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的那十分钟是最难熬的。
刘大庆趴在桌子上等上课,黄昏透过没被窗帘遮住的地方洒在桌子上,就连漂泊在空气中的灰尘也被染成了金黄色似的。
接下来是最讨厌的徐老太婆的课,刘大庆讨厌她是因为总是拖课,关键是她的每节还都是最后一节课。
偏偏是最后一节,为什么他的课总是在最后一节啊?可恶,快点下课让我赶紧逃离这傻x班级都不行吗?
想上厕所了,但不敢去,因为要穿过人群,还要和自己平日里讨厌的同学打照面。
实在憋不住了,没办法,也只好用那一招了。没错,就是我刘大庆最引以自豪的——气息隐藏术。
由于存在感几乎为零,走路几乎可以让人觉察不到,刘大庆也知道,这其实就像阿q的精神胜利法一样,也只是让自己觉得不太害怕的谎言罢了。
骗人这项技能刘大庆其实很不拿手,但是骗自己还是挺可以的。
厕所里几个学生在那抽烟,明明是小学生就开始学抽烟了嘛,这样下去以后初中就会去学吸毒了吧,然后人生就会玩完,之后家破人亡,惨死在路边,这就是这些喜欢装酷的傻x的可悲人生。
很瞧不起那些抽烟的人,这些人一种是为了耍酷,觉得新奇就去抽了。另一种人是为了戒借消愁,这种更讨厌,什么都做不到还要借毒品去逃避,还让人吸二手烟,这种人就应该去地狱。
刘大庆战战兢兢的在这些人的注视下上完厕所。
回到教室里,自己像个雕塑一样走进来,同学们似乎把自己当成空气,从他们身边走过,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存在似的。
很好,这些蠢货是耳朵聋还是眼睛瞎了?我这么大一个人走进来,连点反应都没有吗?
不对,我需要他们对我在意干嘛,他们把我当空气,我也把他们当空气就好。
少了交流,心里也会舒服很多。跟那些蠢货多交流的话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蠢子的。
反正也没人在意我,我也没必要去在意他们。
但怎么讲的话,我这不就是在在意他们吗?明明说着不想去在意他们的想法,但这个想法本来就是由在意他们而产生的。真矛盾啊。
哎呀算了不想了,还是继续扒桌子上睡吧。
小学的数学刘大庆几乎听不懂,刘大庆认为这绝对是徐老太婆的功劳。不过还好有樊博文这个数学天才帮他补课,因此成绩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过要说为什么这么讨厌徐老师,除了她经常拖课以外,还经常把我当空气。
经常记错我名字还总是骂我是蠢猪这都是她的常态了。另外我实在不懂,怎么会有人把“猪头”当成骂人的口头禅的,简直蠢爆。是猪脚饭吃多了还是你是猪精转世啊?还有她猪脸上的那颗痣,搞得我每次上课都盯着她的脸看没法专心上课了。
放学后徐老太婆不负众望,又拖了十几分钟课,临走的时候还一脸不耐烦的敲桌子,好像是我们亏欠了她似的。这种老师赶紧去死吧,去死最好。
往窗口望去,还好,樊博文在等我,不对,这样想的话我不就是在怀疑他吗?
下了楼,樊博文像个炮弹似的冲过来,按住我的头。
“整整超时了十五分钟零七秒,说吧,该怎么惩罚你?”
又不是我想拖课,至于全怪到我头上吗?
“那必须让你好好犒劳我啦,毕竟我可是等了这么久呢。”
樊博文总能找到方法压榨我,但也没办法的事,我也挺喜欢被他压榨的。
照常是走到了天桥上,这个时候车子很少,整个天桥只剩下落日,樊博文和我。
“真没想到,你能吃下三根烤肠,也亏你吃的下。”
樊博文扮鬼脸,“毕竟可是大庆请客,那必须多吃点呢。”
我使劲捏了捏他的脸,知道他对此敏感,趁他没反应过来便赶紧逃了。
樊博文追上来,我笑他,“反射弧真长,傻博犊。”
他跑的很快,不一会儿就被追上了,之后就是被他一顿蹂躏,我说他笑起来很□□,又是一顿蹂躏。
我们把步伐拉的很慢,我跟他讲话,他看着夕阳说,“太阳被煎成荷包蛋了,都流黄了。”
“对啊,蛋黄躺在碗底,夕阳躺在湖上。”
“放点糖进去,是不是会变成糖水夕阳啊?哈哈哈。”
他这是在讲笑话吗,这笑话也真够冷的。
刘大庆觉得他的话破坏了这份美感,便说,“你的脑仁也是装的糖水吧?”
