真不曾欺妾母子二人。驿官受了他的吩咐,为妾与天祐安排了房间吃食,那些个日子过去,妾总算能好好休憩一番,天祐也总算是不做噩梦了。待到次日,都督已先行离开,驿官奉都督之命,赠予妾母子十千钱以做路费,又备下车马,将妾与天祐送至姚州一驿站中居住。”

“都督是个守信用之人,不过几日,吴郎竟真的到了驿站同妾见面。”想起重逢时吴保安那身装扮,饶是对吴保安已无多少过去情分甚至有几分怨怼之情的张慧娘也是不免深吸一口气,“吴郎,唉,吴郎过去十年,心中只惦念着救友一事,一钱一粟,不肯浪费,终日奔波又穿破衣吃粗粝,现今皮肤黢黑皲裂,身型清癯,满头白发,满面皱纹,再不见过往意气风发。应是在外奔波劳碌过久又无人可以倾诉,记忆中尚在襁褓的稚子已成了如今沉稳的少年郎,吴郎一见妾便忍不住,抱着妾大哭一场。妾听着他的哭声,也是忆起过去种种,勾起伤心事也是放声痛哭。妾本以为重逢之时,妾会牵着天祐对着吴郎破口大骂,问他可否想过远在他乡苦苦挣扎的凄凉妻儿,谁知竟是抱头痛哭互诉苦楚,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呐……”

张慧娘闭眼轻叹:“最后是天祐稳重些,将他爹娘一一哄好。自那场哭过后,妾与吴郎的关系没有妾想得僵硬,但也比不得过去的亲密。妾到底是放不下因吴郎变卖家产十年不通音讯而吃的苦头,吴郎则是将心思全放在了外头,只每日夜间回来同妾说外头人俱是赞赏他弃家赎友之义举,只觉未来前途有望,揽着妾说必给妾与天祐挣一个光明未来。弃家赎友之义举,唉,作为被抛弃的那方,妾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敷衍上几句,哄好了吴郎好叫自己睡去才是正道。吴郎啊,他是个好人好兄弟,但绝不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既不曾感受到天祐对他隐隐的疏离,也没发觉妾称他为吴郎夫君而不再唤他永固。他只觉得自己有妻有儿家庭美满,又名声在外众人皆以厚礼相赠赞其义举,未来仕途也必将坦荡光明,当真是意气风发啊!”

张慧娘嘴角翘起一丝讥讽的笑:“又过了些许时日,吴郎受了他人举荐要去京城补官,便带着妾与孩儿一同上路,期间与郭判官执手相看泪眼,倒真是感动天地的兄弟情!吴郎依旧将妾与孩儿留于遂州,自个儿去了京城补官。妾牵着孩儿重回故地,心中却是感慨万千,酸甜苦累咸,若人生真有滋味,那妾便在遂州这地界尝遍了百种。因着再有了家财,妾也有意回报曾伸出援手之人,便带着天祐和财物,一一上门拜谢,尤其是那几位娘子,若无她们,妾还真是下不了决心往姚州走上一遭。”

“此外还有那行踪不定的游商,妾去了好几个地方却不曾找到其人,只好委托了邻居和顾绣行针线行的几位娘子,央他们若是有朝一日见到了这游商,便请他来寻妾。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吴郎自京城归来后告知妾说升补嘉州彭山丞之职,这嘉州也是西蜀地方,迎接家小方便,于是打算举家搬迁到嘉州彭山。妾听完后只觉遗憾,于是同邻居等人说了这件事儿,请几人若得见那游商便告知他嘉州彭山丞吴保安之妻张氏有心回报,请他来一叙。”

“只是到底未曾再见一面。”张慧娘颇为遗憾地说,“在迁到嘉州后,吴郎便同郭判官断了联系,不知双方如何。吴郎也曾有心写信以恢复联系,只是那时郭判官已不在姚州赴往他地做官了。自那十年过后,吴郎喜欢上了喝酒,但也只是小酌几杯,偶尔大醉一场,哭说自己未能尽到丈夫的义务父亲的职责。妾当时心微有所动,但也尽是微动而已,妾母曾说过,成亲是男女结合相互扶持着走完一生,可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妾只觉得成亲不过是相互凑合又或者一方独自的迁就。妾对吴郎的情感,也是被消磨得七七八八,余下的那两三分,只足够支撑着妾不提出和离,勉强凑合着过上一生。更重要的是妾的孩儿天祐,生身父亲总比继父好上几分,更何况吴郎对天祐有愧,也是万分宠爱着他。”

“妾只求能够看着天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无病无灾平顺坦荡地过完一辈子。只可惜妾或许真的福薄,又或许老天爷就是看不得妾过得好,在嘉州的日子过了几年便染了疫病,同吴郎一道死去,独留妾的天祐一人孤苦伶仃。妾的天祐啊!他还尚未及冠啊!”张慧娘提及天祐,便是又流了几滴泪。

“多亏了二位鬼差大人好心,见妾终日悲戚苦忧孩儿前途,便告知妾天祐虽过了几年苦日子,但郭判官终究未曾忘情,于妾夫妻二人死后接济天祐,教天祐学问又为天祐娶妻,甚至还分了天祐一半家财,倒真是将天祐看作亲子般对待。后又为天祐求得一官半职,护着天祐让其仕途平坦,终是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如此这般,妾也是安心了。”张慧娘说道,“妾原是对郭判官有几分怨气在的,毕竟他算是一切事情的导火索。只是听了他对天祐的爱护,便是再大的怨气也消了个干净,反觉得过去对他的怨恨显得无理,只可惜妾已死去,黄泉路上又未曾得见,没机会当面致歉了。”

历经千般万般磨难的张慧娘眉眼温婉不失坚毅,犹如经过烈火煅烧而愈发光滑美丽的瓷器,犹如经过千雕万琢的玉器,带着丝丝绕绕的通透,让众位女子们起了几分敬意。

“这便是妾的过去,说出来倒真是好受了许多。”张慧娘行礼,笑容坦荡不带哀色,“接下来又是哪位姐姐妹妹想要讲上一讲?”

张慧娘的名字是编的,原著里只说了张氏。

然后这篇算是最开始的初心,就是因为在看这章的时候想吴保安的妻子会怎么想,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称赞吴保安的义气却没有人想到张氏受的苦?于是就想以张氏的视角写一篇文章,本来觉得自己会写成怨妇控诉,但是真的开始写的时候又觉得不对,最后就写成了这个样子。我写的时候希望张慧娘是个饱读诗书、重情重义的女子,她有自己的骄傲和追求,也不知道有没有写出这种感觉。还有吴保安这个角色,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那种“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和“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的感觉写出来,总之写到最后,感觉好像没有彻底的坏人,一定要有的话,那就是蛮族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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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张慧娘——宁得顾家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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