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放是不是纯情男高,许意宁并不清楚。
她更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来为难她一个清纯无辜女高中生?
没等她开口,池漾拎着她的帽子,“她一小学生,谈什么恋爱?你少在这儿带坏小孩啊。”
“.......”
许意宁偷偷看了眼梁放,男生正歪着头,唇边勾着一抹笑,这么笑容有点儿刺眼,怎么看都觉得是在嘲笑她。
她忍不住挣扎开,整理被扯皱的帽子嘟囔:“池漾,你才小学生,你全家都是小学生。”
池漾笑的前仰后合:“我全家都是小学生,那你不还是小学生啊。”
“.......”
两人吵吵闹闹,闹的梁放心情也好了点儿,低头看了眼时间,直起身向外走。
旁边池漾毫不手软,两只手捏着许意宁的脸,梁放看了一眼,她两边脸颊都被捏着,表情气鼓鼓的,像只小河豚,有点傻,还有点可爱。
梁放笑着逗了句:“小学生互啄?”
许意宁瞬间拍开池漾的手,揉着脸颊没说话,听到他又轻笑了声,随后是关门声。
柜台的女生转身去处理新的订单,气氛瞬间安静下来,似乎也带着许意宁的心沉了几分。
她这才忍不住瞪眼:“池漾,你真幼稚。”
“小学生。”
池漾:“........”
-
雪下了几天,很快迎来了十二月,温度直降零下,这是惜宁最冷的一个冬天。
周一清早,许意宁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忽然打了个喷嚏,喷嚏卷走了瞌睡虫,她吸着鼻子,起床添了件加绒卫衣。
刚过六点,家里安安静静的,清醒的只有许意宁和鱼缸里摆动鱼尾的鱼。
这两条鱼是许乐彦带回家的。
许乐彦好奇心很强,看到什么新鲜玩意都想带回家。
任倩觉得这是好事,索性依着他,还特地买了个智能鱼缸,让许乐彦负责喂。
新鲜感就持续了一阵子,许乐彦又喜欢上了其他东西,连还有两条鱼等着他喂养都忘了。
烧了壶热水,许意宁折返回鱼缸前,在喂与不喂之间纠结。
鱼缸方方正正,顶部卡着过滤器,led灯闪着霓虹,厚厚一层白色沙粒上面屹立着五颜六色斑纹秀丽的石头。
舒适的生活环境,明明什么都不缺,还是不能得到精心照料。
对他们来说,负责任好像很难。
一条红白色的鱼身子摆正,和许意宁大眼对小眼,嘴巴一张一张,似乎是在催促她快点喂食。
僵持了会儿。
许意宁还是任命撒了把饲料。
烤了两片面包片,任倩穿着睡衣从房间里出来,按亮客厅的灯,“你又起这么早啊。”
嗓子发痒,许意宁没说话,任倩也没发现她的异常,“那你帮你弟热杯奶,我去喊他起床。”
许意宁喝着水,看着她进房间。
过了一会儿,许乐彦起来,在厨房转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牛奶,扭头看着坐在餐桌上吃饭的许意宁。
“姐,妈妈不是让你帮我热牛奶吗?奶呢?”
许意宁眼皮都没抬一下,“你多大了?”
许乐彦继续问:“奶呢?”
“上初一了,你们老师没教过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吗?想喝奶就自己去热,我是你姐,不是你保姆。”
“还有那两条鱼,以后你自己喂。”
许乐彦瞬间成了头小狮子,气鼓鼓瞪着眼。
“凭什么!你不是我姐吗?为什么不能帮我!?”
“你怎么这样!别人家的姐姐对弟弟都很好,你一点也不温柔!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姐姐!”
许意宁装听不见。
许乐彦有很大的起床气,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已经习惯了。
直到手里的面包片被他抢走了一半,面包渣掉了一桌子,她忍不住拍了下桌子,“谁对你好你就去找谁,行吧?”
“你们又吵什么?”
任倩换好了衣服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暴跳如雷的许乐彦,连忙帮他穿上外套,“祖宗,今天这么冷,你怎么不穿好外套就出来了?冻感冒怎么办?”
许乐彦:“我姐欺负我,她不给我热奶。”
任倩替他穿好衣服,看了眼许意宁,眼神平静,没有责怪的意思,可许意宁最怕她露出这种表情。
“意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有起床气,你让他一下。”
任倩叹了口气,“我让你热奶为什么不热?”
许意宁抿唇,“这是我的义务吗?”
头一次听到许意宁顶嘴,任倩皱起眉,“你是她姐姐,这不是应该的吗?你怎么越长大越不懂事了?”
