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学校刚好七点,只吃一片面包片撑不到中午放学,好在学校附近有卖早餐。
许意宁情绪不高,随便找了个卖煎饼的推车。
“阿姨,一份煎饼,不要葱花。”
“好嘞。”
许意宁双手攥着书包带,低着脑袋,眼神涣散。
“阿姨,一份煎饼。”
身边不知何时又来了个人,声音比温度还冷,尾音带着气泡,听的人耳朵痒。
许意宁心不在焉,还不忘往旁边挪一挪,给人腾出位置。
三中校服外套是尼龙面料,行动起来布料摩擦声音很大。旁边那人不知道在干什么,衣服“哗啦啦”响。
听的许意宁有些烦躁,清秀眉毛一拧,又往旁边挪了一下。
却听到那人笑了一声。
许意宁抬头。
梁放正歪着头看她。
他嘴里咬了根棒棒糖,黑发搭在额前细碎松软,还有几缕翘着,像是刚起床那种慵懒随意。
许意宁忽然想起班里那些男生,写数学题时,经常狂揪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一点儿也不美观。
梁放今天穿了黑白校服,肩上斜挎了个黑色书包。
似乎装了很多书,沉沉向下坠着,黑白校服被背带压出皱痕,勾出落拓的肩膀线条。
许意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大脑短路:“啊,你。”
梁放学她:“啊。我?”
“学长好。”
许意宁身上的不悦气息淡了许多,此时语气谦卑,背脊却挺直了不少。
像只你敢欺负我我就啄死你的小孔雀。
念头一闪而过,梁放定定看着她,“怎么又叫学长?上次不是还喊哥哥?”
“......”
许意宁脑子一热,强装镇定:“什么?忘记了。”
梁放喉咙里溢出轻笑,没继续逗她,“今天学校门口有学生会检查,小心点耳钉。”
耳畔响起任倩早上说的话,许意宁心不在焉摸了下耳垂,最近天天跟许乐彦吵架,根本没心思带。
“谢谢学长提醒。”
梁放稍抬下颌回应,咬着糖声音有些含糊:“池漾带你打的耳洞?”
许意宁摇头又点头,“是我想打,他才带我去的。”
梁放没问她原因,两人的关系也没到可以深究的地步,视线从她身上扫过。
这么嫩的皮肤,像块白玉似的,稍微碰一下就会让人担心留下痕迹。
他舌尖抵了下糖,“不怕疼?”
“不怕,”许意宁犹豫了一下,“其实一点也不疼,很爽。”
“爽?”梁放饶有兴致地抬起眉尾,懒洋洋拖着话音,“这么勇敢啊,那下次你打耳洞的时候,给我也推荐一下,我也想打。”
许意宁愣怔,“学长,你没打过耳洞吗?”
“没有,怕疼,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好奇,想感受一下是什么感觉。”他下巴蹭过立起的衣领,抬起下颚,“怎么,瞧不起我?”
怕疼是随意扯的,不喜欢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倒是真的。
也不知怎的,突然来了点儿兴趣。
许意宁连忙摇头。
梁放五官没有很硬朗,反而带着痞气,看起来就像街头满背纹身戴着鼻钉的地痞流氓。再加上之前的接触,还以为他确实是这样的人。
可他本人却意外的干净。
脑海里倏地飘过任倩的话,许意宁耷拉着眼皮,只轻声说:“我可能不会再打了。”
“怎么?”
许意宁默了默,语气轻快:“因为学校纪律不允许带耳钉,我怕被扣分呀。”
梁放凝了她两秒,缓慢地挑起眉,一字一顿:“是、吗。”
“…不…是吗?”
“看你还挺叛逆的。”
许意宁哽了一下。
梁放勾起唇,“不过不叛逆,生活还有什么乐趣,总要活得自我点吧,你说呢?”