“那这样的话,流出来的泪也是甜的呢,这样每天都有糖水喝还不好?我要说你呀,就是缺乏幽默感,难怪人缘那么差呢。”
算了,樊博文就是这样的,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就自信满满,我也不想打击他了。
“我记得上次学校演讲活动你上台演讲的时候跟木头似的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还敢提这事?那时候我是叫你帮我完成演讲稿的吧?我还以为你会认真完成呢,结果你只在纸上画了头猪,那时候我尴尬的要死啊。刘大庆果然是大傻x。”
诶?哦,好像是呢,好像是这样的,当时作业太多,就胡乱搞了一通。
走过天桥后,樊博文久违的和我绕路走,照理来说,他应该直接回家的啊。
走到河边的小路上,樊博文邀请我坐下。真是的,这地方一个人都没有,一旁的枯树配着黄昏,标准的恐怖片场景。
樊博文捡起一堆瓦片往河里丢去,看起来是随手的一丢,却在水里漂的像是走轻功一样。
“艹,还是不行吗?”樊博文拧着拳头,像看向死敌似的看向河面。又一次次的捡起瓦片往河里扔。
樊博文……是有什么心事吗?也难怪,今天难得多陪我绕了这么远的路,陪我说了这么多。
可我又是这么个嘴笨的人。别说安慰人了,我就是安慰自己也做不到。
刚想说“你怎么了”时,及时停下了嘴,让“你怎……”发了出去。
好吧我知道,对于一个真正烦恼的人,安慰对他而言反而是噪音。
就这样默默的坐在他身旁就行。
地上的瓦片扔完了,樊博文就瘫坐在河边,我也跟他坐下。
我还以为他会跟我说什么“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之类的无聊话题。“我妈妈不让我回家了。”
刘大庆知道了,原来樊博文这次考试没及格,他爸爸要打他,这与平日里的他是不同的,在刘大庆印象里,樊博文简直是个天才,什么东西一下子就能学会,学习也是很好。简直就是别的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那种。刘妈妈也经常对刘大庆说“养十个樊博文也比养一个刘大庆好。”
“没……没关系,不就是一次考试嘛。还有很多次考试的啦。”糟糕,我这不就是在安慰他吗?我都是秉持着不安慰人的信念吗?
樊博文好像屏蔽了我的话,只是呆呆的看着水面。我也知道,樊爸爸年轻时是在街上混的,他爸爸对他很凶,犯了什么小事都会打他。经常看到樊博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也心疼。
我当然也想帮樊博文。但看到他爸爸就吓的不行啊,我连跟生人正常说话都困难,更别说对这么一个人说话了。
“那个……博犊,今晚就来我家睡吧。”
樊博文很犹豫,我对他说,“没……没事的,我……我明天和你一起去见你爸!要不,今晚就睡我家?”
樊博文看着我笑了,“自己都怕的不行在这,还装的看起来很值得依靠似的,搞得好像去了你家我爸就不会追上来似的。”
“那……要不……我们住宾馆怎么样?”
“噗,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樊博文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哈哈起来啊,走了。”
刘大庆跟在樊博文后面,尽管脑子里有很多想法,但还是不敢说出来。这时候博犊已经生气了吧?
“我啊,我觉得应该往好处看看,你想啊,起码我还有人骂有人管,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还没有过这样的爱呢。”
不得不说博犊还挺积极,但是,这不就是自我安慰吗?如此高深的骗术,可以把自己都能欺骗了,简直比我那低劣的骗术要厉害好几倍呀。
“那什么,你不会真信了吧?”
“哈?”
“我考试不及格,这是骗你的。”
所以说刚开始就一直在骗我咯?这个死全家的,害得我白白为他想这么多。而且愚人节没有到啊,樊博文今天脑子是抽风了吗?
“你不会真信了吧?我成绩那么好,怎么会不及格呢?傻大庆。”
“所以你邀我绕远路是……?”
“当然是为了消磨这无谓的时间啊。”樊博文笑道,对他而言,欺骗刘大庆很有意思,简直是在这无趣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一件趣事。
我本以为他讲冷笑话就够了,没想到还有比这更无聊,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聊之人?实在是难以理解,樊博文就是这么个无聊之人。
今天学校布置的作文是《最讨厌的事和最喜欢的事》。
最讨厌的事嘛,樊文静最讨厌的事就是爸爸和妈妈回家,每次他们回家就是伴随着骂声和砸瓶子的声音,家里的碗已经被他们砸得只剩下几个了。说是讨厌,不如说是害怕。因为害怕才滋生出讨厌,讨厌只是用来掩盖害怕的这个事实罢了。
最喜欢的呢就是樊叔叔能来家里玩,每次他来,家里那沉重的气氛就被调动得欢快起来,樊叔叔经常骑着自行车带她出去玩,给他买最喜欢的糖葫芦吃。虽然樊文静觉得叔叔不该这么保护她,因为自己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已经读一年级了。
爸爸是当地篮球队的,今天回来说是打了群架,回来对着文静妈妈吼着骂着,文静妈妈则低着头擦着眼泪。
因为篮球打输了就怪罪于对面的人是最没骨气的人,这种把责任推脱于他人,毫无担当的,废物。
文静妈妈胖胖的,每天不是打麻将就是打牌,几乎没有管过文静,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npc罢了。
樊文静写着作业,爸爸去和朋友喝酒去了,对文静说回来时没写完作业就得挨打,嘁,这不就是以父爱之名的压迫吗?到现在自己还没有独立,也只能照做了。
“真的假的?刘家的那个小孩?”
妈妈又在和邻居八卦了,真是掉价,简直和班里那些八卦的女同学一个样,越想越觉得妈妈讨厌了。
“被侵犯那是真的。现在真是什么变态都有,走在哪都得小心啊。只是可怜那孩子,这不得成为他多大心理阴影啊。”
刘大庆?听博叔叔和妈妈讲过,是那个怪人啊之类的。
“不过那小孩是不是智力有问题?要不就是精神有问题,要不然怎么会被那个,照理说,男孩子都是很机敏的。”
实在听不下这么没有营养的对话了,听他们说着的那个刘大庆,仿佛是在说一只被唾弃的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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