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前的最后一个周五，南城一中运动会在震天的鼓声中开幕。
清晨八点半，操场已经被晒得发烫，塑胶跑道蒸腾出刺鼻的橡胶味。主席台上，校领导们坐在遮阳棚下，面前摆着冰镇矿泉水，而学生们在烈日下站成方阵，校服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
校长拿着话筒，声音通过劣质音响传出，夹杂着刺耳的电流声：“……希望同学们发扬体育精神，赛出风格，赛出水平……”
胡谣站在六班队伍的中段，用手扇着风，目光不自觉地往男生方阵瞟——杨珩站在最后一排，正低头摆弄手腕上的智能表，阳光在他的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下面请运动员代表宣誓！”
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上主席台——是乔子睿。他穿着整齐的校服，声音清朗：“我代表全体运动员宣誓，严格遵守比赛规则……”
胡谣敷衍地点头，余光却看见前排的李潇潇转过身，冲男生方阵挥了挥手——她今天化了淡妆，睫毛膏晕染得恰到好处，马尾辫上系着红色蝴蝶结，在阳光下格外扎眼。
开幕式结束，各班回到指定看台。
六班的位置在操场东侧，没有遮阳棚，学生们只好用校服外套搭在头顶挡太阳。胡谣和李芸挤在一把遮阳伞下，周围充斥着各种声音——
“数学卷子借我抄抄！”
“谁带扑克了？”
“这薯片是我妈从香港带的，超好吃！”
主席台的广播突然响起：“请高一男子50米预赛选手到检录处报到。”
胡谣猛地坐直身体。杨珩站起身，脱掉校服外套扔在座位上，里面是一件纯黑短袖，衬得肩线格外利落。
“加油啊！”周致远怪叫一声，引来一片哄笑。
胡谣悄悄摸出笔记本，撕下一张纸，开始写加油稿。
“致高一（6）班杨珩：
跑道是你驰骋的战场，
阳光为你加冕，
六班全体同学为你骄傲！”
写完后，胡谣自己先脸红了。这词太土了，像小学生写的。她正想揉掉重写，广播里突然传来：“高一男子50米预赛第一名，高一（6）班杨珩！”
看台瞬间沸腾。
胡谣手一抖，纸条掉在地上，被李芸捡了起来。
“写都写了，送去广播站啊。”李芸笑着把纸条塞回她手里。
广播站设在主席台旁边，排队送稿的人挤成一团。胡谣好不容易挤到窗口，递上纸条时，手指微微发抖。
胡谣发现广播站那个熟悉的男声原来是乔子睿，乔子睿微笑着双手接过胡谣递来的纸张。
王晓萱也在，王晓萱见到胡谣，走出广播站，拉起胡谣的胳膊，找了个角落。
胡谣笑着打量王晓萱，“可以啊你出手这么快，这就和乔子睿搭挡上了呀。”
王晓萱害羞的低下头，“我报了学生会，听说他是内定的主席，我猜运动会广播站肯定会让他来撑场面，我就去试了试，没想到啊，这就搭挡上了。”
回到看台时，50米决赛已经开始了。杨珩像一道黑色闪电冲过终点线，最终拿了第三。
“可惜了，差点就破校纪录。”周致远遗憾地摇头。
胡谣攥着刚买的冰矿泉水，犹豫着要不要送过去。突然，一道红色身影抢先冲了下去——李潇潇。
她拿着一瓶运动饮料，拦在杨珩面前：“给你！”
杨珩皱了皱眉，绕过她径直走向六班看台。胡谣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水就被抽走了。
“谢了。”杨珩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大半瓶，喉结上下滚动，汗水顺着下颌滴在领口。
李潇潇站在原地，脸一阵红一阵白。
下午的3000米是重头戏。
周致远站在起跑线上，腿抖得像筛糠：“兄弟们，我要是猝死了，记得告诉我妈我是为班级荣誉牺牲的……”
发令枪响，十几个男生冲了出去。周致远一开始就跑在最后，到第五圈时已经脸色发青。
突然，一道黑影跳下看台——是杨珩。
他脱了外套，不紧不慢地跟在周致远旁边：“呼吸，别乱。”
看台上瞬间炸锅。六班全体站起来喊加油，连武利都挥舞着秩序册大喊：“周致远！坚持住！”
胡谣趴在栏杆上，看着杨珩陪周致远跑完最后两圈。他的黑T恤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阳光下像第二层皮肤。
周致远最终拿了第六，全场掌声雷动。
女子1500米是最后一个项目。
李芸站在起跑线上时，几乎没人注意她——瘦小的个子，旧得发白的运动鞋，在人群中像一抹淡影。
枪响后，她一直保持在第三的位置。到最后一圈时，突然加速，像一支离弦的箭冲过终点。
六班看台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尖叫。
胡谣冲下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李芸，发现她的手冷得像冰。
“我……我做到了……”李芸喘着气，眼睛亮得惊人。
颁奖仪式上，李芸站在最高领奖台，胸前挂着金牌，阳光下笑得像个孩子。
运动会结束得比预期早。
回教室收拾书包时，武利宣布了国庆安排：“作业每天发群里，返校后月考！都别玩疯了！”
胡谣偷偷回头，看见杨珩正把金牌塞给周致远：“拿着，你的精神损失费。”
周致远作势要咬金牌：“纯金的吗？”
窗外，夕阳将整个操场染成橘红色。胡谣摸了摸书包里的加油稿底稿，突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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