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徊青看着江闯,江闯看着他。
随即两个人像傻逼一样爆笑出声。
笑着笑着江闯忽然咳嗽了两声儿,他一如既往的沉下脸,外露出的情绪顷刻间被收了回去。
纪徊青歪了下脑袋,瞅着江闯,问:“你不生我气啦?”
江闯云淡风轻的“嗯”了声。
纪徊青长顺了口气,他又问:“那你今天下午去哪里了?为什么晚上八点才回来”?”
“警察传唤,我去配合调查了。”
“什么?”
江闯口袋里拿出了张传唤回执单,他递了给了纪徊青,上面白纸黑字记录着对于江闯的询问纪要。
【2007年4月13日晚上八点四十五分】
【报案人江某从营业厅搭车在距离石子滩不远的路口停下,途径石子滩时听见了受害者赵云龙的惨叫,赶过去时立马拨打急救电话,在现场并未看见作案人踪迹。】
纪徊青瞪大了眼:“居然是你报的案?你救了赵云龙?”
江闯眉一挑,反问道:“怎么?我就不能救人了?”
也是……江闯怎么就不能救人了?纪徊青脑袋迟迟转不过来弯儿,见他想得深了,江闯轻拍了他的脑袋,道:“我们回家。”
只是被轻轻拍了下头,纪徊青的大脑霎时空白了一片儿,他似乎还能嗅到独属于江闯身上干净的皂角清香。
明明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动作,却弄得他心烦意乱。
纪徊青反应过来了,他拧着眉冲着那个背影咋咋呼呼的喊道:“江闯,你以后不许摸我头了!给我摸傻了都!”
赵云龙这件事的后续,是没有后续。
一个常年混迹在北川各个混混小帮派里的人,仗着身强力壮勒索,无端殴打周边学生,本就积压了不少的怨气,在赵云龙被无名人士修理了一顿之后彻底爆发。
许多学生带着家长在学校里控告赵云龙的恶劣行为,更有些严重的去派出所报了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赵云龙家长只好撤案作罢。
不过好在被挑烂的手筋经过治疗保了下来,只是永远不能再进行剧烈体育运动了。
秦远今天很是得意,他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操场上来回转悠,演讲台上的江闯正在发表关于“见义勇为”事迹的感悟分享。
北川一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道高挑的白色身影上,少年笑容谦和,措辞有度,分享完后接受了校长的嘉奖,整片操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几乎所有人都在为江闯此次的见义勇为而感到骄傲。
只有一人除外。
黎扬被提拔到了一班,他站在纪徊青的身后,眼神飘忽不定,紧张兮兮的扯了一下纪徊青的衣角。
他压低声问:“你觉得真的是江闯救了赵云龙吗?”
纪徊青一头雾水,他眨巴了下眼,道:“你怎么问这个问题?你不相信江闯也得相信人民警方吧?”
黎扬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又道:“不是我不信……是江闯、他……”
“他怎么了?”
纪徊青拧起眉头,以一种犀利的目光打量了番黎扬的神情,他忽然问:“你和江闯,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啊?”
从一开始两个人见面就不对付,一个说话咄咄逼人,另外一个又从不反驳,只能受气。
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纪徊青试探性的开口:“你以前,欺负过他?”
再度响起的掌声震耳欲聋,黎扬口中的话纪徊青并没有听太清楚,那人忽然低垂下头朝后退了步,随即一只冰凉的手从他的背脊上方拍上了肩头。
“你们俩聊什么呢?”
拿到奖品的江闯似乎心情很是愉悦,他把那只看似价值不菲的钢笔抛进了纪徊青手里。
“学校发的,送你。”
纪徊青左右打量了下那个牌子,他“吁”了声儿,道:“校长怎么这么抠啊,这就是个杂牌子,没多钱还不好用。”
“不过你送我的话,我就……”话还没落地,江闯拿过那只钢笔,他直接丢到黎扬怀里。
“那就送你。”深黑的眼眸盯向黎扬时沉了沉,像是警告,江闯又以开玩笑的形式的说:“记得初中的时候你丢了一支笔就嗷嗷哭,让人想不关注你都不行啊……”
黎扬额角渗出些冷汗,他杵在那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江闯又慢条斯理的讥讽:“那时候你哭的真可怜啊,黎扬,现在上了高中还有人偷走你的钢笔了吗?”
“江闯,你说话不带刺儿是不是吐不出来?”纪徊青就算是个傻子也听明白了这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
江闯眉一挑,像是拎着个什么玩意儿似的,拽着纪徊青的卫衣帽子就走。
回眸,阴冷的视线穿梭在人群中与那人再次对上,少年没出声,单只对了口型——
“离他远点。”
纪徊青一把拍下揪着自己帽子的手,他咋咋呼呼的:“你不是在学校里最装了吗?刚刚怎么就装不住?”
