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小摊撑着一个个大伞,挂着沾了油渍的小灯,将本就不宽敞的小路,挤得更加狭窄,小巷子里的龟速前进的电动车,滴滴滴喇叭按个不停。
程承鞋里进了水,袜子湿哒哒的黏在脚上,他拢了拢了衣领,撸了一把头发,将被雨水浸湿的头发背到后面,手插进兜里,攥了攥唯一的一张十块钱。
超市门口放着雨伞特价十元一把的牌子,程承瞟了一眼,把肩上的吉他向上提了提,无奈路过。
改造的棚户区里,这种天气最讨厌,一下雨垃圾满地,一股酸臭味,程承加快脚步,向地铁站走去。平时十分钟走到地铁站的路程,今天却格外漫长。
虽然搬到这里半个月了,但是他还是不习惯。
程承一直自认身体素质不错,也许是因为最近的阴雨天,也许因为那块硬床板,他的腰常常一阵一阵的酸痛。
本来想去附近超市打个零工,结果干了一天的钱,全买了膏药。
再不想办法就揭不开锅了,程承要去市中心碰碰运气。
他要弹吉他卖唱。
可偏偏还赶上了下雨天,这种天气应该不会有人,有心情在室外听吉他。
可是贫穷不允许他继续犹豫了。
到了地铁站,程承浑身湿透,他冲着反光的镜面,伸手顺了顺头发,虽然一身地摊货,简单的白色T恤黑色外套。
但是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坚实的肌肉若隐若现,细腰长腿被勾勒的更加明显。
程承那张脸棱角分明,五官深邃,标准的浓颜系,他背着吉他,颇有一种落魄艺术家的气质。
地铁站来来往往的人,有的脱掉雨衣,有的收起伞,虽然室外天气恶劣,但是没人看起来像他这么狼狈,程承拧了拧衣服,故意跟人保持着距离。
程承过安检时,显示屏后的女工作人员,从人群中歪过头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出站口有免费借用的雨伞。”
“谢谢。”程承冲她点了点头,轻轻一笑,那张英俊的脸不禁让小妹妹愣一下,直到下一个人进来的提示音,才让她回过神来。
程承掏出那张一直攥在手里的十块钱,竟没有湿,他大义凛然地将十块钱塞进了自动售票机,点了一下路线看起来最复杂的一站。
机器下面哒哒哒跳出了几个硬币,如果赚不到钱,别说晚饭了,回来的车票都没有了。
程承蹲下将一个个硬币捡回来,揣进兜里,一块两块也是钱。
晚高峰都是从市中心下班回来的人,他这个方向人并不多。
地铁里面稍微暖和一点,因为衣服上都是雨水,尽管有空座,他还是站在角落里。
程承靠在车厢里,回想这两天的经历,先是耳鸣,一阵眩晕之后,忘记自己家在哪里,像是喝断片一样。
他仔细捋清思路,自己应该是刚毕业,结束了四年不喜欢的专业,他决定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做个歌手,只身来到这个城市。
再细想一些细节,总是模模糊糊的,他不记得自己买过这身衣服,手表也是不认识的牌子。
身上除了一把吉他,什么都没有,好在他记得银行卡号,去银行办了挂失,补卡,里面只有一千多块钱。
程承用公共电话给朋友打电话,竟然都是空号。
在马路边吃了一桶泡面之后,他决定先找个房子,可奇怪的是,中介打量他一番后,介绍的都是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听到他的需求后,中介一个个都是警惕的眼神,像是自己在找茬。
还有人直接问他是不是钓鱼执法。
换了几个中介,都不愿意接他的生意,最后一个勉为其难地同意,条件是把手表送给他。
程承这才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三百块钱一个月,只是一次就要交一个季度,交了房租,买了点日用品和换洗的衣服,只剩十块钱,到现在只剩下几个钢镚了。
地铁上站了一个多小时,程承捏了两把有些酸的腰,终于到了市中心,那张用他一半身家买的单程卡,在手里还没捂热,就要塞回去。
地铁站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刚走到门口,一阵风吹过,程承打了个寒战。
门口确实有一个自助机器,可以免费借用雨伞,只是押金一百。
地铁站外只有一个卖花的摊子,微弱昏黄的灯光里,是共用了一件雨衣的母女。
小女孩怯生生的从雨衣的缝隙里,看向匆匆而过的人群,没有人为他们停留,程承仿佛可以预见到自己接下来,也会和他们一样。
程承低头走进了雨中,雨水顺着头发,滴进衣领里,划过毛孔,刺激出一阵阵寒意,他腰疼得更加明显,程承捏紧衣领,快步走起来。
十车道的宽阔大街上,一辆辆汽车像是困兽一般,疯狂晃动雨刷器,在晚高峰中一点一点的往前挤。
红灯下,每辆车停下,几乎都要向前耸一下,像是极力的忍耐着糟糕的天气,恨不得马上飞奔回去。
程承沿着台阶走上了最近的天桥,天桥旁边放着一盆盆紫色的牵牛花,一朵朵小花在雨里被打的抬不起头来。
天桥上的行人很少,但无一例外都行色匆匆,丝毫没有多余的眼光分给周围的人。
程承找出一个合适的位置,身后是川流不息的长龙,他拿出吉他,甩了甩头发,已经做好今天露宿街头的准备了。