说话时,两人距离无意之间又拉近了许多。
许意宁鼻腔充斥着他身上混杂着洗衣液气味的柑橘淡香,因他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所以说,扣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你接受不了,倒还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许意宁愣了愣,下意识问:“什,什么?”
梁放懒洋洋笑着,“再喊声哥哥,以后哥哥罩着你。别说耳钉,打鼻钉都行。”
“…….……”
她就知道,从他嘴里听不到超过三句以上正经话。
许意宁沉默着接过煎饼,扫过去钱,却在离开时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
梁放单手插着兜,懒懒掀起眼皮看她:“怎么不走?迟到跟戴首饰一个性质,又不怕了?”
许意宁没说话,重新拿手机扫出收款二维码,到账声音再次响起。
“谢谢学长教我数学题,请你吃煎饼。”
许意宁转身朝他挥挥手,风吹起她的头发,发丝飘起落在镜框上,却能透过缝隙捕捉到她弯起的眼睛。
“学长再见。”
声音干净清脆,不带半分杂念。
望着那道纤细背影,梁放歪头笑了笑。
拎着免费的煎饼,遇到几个带着红袖章的学生在门口检查,见到来人,齐刷刷喊:“梁学长!早上好!”
整整齐齐,响彻天际,连门卫室里的保安大爷都跑了出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梁放眼皮跳了一下,视线一移,装作不认识几人。
学长不好。
一男生笑着走过来,“大爷,没什么事,您继续回去吹空调去吧。”
随后搂住他的肩膀往学校里走,“哟,这不是我们梁主席吗?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梁放任由他搂着,“你倒是挺清闲。”
“还行吧,比你清闲点儿。”
盛安不在意地回话,转眼见他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瞬间寒毛一竖,立即松开手,“忙啊,忙的想死,这不,我还准备去检查卫生呢,你去吗?”
梁放懒得理他,提步往校园里走,盛安跟在他身后,“哎,你今天怎么吃早餐了?你不是从不吃早餐吗?”
梁放脚步稍顿,“你这话意思是我不能吃早餐?这么闲,连我吃早餐都要管?”
盛安:“……”
他哪有这个意思。
杠精。
三中没有早读,八点才上课。
走廊上站着不少学生,许意宁选了个安静的位置。
这栋楼在最前面,正对着校门口,距离不远,还能看到进校门时站在两侧检查的红袖章。
这会儿校门口人也不多,红袖章似乎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登记的本子都被随手放在保卫室门口那张破破烂烂的桌子上。
许意宁收回视线,低头拆煎饼。
长时间闷在塑料袋里,装煎饼的纸袋已经被水汽浸湿,黏在煎饼外层上。
冬天水龙头里的水很凉,许意宁很少去洗手,不想用手把煎饼拿出来,想了一下,直接从袋子中间开始撕。
她趴在栏杆上,小口吃着煎饼。楼下学生不多,一男生停在楼下,刚好和她处于同一条水平线,视野盲区,只能看到一边的肩膀。
许意宁无聊,多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刚才还在校门口见过,还没等她想起来是谁,那个肩膀忽地搭上了只修长的手。
红色线绳垂落,从衣袖冒出,搭在冷白色腕骨上。
不知为何,许意宁心脏飞速跳动了两下,有股莫名地力拉着她往前走。
等回过神,她半边身子都趴在了栏杆上。借着这个动作,视野又扩大了一圈,这次连那个男生的后脑勺都看到了。
仍然看不到他肩膀上那只手的主人,可仅凭一只手,许意宁就认出了是谁。
其实同校一年,许意宁不是没有见过梁放。
他身边有很多人,吵吵闹闹他也不觉得烦,脸上带着散漫的笑。
擦肩而过时,她回头多看了一眼,当时只觉得两人就像平行线,永远也不会有交集。
整个身子全靠胳膊肘撑着,许意宁稍微一动,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右臂传来,不小心压到了麻骨,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许意宁下意识松开手,却忘了手里还拿着没吃几口的煎饼。
眼睁睁看着煎饼从楼上掉下去,表情一点点绝望。
完蛋。
楼下盛安站直身子,就差敬礼:“我怎么会闲呢,当然要关爱同学!关心集体!干好本职工作!努力为人民服务!”
