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国，沐府。
四更夜。
夜色如墨，似要将世间所有的光都吞噬殆尽，浓稠地泼洒在侯府的每一寸土地。
淅淅沥沥的小雨，宛如牛毛般细密，轻柔却又执着地敲打着青瓦，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为寂静的夜更添了几分清冷与孤寂，仿佛连空气都被雨水打落。
沐若锦的书房里，烛火摇曳不定，豆大的火苗在微风的肆意撩拨下，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古朴的青铜烛台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竟似活了过来，云雾仿若真的在其间缭绕，如梦似幻却又透着几分诡谲。
书房的案几上，一本翻开的兵书静静躺着，书页上的字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金戈铁马。
旁边是一方端砚，砚中墨汁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一支狼毫毛笔随意地搁在砚台上，笔锋还带着未干的墨渍，似乎主人刚刚还在挥毫疾书。
“主子，侯爷边境八百里加急密信。”
沐若锦的贴身侍卫魏弛，脚步急促却又极力放轻，匆匆踏入书房。
他身披黑色蓑衣，雨水顺着蓑衣的边缘滑落，在青砖地面上汇聚成一小滩水渍，像是一幅抽象的水墨画。
此刻，他双手稳稳捧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鸽子在雨夜中瑟瑟发抖，翅膀已然湿透，还沾满了泥泞，显得狼狈不堪。
“老侯爷启用素风鸽，定是事态紧急。”
魏弛压低声音，语气中满是焦急，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那声音里的焦灼，仿佛能点燃这寂静的夜。
沐若锦原本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幕出神。
他身形修长挺拔，一袭素色长袍更衬得他身姿如松，气质卓然，宛如从画中走来的谪仙。
他剑眉斜飞入鬓，眉下双眸深邃而明亮，犹如寒夜中的寒星，透着与生俱来的坚毅与果敢，仿佛能看穿这无尽的黑暗。
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起，线条刚硬，尽显性格中的坚韧。
烛光摇曳，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那冷峻的神色中，此刻多了几分凝重，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
听到声音，沐若锦神色瞬间一凛，脚步虽快却不见丝毫慌乱，稳健地来到魏弛面前。
他伸出手，动作看似从容淡定，实则暗中发力，指尖在触碰到鸽子的瞬间，因用力而指节泛白。
或许是因为雨夜的彻骨寒意，又或许是因为预感到密信中的内容会掀起惊涛骇浪。
他轻轻拨开鸽爪踝处的泥土，取出一个细小竹筒，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举世无双的稀世珍宝。
抽出密信，展开信纸，目光扫过，原本平静的脸上瞬间风云变色，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担忧，仿佛看到了最可怕的噩梦。
“玥国东北边境楚州，楚王造反，祈国守军连夜突袭，老侯爷重伤，性命垂危。世子已三日杳无音讯，老侯爷昏迷前嘱咐，若锦务必留在都城，万不可来边关。其余一切事项，均不可忤逆陛下安排。”
沐若锦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指节泛白如纸，那信纸在他的紧握下，微微发皱，仿佛不堪重负。
密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如重锤般狠狠砸在他的心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发颤。
沐家信鸽的传递速度，比边关快报快了一倍，这意味着此刻皇帝还对边关的惊天变故，并不知情。
“父亲……兄长……”沐若锦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跨上快马，冲破这雨夜的束缚，奔赴楚州。
但理智却如同一把冰冷的枷锁，紧紧束缚着他，即将开始的朝会至关重要，他必须冷静，绝不能让沐家私自传递消息的渠道暴露。
否则，等待沐家的将是——万劫不复。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
下一秒，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茶盏在他手中骤然碎裂，尖锐的瓷片深深嵌入掌心。
剧痛袭来，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渗出，一滴滴落在地上，洇出一朵朵刺目的血花，仿佛是命运的警示。
这钻心的疼痛，却如同一药清醒剂，让他逐渐恢复了冷静，眼神也随之锐利如鹰，仿佛能看穿这重重迷雾。
魏弛为他包扎后，他则开始在心中默默盘算。
边关快报还有四日会送达都城，他还有时间谋划，可这时间，却如沙漏中的细沙，每一秒都在飞速流逝。
他必须抓紧时间！
“魏弛，回信”。
“锦，五日内，出发去边境，定获陛下恩准；七日内，则达楚州。”
沐若锦声音低沉却坚定，在这寂静的雨夜中，显得格外有力，仿佛是对命运的宣战。
“诺，属下立刻去办。”
魏弛领命，转身迅速退下，蓑衣上的雨水在地面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宛如一串神秘的符号。
沐若锦站在窗前，望着夜色，眼神中满是决绝。
即便父亲叮嘱他留下，他又怎能坐视不管，他的眼神仿佛穿透了黑夜，劈开云雾，直达远方的战火与硝烟。
须臾，魏弛匆匆返回，递上密信。
沐若锦逐字审阅后，走向窗边，捧起素风鸽。
窗外风雨肆虐，狂风裹挟着暴雨，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摧毁。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鸽子羽翼，满心都是对其飞行安全的担忧，缓缓开口：“抱歉”。
但事情刻不容缓，他迅速将密信绑在鸽子脚踝，打开窗户。
双手向空中抛出，鸽子振翅，一头扎进雨夜，“扑扑”的振翅声，很快被雨声掩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沐若锦望着鸽子消失在雨夜的方向，眼神仿若被黑暗吞噬，凝重得化不开。
“拜托了”
狂风裹挟着雨水灌进屋内，打湿了他的衣摆，他却浑然不觉。
满心都被边关的危机占据，危机如同汹涌的潮水，好像马上就要将他和沐家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沐若锦才缓缓转身，坐回书桌前。
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在寂静的书房中显得格外孤寂，仿佛是被世界遗忘的孤影。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思绪如乱麻般纠结。
雨水顺着窗棂滑落，滴答声在静谧中格外清晰，似在倒计时，催促着他做出决断，每一声都敲在他的心尖上。
直到双腿传来麻木的刺痛，他才恍然回神。
这时，魏弛的声音在耳畔轻声响起：“主子，五更天了，该准备上朝了。”
沐若锦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好，更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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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素 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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