“你弟弟这么小,还在长身体,饿着肚子去上学会生病,这点道理你不懂吗?一家人扯什么义务……之前打这么几个耳洞我都没说你什么,小姑娘家家,好的不学,整天学一些不三不四的事,传出去多丢人。”
任倩数落个不停,许意宁耷拉下眼皮掩去眼底的情绪,手指却用了点力,酥脆的面包片被捻成碎渣掉在盘子里。
彻底没了胃口,她放下手里的面包片,“随您怎么说吧,我走了。”
“回来。”
“又有什么事?”
任倩指着她剩下的面包片,“面包怎么不吃?”
对上任倩和善许多的眉眼,许意宁顿了顿,“我,我不舒服,没胃口。”
“不舒服?怎么了?”
“可能感冒了吧。”
见她脸色确实不太好,任倩想说什么,衣摆被许乐彦拽了拽,“妈,我饿了,待会就要去学校了。”
任倩瞬间无暇顾及许意宁,转身进了厨房,在关上门时,她回头说:“感冒了吃点感冒药,下次吃完饭,就把这些垃圾收起来,这个习惯不好,你必须要改,不然以后去了别人家里,会被笑话。”
“.......”
许意宁无力扯了扯唇,什么都没说,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扔进垃圾桶里。
-
这里是片老城区,位置偏,门口只有一个公交站。
出行不方便,房租却贵的离谱,就因为对面有所附属中学,小区顺理成章变成学区房。
许乐彦成绩不好,小升初那么简单的题,他硬是考了个吊车尾,好的中学上不了,挑挑拣拣,最后选到了这里。
学校要求住宿,任倩不放心许乐彦自己住学校,咬牙租了套百平米的房子陪读。她行动力强,说搬就搬,搬家前一夜,才通知许意宁收拾行李,完全没考虑过她上学方不方便。
要坐的那班车从远处驶来,公交站台挤了许多人,人群推搡着涌上去,公交车瞬间挤满了人。
许意宁没上去挤,攥着书包带站在最边缘的位置。
眼尾划出一滴泪,落在鼻尖凉丝丝的,没等她拂掉,就顺着脸颊淌下去,留下两道透明的水痕,被风吹过,像结了层霜花。
许意宁擦干了泪痕,使劲瞪大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
-
六点菜市场已经有了烟火气,菜市场末尾,一家水果摊亮着一盏灯,门匾崭新如初,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污点。
包裹很严实的老太太扶着腰,冲正在捡水果的少年喊:“哎哟,那苹果你轻点儿放,上次就被你摔出一块青,最后卖都卖不出去。”
梁放低着头,手里的动作没停。
零下的温度,他将校服袖子挽起,露出半截冷白手臂。左臂内侧有颗不显眼的黑痣,行动之间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他慢悠悠打个哈欠,“那你不还是让我吃了?”
林秀哼了声:“不给你吃,难不成还扔了?快把你那袖子拉下来,这么冷的天,别再冻感冒。”
梁放淡道:“既然担心我,就赶紧回家。”
“我开水果店开这么多年,哪能说关就关?赚到的钱不也是给你们?”
梁放笑着起身,拍着手上的灰,“行了,家里不差钱,您自个儿留着吧。外面地滑,下午早点回家,听到没?”
“知道,我身子骨还硬朗,就算摔了也能站起来,早些年,我还参加过马拉松呢。”
“是,早到五十年前,您参加马拉松,没跑完两千米就歇了,是吧?”
老太太不开心了,戳着他的额头,“你少气我,我还能多活几年,你快走吧,上学别迟到,记得买早饭吃,不吃早饭得胃病。”
少年笑着躲开,随手拿起书包,“我走了。”
老太太视线不好,超出十米就看不清了。
走出十米外,旁边有个杀鸡店。老板五十多岁了,抽烟抽的满嘴黄牙,但人挺不赖,“梁放,又来陪你外婆。你每天天不亮就过来,不累啊。”
梁放淡淡抬了抬下巴,接着从兜里拿出一盒烟,长指抵开烟盒,抽出一根烟递过去,“不累,张叔,我外婆身体不好,要是她有什么事,您及时给我打电话,麻烦您了。”
男人笑着接过去,“你放心就行了,你张叔在这呢,好好上学去吧。”
“嗯,谢谢张叔。”
中间遇上早高峰,耽误不少时间,到三中附近时,已经七点了,梁放咬着棒棒糖从地铁站出来,刚一出站,风直面吹来,他低头拉起领子。
“阿姨,一份煎饼,不要葱花。”
女生声音从旁边响起。
梁放动作稍顿,侧头看过去。
女生耷拉着脑袋,校服衣领上一截细白脖颈弯处好看的线条,侧脸被头发挡了起来,仿佛每根头发丝都写着一个丧字,有点儿可怜,像被人丢弃的流浪猫。
梁放认了好一会儿。
好像是池漾他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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