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憨厚的小鱼就这样在我的手下凹了进去，更显得滑稽，我却没了发笑的心思。
我不敢看青凛此时此刻的双眼，似乎只要闭上眼就不会感受到他炙热又真诚的心，只要不回话就不会领悟他话语之下的意思。就像隔着一层面纱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吻，只要转过身去不看他挽留的手，就依旧能够用并不存在的血缘来存系两人间的关系。
他的气息靠的更近了，“来尝一尝吧，花了好几两呢。”他用气音凑在我耳边说道，散发着甜意的小饼被他拿起抵在我唇边，我微微睁开一条缝的眼，瞧见两条幼稚的小鱼被压扁成一坨，张开嘴咬了一小口，正好避开两条印在中间的小鱼。
还来不及品味出其中的滋味，我却见面前一道黑影压下，他的脸在我眼前不断凑近，不断放大。
这一次我没有推开。
青凛今早梳头时用的是什么味道的发油？茉莉还是桂花？我已记不清了。
这块甜的发腻的月饼里头放了什么馅料？我似乎也尝不出了。
我只觉察到一个带着凉意的吻，轻飘飘的落了下来，带着雨后的潮湿，带着月饼的甜香。
唇齿间的纠缠让我觉得羞耻又沉沦，我闭着眼，艰难的喘息，一双手环在他的脖颈处，我在摸他后颈的那条疤痕，那条疤痕或许会因为年岁变淡，但却很难彻底的淡去。
我把他搂的更紧，我想其实我不是想要抱紧他，我可能是想要勒死他，如果可以，一定要和他死在同一个时刻，我会在死前爱抚他身上每一条疤痕，尤其是他的后颈，然后把愈合的伤口一个个用牙齿咬破，啃食他的血肉，让他所有的伤疤都变成我的杰作。
我想让他是因为我而活，也因为我才疼。
他曾经被我当做亲弟弟。一想到这里，我心跳动的更厉害，背德感漫上心头，我的手还是在他的后颈留下痕迹。
我们在内廊拥吻，此时天色是最好的遮羞布，哪怕上一次睁眼时我们还是所谓的姐弟，而下一刻就被蠢蠢欲动的贪念给控制吻在一起。
没有人会知道的。我用指腹摩挲着他的后颈，摸到一片黏稠的液体，心满意足的不行，血腥味刺激得我很兴奋，于是拉着他吻得更深。
我真的好想把青凛掐死在自己手里，这样他就永远不能和分开。
但是那样他的心脏就不会跳动，怀抱也不再温暖了。我不喜欢这样，所以还是把念头给放下，把这个想法放置在我死前，或者他要离开我的时候。
我让自己除了这个念头外就是空白的大脑转动起来，想些别的什么事情，比如刚才就一直憋在心里的那些话。
我想问青凛，从神社到集市的路上可有看见石蒜，据说现在正是石蒜开放的季节，如若没有，那便等过几日外头送来祭礼需用的头饰时和他一块瞧。
我想问青凛，去集市做月饼的银钱是存了几个月的酬金，他全然按照自己喜欢的口味来做，只因为我从未说过，他有些太过于嗜甜了。
我想问青凛，今日佐藤公子过节去了，不来神社外头兜售物品，神社的小女孩们已经在我耳边唠叨过好几声了，他又是从哪处买得的月饼。
我想问青凛，千叶夫人只会做些无需柴火的小食凉菜，何时学会的做茶点。
但我或许被这月色所迷惑，将一切都忘了，所以我没有拆穿他的每一个谎言。
亲吻结束的时候我把自己的眼睛捂住，不敢看他。
发热的脑袋清醒过来，他的血沾上我的脸，但是我不敢挪开脸上这只手，怕在换手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他的眼睛。
我也不敢闭眼，怕回想起刚才的记忆。
青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我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怎么样，会不会后悔自己的举动，或许正在懊恼要怎么收场。
我又在恶意的揣测他的想法。
一道阴影突然又压了下来，我下意识的捂住嘴，他的唇在我耳边发出一声轻笑，他说：“姐姐……”他的尾音拖得很长，黏黏糊糊的，让我想起他小时候用稚嫩的童声这样喊我姐姐。