还没钱买音响,只能纯靠嗓子,指尖轻轻滑动,音符缓缓飘出,他那滴水的头发随着音符摇动,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音乐里。
在雨里的天桥上弹琴唱歌,与其说是街头表演,更像是行为艺术。
热爱也是一种力量,做自己喜欢的,程承好像他也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开始几乎没有人注意他,程承看着忙碌的世界,颇有一种众人清醒我独醉的感觉,他自己给自己点歌,毫不敷衍。
后来有几个人路过时,频频回头,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但是并没有停下步伐。
程承手上动作不停,雨里的琴声,别有一番风味,像是带着漂泊和惶恐,但是依旧信念坚定。
几首歌下来,嗓子被打开,他快速变换指法扫弦,来了一首摇滚。
他横抱起吉他,脚下打着节拍,开篇就是一阵炫技一般的指法。
黑色浸水的外套随着节拍起伏,清亮的嗓音像是要划破这阴郁的天气,他尽情投入,在小小潮湿的天台上,双脚离地,如果在舞台上,此刻的节奏下一定会有大束烟花从舞台边炸裂。
而现在程承随着节拍晃动身体,带起一朵朵水花,像是别样的舞台创意。
围上来的人渐渐变多,大家在雨中欣赏这颇具生命力的演出。
一首歌结束,程承鞠躬向众人致谢。
他看着琴盒防水层里的钱多的了起来,有硬币,有十块二十的,也有一百的,晚饭终于有着落了。
更重要的是梦想受到了鼓励,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成为炙手可热的歌手。
开始围上来的小半圈人,有人拍照时,他还会侧身配合,后来围上来三四层,挤满了半个天桥。
程承被雨淋过的心里,从有点欣慰到逐渐自豪,半个小时后就只剩下恐慌了。
人越来越多,天桥上都是人,甚至有几个女生夸张的捂着嘴录像,掩饰不住狂喜。
天桥下的滴滴滴声此起彼伏,程承一回头,下面交通严重拥堵。
再唱下去,程承担心警察会以影响公共秩序为由将自己带走。
雨越下越大,周围人的热情却越来越高涨。
水珠从程承脸上滑下来,睁不开眼睛,他拨开头发,露出整张脸。
随着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人群中尖叫了一声“程承。”
这一声尖叫,像是揭竿起义的号角,几乎所有人开始向他逼近,有的递出笔让他签名,有的举起手机要合照。
刚被中介骗了一块手表的程承,不知道为什么人们这么狂热,怀疑又是什么新鲜的套路。
刚到手一点钱,不能再被骗了,在程承看来,一群人的手像是要债的一样。
他飞快收好吉他,弯腰挤出人群。
只要走出这个包围圈,就没有人能拦得住他,一双大长腿跑起来,在雨里带起一片水花,七扭八拐进了一条深巷子。
程承才喘了一口气,躲在一个柱子后面,探出脑袋,确定没有人在身后尾随。
好像转眼间,又恢复了夜的平静,他才放心的找了一个避雨的地方,数了数琴盒里的钱,一笔不小的收入。
刚才的事情和这几天的迷惑经历一样让人摸不头脑。
他更加不知道的是,网上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有人把视频发到了网上。
雨幕里,程承浑身湿透,黑色的夹克带着严重的磨损,雨水冲刷下,那张脸更加棱角分明,滴滴雨水顺着优越的下颌线滑下去,隐进衣领。
手指娴熟的技法,清澈的嗓音,被疯狂转评。
【真的可以在下班路上看到程承吗,哪条街我去蹲。】
【是模仿吧,建议他参加模仿秀,一定爆火。】
【不可能模仿的这么逼真,顶流的实力不是谁都能模仿的。】
【无论如何我也不敢相信顶流会在天桥卖唱,再说影帝秦兆怎么舍得放他出来。】
【和秦兆结婚生子后,程承的出镜次数越来越少了,莫不是叛逆夫人离家出走了。】
【即使他是假的程承,但这身材是真的,美貌是真的,斯哈斯哈~】
下面一群人就到底是真人还是模仿,展开了一系列的细节争辩,从头发丝讨论到后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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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下的摩天大楼里,窗户大开,透进来浓重的水汽,助理贾明明捧着手机走了进来,放在秦兆的眼前:“程哥找到了。”
秦兆看着视频,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吵架就吵架,什么时候学会玩起了失踪加苦肉计,“网友都比你们快。”
贾明明低头小声嘀咕:“没想到程哥会住在棚户区。”
秦兆冷冷的眼神扫过,贾明明赶紧打住,试探说道:“明天我安排司机。”
“你开车,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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