江闯仰在后背椅上,露出截白皙的脖子,上面凸起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被零碎的几根刘海遮住的双眼锁定在纪徊青的脸上,看着嘴唇开合的幅度,以及因为情绪波动而涨红上一张脸,肢体语言也不少,和小哑巴打手势语一样。
江闯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轻轻拽住纪徊青的袖子扯了下,用最平静的语气开口问:“你很心疼他?”
纪徊青一愣,合计着刚刚他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黎扬人还可以”“不要那么尖锐”“之前有矛盾可以多沟通多解决”,诸如此类的话看来江闯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很生气,但是他还是很认真的回答:“只是一起玩几个月了,黎扬这小子虽然有时候神戳戳的,但是对我还是很不错的。”
江闯歪了下脑袋,像只懵懂的兽:“因为他对你好所以你对他好,连带着我也要对他好,是吗?”
纪徊青反驳不出来就耍脾气:“对、对咯。”
“纪徊青。”
江闯忽然叫他的名字,那人趴在桌上,纤长的直睫轻动,笑得很开心。
他说:“这种行为是不是叫夫唱妇随啊?”
砰——
纪徊青的心陷下去了一块,和弹簧一样又再次凸起恢复原状,加重节拍的那一次心悸让他都有些缓不过神儿来。
他一只手伸出去罩住江闯的眼睛,怒骂:“笑什么笑,八辈子没笑过一样。”
“丑、丑死了!”
轻轻的,江闯用鼻尖蹭了下纪徊青的手心,他敏锐的觉察到那人很刻意的嗅了下自己的指节缝。
“我靠!你变态啊!”纪徊青炸了毛,他立马缩回手。
“不管了,我不管了行了吧,随你们两个去。”
最近的江闯实在太怪,经常弄得纪徊青毛骨悚然,他脑袋摇匀净了背过身去。
纪徊青不算个多规范的学生,他常常爱上课说小话,骚扰一圈前后左右的同学。
不过说骚扰吧,倒也没有惹人嫌,甚至周围一圈人都对这个从北京来的少年观感很好,不吝啬于分享,说话敞亮又幽默风趣和谁都能扯那么两句。
纪徊青在几个月时间内就成了一班的小人气王。
右前方的苏丛悄眯转过身朝着纪徊青挤眉弄眼。
江闯停下手中的笔,他抬眼,正巧看着纪徊青不听课朝后微侧身,对着坐在角落的黎扬‘抛媚眼’。
他眉一挑,一旁的黎扬把‘媚眼儿’又抛了回去,下了课,三个人和默契的隔着时间段打报告走出了教室。
晚自习下了,教室里黑漆漆的,纪徊青跟着几个人打了声招呼把人送走,他定定的看向江闯。
“走啊,坐着干嘛呢?”
江闯抬眼,黑色瞳仁平静如死灰一般,无视掉纪徊青向他露出的笑容。
“你刚刚去哪里了?”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留有他俩人,江闯冰冷尖锐的眼神几乎将他内心的小心思洞穿。
纪徊青一愣,他立马别过头若无其事的道:“没去哪儿啊,就溜达一圈。”
纪徊青刚想把书包拿起,冰凉的手扣押在他的指间,力气很大,似乎也没有想放开他的打算,在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之前。
江闯与他视线齐平,他沉默了一阵,垂着的睫毛再次抬起。
“你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
江闯不耐的蹙起眉头:“很难闻。
是其他很多人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一定是贴的很近才会被沾染上的,想到这江闯的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那种被水蛇缠绕轻柔的溺毙湖中的窒息感再次袭来,纪徊青欲言又止,他瘪着唇从包里掏出一包女士细长烟。
“我知道在学校抽烟不好……可是忍不住嘛。”
气氛骤然降至冰点,江闯瞥了眼拿包烟,他尽量保持些柔和的语气:“纪徊青,所以你刚刚是对我撒谎了,是吗?”
“怎么能算撒谎呢?溜达着不也能抽烟?”纪徊青一下子就理直气壮了起来。
江闯又往深处探究:“只是一起去抽烟?”
纪徊青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本来以为自己好兄弟是班长就可以对抽烟这个事情多加包容呢。
没想到这家伙放学不走就逮着他一只羊薅。
他嘟囔着说:“行了,烟我上交可以了吧。”
“再说了,大男人出去还能干啥。”
江闯的表情柔和了不少,他勾起唇,把那盒香烟收入囊中,道:“第一句我赞同,第二句……”
他轻轻弹上纪徊青的额头:“可不一定了。”
纪徊青一被转移注意力郁闷就一扫而空,有些好奇,他问:“怎么?你平时和男人出去都干什么啊?”
那双眼犹如看猎物一样上下审视了一圈纪徊青,随机又转过眼。
“干男人的事情。”
……
纪徊青嘴一咧,他很不屑的扬了下头:“装什么高深呢?听都没听懂。”
江闯一手捻起纪徊青的衣服,一脸嫌弃:“快点回家洗澡,你身上难闻死了。”
随即又是那种命令的口吻:“以后抽烟就抽烟,少给我离他们那么近。”
“知道了,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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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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