而我刚才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在做什么……
我本就在发烫的脸颊和耳朵更热了。
他又在喊我，“清水前辈……澄子……”
青凛换了很多个不同的称呼喊我，把我喊的头皮发麻，脑袋一直在升温。
“不要再喊了。”我说，还是没有把遮住眼睛的手放下来，但是在很做贼心虚的从指缝里偷看他的模样。
“好。”他在我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就挪开了嘴唇，我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有一丝空落落的，下一秒又被吻住。
我的手抵在他的胸前，犹豫要不要把他推开，手底下的位置我感受到青凛心跳振动的节奏，心动的声音震耳欲聋，可我只想着逃。
这个吻很短暂，他发现了我的纠结，沿着嘴角又轻吻我的耳朵。
我们两个的耳坠纠缠在一起，轻轻地晃动，倘若硬要分开，会将两个人的耳朵都扯出血。
他往后退了一步，把我放在他胸口上的手移到我们缠绕在一起的耳坠上，他问我，“要解开吗？姐姐。”
“不要这么叫。”我侧了侧脸，耳洞被扯动。
“澄子，我解不开它们，你来解开好不好。”青凛说。
他又在骗人了。
我的手很抖，放在耳坠上半天也没有摸到它们缠绕的地方，青凛很有耐心的帮我寻找到正确的位置，等待着我的行动。
珠宝冰凉的触感和我红温的脸差别很大，方正的宝石抵住我的指腹，我把手垂了下来，试探着去吻他的脖颈，我说：“不解开。”
青凛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说好。
于是我就和他再也没有分开。
我想用这个再俗套不过的句子来作为我的那晚记忆的收尾，就像故事里那样，一个美好寻常的故事也有一个所有人都欢喜幸福的结尾。
哪怕我和青凛并不是这么美好的一个故事，也没有所有人都得到的善终的结局，但是这个夜晚于我而言是幸福的。
就跟小小的我们在看故乡的月亮时一样，我和青凛躺在内廊看了一整晚的月亮，薄被将我们两个紧紧的包裹，一切都想我们轮转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初见时的场面。
他抵在我的耳边，用沙哑的声音不停地喊我，有时是喊我的名字，有时是喊我姐姐，过分的时候会喊我的乳名。
那个时候我很狠狠地掐一下他的脸颊。
我们谁都没有许诺对方什么话语，因为我们都在担心意外的突然降临，于是什么也不承诺，只是在需要的时候多管对方索求一个窒息的吻。
我还是觉得不够，起身压在他身上，把松松垮垮的发带解了下来。
在他的目光下我会觉得很羞耻，所以我用发带把他的眼睛蒙了起来，才拉着他站起身。
我牵着他，赤脚来到庭院里，同他跳了一场舞。
青凛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他只能够跟着我，好在过去我们都是一起学的舞，所以他能在我做出一个动作时很快的也反应过来。
我第一次做这种事，表现的很生涩，还有一些欢喜。
祭礼的舞蹈是为了献于神，可我从不信赖神的存在，所以跳舞也是毫无生气的，可是此刻，我想把舞献给心爱的人，就像禽类为了讨配偶欢心献舞开屏一样，我给青凛献上一支他看不见的舞。
一舞毕，我松开牵着他的手，跃至他背后解开了发带，并亲吻他的后颈。
“舞跳得很美。”他说。
我知道青凛会明白我奇怪的举动，但听到他戳破还是会很高兴，一边羞涩一边又在他的后颈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我可以转身吗？”他问我。
我说：“不可以。”
“我想看着你。”
我很为难，不想让青凛看见我发红的脸，哪怕我已经这样一整个夜晚。
青凛突然违背了我的话转过身，我没有反应过来就撞上那双满是情意的眼眸，我被那抹浓稠震慑的说不出话来。