梁放笑着骂了句“神经病”。
见梁放笑了,盛安心里放心了许多,“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的话,我就去检查卫生了。”
他视线一转,抬手指着前面那块空地,“嚯,你瞧瞧,这是哪班的卫生区,打扫这么干净!值得表扬!”
刚准备跟梁放显摆在他的带领下,校园被打扫的多么整洁,下一刻,“啪唧”一下,掉下来个东西。
红红绿绿的。
“......”
盛安沉默一瞬,气冲冲走出去。
扫了眼楼上,这个时间点,趴在栏杆上的学生不少,索性指着楼上喊:“谁?谁扔的?给我出来!”
“班里没垃圾桶,非要扔下来啊!?楼下垃圾桶比你们班的好还是怎么的!?高空抛物犯法懂不懂啊!?”
许意宁心头一颤。
本来还想主动承认,可盛安语气凶的像下一秒就会把她就地正法,她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盛安视力不好,今天没戴眼镜,什么都看不清,见没人承认,他回头,“哥,我有点瞎,你视力好,帮我看一下到底是谁扔的。”
梁放漫不经心走过来,掀起眼皮看了眼,恰好对上二楼小姑娘可怜兮兮的表情。
两次见她都是死气沉沉活像行尸走肉。第一次在她脸上见到这么生动的表情,没忍住笑了声。
盛安:“?”
“谁扔的?你笑什么?”
梁放一走出来,楼上一阵躁动——
“哦哟,谁这么倒霉,碰到了梁放,这还不得罚人把校园都打扫一遍?而且他不会顾及你是男是女,我记得之前就有女生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故意去他面前犯错,最后哭哭啼啼被班主任带走了。”
“……好惨。”
“虽然但是,我听说,那个女生从此封心锁爱,最后还考了个很好的大学。”
“啊啊啊,我也要考好大学,快来罚我。”
......
旁边女生叽叽喳喳越聊越兴奋,完全没注意到她们每说一句话,许意宁的心就沉一分。
好丢人。
许意宁内心挣扎,可毕竟是她扔的垃圾。
丢个脸而已,正要主动站出来,却见那道修长身影忽然弯腰。
他修长的手指勾起袋子,把沾了许多灰的煎饼捡起来,也没立即扔,而是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才扔进垃圾桶里。
许意宁眼睛慢慢瞪大。
盛安也看不懂他的操作:“你扔了干嘛?”
梁放漫不经心拿纸擦手,没回话。
再抬眼,女生还举着手,直愣愣看着他。
头顶那缕呆毛随着风摇晃,傻的可爱。
视线在一瞬交错,许意宁犹豫还要不要开口。
只是少年很快移开视线,扬起下巴,“我说,你们吃早餐就吃早餐,看我干什么?拿我当下饭剧呢?”
空气凝结了几秒,笑声四起。
“学长,谁让你扔个垃圾都这么帅,秀色可餐啊。”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也开始打趣。
“对对对啊!学长你这么帅,哪有剧比你下饭!”
“学长,你太爱护校园环境了,助人为乐拾金不昧,新时代三好青年啊,盛主席还不快表扬一下?”
“学长,吃了没?”
楼上乱哄哄的,梁放也听不太清,漫不经心抬起手,“还没吃,这不,同款呢,看来这家煎饼不好吃啊。”
他话音顿了顿,视线划过某处。
“虽然校规里没有禁止高空抛物,但爱护校园环境,人人有责。”
“所以说你们收敛着点儿,还是别这么叛逆了。”
许意宁:“.......”
不。
等一下。
你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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