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的第二天，县图书馆门前排起了长队。
胡谣和王晓萱挤在队伍中间，十月初的阳光依旧毒辣，晒得人后颈发烫。图书馆的玻璃门反射着刺眼的白光，门口的老槐树投下斑驳的阴影，几个小学生蹲在树荫下玩卡牌，笑声清脆。
“我数学卷子一个字没写。”胡谣压低声音， “你写完没？借我抄抄。”
王晓萱从书包里掏出一盒pocky，刚想回答，余光突然瞥见图书馆侧门——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拾阶而上，白色卫衣，黑长裤，鼻梁上架着那副标志性的细框眼镜。
乔子睿。
王晓萱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手里的pocky盒“啪嗒”掉在地上。
“你、你等我一下！”她弯腰捡起零食，手忙脚乱地整理刘海，然后以近乎冲锋的速度追了过去。
胡谣张了张嘴，最终没喊住她，只是默默掏出手机，拍下了王晓萱跌跌撞撞的背影。
图书馆三楼的自习室冷气开得很足，胡谣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翻开数学卷子。
远处的角落里，王晓萱已经成功“偶遇”乔子睿，正指着练习册上的某道题请教。乔子睿微微低头，镜片反射着窗外的阳光，看不清表情，但王晓萱的耳朵已经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胡谣收回目光，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假期作业比想象中多，班级群里各科老师轮流@全体成员，催着大家按时上传作业照片。她点开□□，发现六班群聊已经999 消息——
刘楚峰：化学选择谁写了？对下答案！
周致远：物理最后一题是50N吧？
李芸：
【图片】
【图片】
【图片】
她往下翻了翻，没看到杨珩的发言。
最新一条是武利发的：“@全体成员今天晚上8点前交物理作业，逾期不候！”
胡谣犹豫了一下，点开和杨珩的私聊窗口。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中秋节，他回的那句“行啊”。
她咬了咬笔帽，最终什么也没发。
第二天早上，胡谣被手机震动惊醒。
班级群里，武利正在点名：“以下同学还没交物理作业：周致远、王瑞豪、杨珩……”
她正看着，一条私聊突然弹出来——
H.：作业借我抄抄。
发送时间是凌晨三点。
胡谣一个激灵坐起身，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最终发了个“？”过去。
H.：现在。
十分钟后，她站在家属楼门口，手里捏着数学卷子。晨雾还未散尽，街角的早餐摊冒着腾腾热气，炸油条的香味混着豆浆的甜腻飘过来。
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车窗降下，杨珩的脸出现在晨光里——他头发乱糟糟的，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身上还穿着昨天的黑T恤，领口有些皱。
“上来。”他推开车门。
胡谣愣愣地坐进去，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薄荷烟味。杨珩接过卷子，掏出手机开始拍照，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你……没回家？”胡谣小声问。
“回了。”杨珩头也不抬，“北京。”
胡谣这才注意到，他脚边放着一个行李包，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充电器。
出租车停在图书馆门口，杨珩付完钱，把卷子塞回胡谣手里：“谢了。”
“你不进去？”
“补觉。”他摆摆手，转身走向对面的快捷酒店。
第三天下午，胡谣又在图书馆遇见了杨珩。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物理练习册，右手转着笔，左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在窗外——那里有一棵银杏树，金黄的叶子随风飘落，像一把把小扇子。
胡谣犹豫了一下，还是端着奶茶走过去：“……作业写完了？”
杨珩回过神，指了指空座位：“坐。”
阳光透过银杏叶的间隙洒在桌面上，形成晃动的光斑。胡谣偷偷观察杨珩的侧脸——他的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鼻梁高挺，下颌线干净利落，喉结处有一颗小小的痣。
“看什么？”杨珩突然转头。
胡谣慌乱地低头喝奶茶，珍珠卡在吸管里，发出尴尬的咕噜声。
杨珩轻笑一声，继续写题。他的字很特别，笔画凌厉，像他的人一样带着股锋芒。
国庆最后一天，图书馆人满为患。
胡谣和王晓萱挤在角落的沙发上，共用一本英语词典。突然，一股浓郁的香水味飘过来——
“哟，这么用功啊？”
李潇潇站在她们面前，秋天了还穿着超短裙和露脐装，手里捏着一本时尚杂志。她的目光扫过胡谣面前的练习册，又瞥向远处的杨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王晓萱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图书馆了？”李潇潇拨了拨头发上的蝴蝶结，“某些人天天装乖学生，其实连作业都是抄的。”
胡谣的笔尖在纸上洇出一团墨迹。
李潇潇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杨珩初中就和我闺蜜谈过，知道为什么分吗？因为他妈嫌女方家穷。”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走向杨珩那桌，故意碰掉了他的笔袋。
“对不起呀~”李潇潇弯腰去捡，低领口露出一片雪白。
杨珩头也没抬：“不用捡。”
李潇潇僵在原地。
傍晚，胡谣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图书馆外，夕阳将银杏树染成火红色。杨珩不知何时站在树下，手里捏着一片金黄的叶子。
“给。”他把叶子递过来，“夹书里当书签。”
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像一幅精致的刺绣。胡谣接过叶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触感温热。
“李潇潇跟你说什么了？”杨珩突然问。
胡谣攥紧叶子：“……没什么。”
杨珩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跨上变速车。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与胡谣的影子短暂交叠，又很快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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