眼眸最是能摄人心魂，我被他一眼勾走了魂魄。
我的手臂上镌刻了很多只眼睛，它们会哭，会笑，只是都血肉模糊，没有青凛的眼睛漂亮。
对上他的眼睛我就无法说出那些会伤害他的话，所以我很少看他的眼睛。
青凛凑近我，弯了弯他漂亮的眼睛，道：“澄子在想什么。”
我被他蛊惑了，居然开口说出吓人的念头，“喜欢青凛的眼睛……想要挖下来，只允许我一个人看。”
“这样啊……”青凛脸上没有一点恐惧，说：“那我答应澄子了。”
他把头低下来，拿我的手放在他脸颊旁，等待着我动手。
我说：“我真的很想要青凛的眼睛。”
青凛说：“没关系，你想要的就拿走吧。”
我问他为什么一点都不怕，觉得我不会真的动手吗。
青凛啄了一下我的手心，说：“我没有那么觉得。我只是想要给你你想要的东西。我所能做的很少，如果我身上的物件能让澄子喜欢的话，于我而言是见值得欢喜的事。”
我没留情面的把手收回来，让他不要这样不论是非对错的听我的话。
我想青凛是被我折磨多了，才会变成这样。他问我是下不了手吗，他可以自己动手。
我说：“不是说要一起逃走吗？”
他愣了愣，说：“嗯。”
我牵着他的手，在我脑子还清醒的时刻把他的手贴在我的心口上，让他摸到我的心跳，一脸正色的和他说：“倘若日后我又做了什么糊涂的事情，不要再让着我了，青凛。”
我会察觉到自己失控的时刻越来越多，伤害自己的程度越来越深，我真的害怕哪一日就开始伤害青凛了。
青凛没说话，但是吻了吻我的发丝。我知道他答应了。
我心里开始悄悄的计划起了一个计划，一个大胆又疯狂的计划，做完这件事情我才能够放心的和青凛一起离开。
但是我的状态总是不稳定，所以我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将这个计划进行下去，也就没有告诉他，也没敢多想万一有一日真的能跟青凛一起逃走的生活。
但是青凛有在悄悄的做准备，所以我就不给自己多增烦恼了。
我把青凛给我做的花拿在手上，低头轻轻地吸了一口，上面有安神香残余的气息。
我开始为了祭礼而很努力的做准备，给外界展现出来的状态好的不像话，几乎是要把全部的时间都投入了进去。
我觉得我真的成为了第二个小岛南。我学着她的样子在拜殿里跳舞，祈福。还有就是将过去几年因为我各种大病小灾而许久没有露面的宴席捡了起来。
这一次是我主动提出的参加。
宫司很惊讶，问我这次想要交换的条件是什么。
我说，我想让青凛再祭礼后多待一段时间。
她有些犹豫，但是我给出的这个诱惑实在对她太有吸引力了，所以她还是同意了。
“千叶夫人，今日也辛苦你了。”我在偏殿对千叶夫人展开一个笑容，耳朵没有放过去听其他的声音。
我离一面墙靠的很近，摸着墙面熟悉的触感，我笑得更灿烂了。
我知道有人在看，但是无所谓了。
“澄子，怎么今晚又要来参加，太辛苦了吧。”千叶夫人关心的看着我，“让宫司大人同意你休息几天吧，可怜的孩子。”
我摇了摇头，说没关系，但是真的辛苦您了。
我很感激千叶夫人，每日来来回回的奔波让她的眼下都长出一层淡淡的青紫，因为时间很迟，她每日都要快天亮了才能归家去。
她有时来的时候还会带着解酒的吃食给我，很温和的去嘱咐我说要照顾好自身的身体。
关怀的话语让我想哭，但是我不能，那样会花掉她精心化的妆容，所以我只是笑，像小岛南一样保持着距离跟她说一些客套疏离的话。
“澄子真的是长大了，和南一模一样，她前几年坐在这里也是这幅模样。”千叶夫人有些怀念的说道，突然意识到这样的话会让我难过，转移话题的说：“那么，今晚就戴这对头饰吧。这个造型我很拿手。”
我感谢她的体贴，在她去拿配饰的时候转过身仰起头用手指小心的擦了一下还没有完全流出的泪，然后又把头转回去，故意的让墙的另一边更好的看清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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