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其余出了城门的百姓,被这一幕吓得顿住了脚,面对纷飞的箭,第一反应便是蹲下。
恐惧渐渐升起,在人群中扩散。
尖叫声骤起,方才疯了一般要出城的人又往回跑,缩回到了城里头。
眼神里带着惧怕,看着前边几十里外严阵以待的将士。
“周慕之,你肆意残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如此残暴肆虐,将箭对着自己的同胞,你意欲何为?!”
周慕之耸了耸肩,并未带有任何愧疚。
他扬了扬唇角,眼神带着轻蔑,“是他们自己找死,谁知道这些出逃的人中,没有携带疫病?我得对军中将士负责,人之常情。”
城中百姓看着外边的援军,全军列阵,压的却是自己的同胞。
他们口中怒骂着,泪水横洒。
现今出去也是死,呆在城中尚有一线生机。
莫风橙看得眼中酸涩,她看着城下那得意的周慕之。她看向了城下数万万将士,他们说是来防止汴梁对咸泽的攻占,却反过来将所有的武器施以自己的同胞。
他们在外边,形成了铜墙铁壁,若城中百姓出逃,即刻绞杀。
莫风橙攥紧了拳头,同城内的百姓说道:“大家别怕,若是信任我们,在城中多呆些时日,我们定能解决疫病。”
她眼神一横,望向了城外的数万兵马,“求人不如求己,与其卑微乞怜,不如咱们自救,莫轻贱了骨头,失了骨气。”
莫风橙一语之后,拂袖而行,下城楼。
街道安静得出奇,在众人的注视下,往医馆而去。
清瘦的身影,影子微斜。人群中不知谁应了声好,便都抛下了从士兵处夺得的刀戟。
“现今出去被箭射死,还不如呆在家里,没准还能活。”
“我算是看清了,官也有贵贱之分,不凭品阶,只论人,看着对面那得意的小人,我看着就来气。能肆意残杀,来日我定要亲自往京都上访,摘了这狗官的乌纱帽。”
“......”
他们在士兵的疏散下,各自回了家,途中全是对周慕之及其他身后士兵的怒骂。
萧重错的视线落在莫风橙身上良久,心中沉闷,长出了一口气。
......
现今苍玦掌管了京都大权,其余各郡也连连响应。
大齐与汴梁之战迫在眉睫,寂昭意在后宫也听说了前殿的事变。她对于寂明觞被罢黜,心里也是一团乱麻。
寂明觞毕竟是自己的兄长,但她没有立场与之相见,昔日兄妹情谊被与汴梁的和亲拦腰斩断,她心中有怨,不如不见。
苍玦料理完朝中之事,他收到消息,不日汴梁便会抵达令江下游的四麟城。
他已给各郡传了消息,临时调兵,下了消息称周慕之叛国,让各州、各郡邑注意。
清风拂过片片落叶,轻轻的沙声。
从窗外卷进了一落叶,落到一纸上。
纤长的手拂去,苍玦神情认真,唇角微微勾起。
一手挽起袖子,执笔的手不紧不慢地写着。
苍玦写完后,小心翼翼地吹干上边的墨迹,看了看上边,觉得不妥,又添了几笔。
屋外响声而起,苍玦让人进来,一士兵端着托盘,上边放置着银白盔甲。
“大人,兵马已齐,将士们都准备好了。”
苍玦一边将信折好,看着那银白的盔甲,他手抚摸着上方的鳞片。
苍玦将那封信递给士兵,余留在信上的眼神带着柔情。
而后他挪开视线,同他说道:“将这封信寄往咸泽,半柱香后,诸位将士随我出征。”
半柱香后,京都门前。
数千万名将士肃立,车辕滚滚,战马威风凛凛。
硕大的战旗在日光下飘扬,众人的视线都望向台基顶端之人。
一袭白色盔甲在光照下发着磷光,苍玦不似往日的柔和,眉宇凌厉,刀削般的脸庞冷峻。
抬眸间,铅灰色的眸子下视,横扫而过。
不怒自威,当视线来临的刹那,有着不言而喻的畏惧。
这是属于他们大齐的太尉,是他们一直追随的将领。
“将士们,汴梁欺我大齐太甚,割地、赔银,断不可忍。我大齐还未弱到硬逼迫一女子去和亲的地步,大齐的男儿们,生来便有血性。犯我大齐者,虽远必诛!”
苍玦说完后,抽剑而起,白光而过,先前汴梁送来的契书被劈成两半,落在地上。
“犯我大齐者,虽远必诛!”
“犯我大齐者,虽远必诛!”
......
“茯苓二两、雪见三克......”
莫风橙一边看着医术,一边往药罐里添置药材,细细核对。
在她右侧的药已到了时候,莫风橙算了算时间,快要超时,她急忙上手拿着药罐。
刚拿起,却被烫到,她嘶了一声,却忍着未放手。赶忙将其挪到了桌上,她这才安心撒手。
她吹着发疼的手,没几瞬,纤细的手指便红肿,生出了好几个水泡。
莫风橙赶忙用冷水冲了几下,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小姐!来信了。”
大老远的便听到琳儿的嗓音,她从外院小跑而来。
莫风橙眼神亮了,原先紧皱的眉头在此刻也舒展。
“小姐,给。”琳儿手中夹着信,正要递给她,却看见她手中肿了一片,皱着眉头道:“您的手......”
莫风橙摇头,她视线盯着那封信,半点没挪开,“无事,劳烦你快帮我打开。”
琳儿连连哦了两声,便拆开了那封信。
莫风橙顾不得疼,将信拿在手中。
卿卿如晤:
我在京都一切安好,勿念。近来夜不能寐,脑海中尽是你的音容笑貌。原先我不知患了何病,自我诊脉后,方知此病名为“相思。”
莫风橙不由一笑,一想起苍玦给自己把脉的神情,她便忍俊不禁。
在写此信时,他又一本正经地将此事写进去,她觉得苍玦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每当日出,我盼与你共赏朝霞,夜幕来临,又望与你共观星斗。犹如赐福节那夜,你我共放河灯,享天下之安,万民之乐。
但汴梁之战必不可免,唯有战,才可不战。
为了我大齐的国泰民安,这是我的责任。你我远隔千里,却觉得我们亲密无间。我知你医术尚佳,然而疫病四起,每念及此,我便满心牵挂。
寒夜漫长,记得添衣保暖,莫要贪凉。按时进食,努力加餐饭!
我许久未唠叨,不怕你笑话,但既已书,你可别在背后又念叨我。
待到来年春日,百花盛开之时。我想与你携手漫步于桃林,看花瓣纷飞。
愿你日日欢颜,岁岁平安。
一滴滴泪滴落在信纸上,打湿了一角。
在信的右下角处,画着两个亲亲小人。一个是她一个便是苍玦。
莫风橙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眼泪蓄满了眼眶,红成了一片。她吸了吸鼻子,手指摩挲着下方的两个小人。
她喉咙哽咽,仰头见日光。
苍玦会没事的,她告诉自己。
他是大齐的太尉,他更是大齐的子民。
莫风橙能理解,若是她,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战争残忍,杀戮恐惧,但毅是为了大齐百姓的仁慈,苍玦不得不做。
“小姐,您怎么了?”
琳儿在看火,扭头却见莫风橙落泪。
莫风橙手背抹去脸上的泪,她看向琳儿,努了努唇角,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坚毅。
“第一百零五号药到时辰了,端出来吧,一百零六还差三个时辰。”
......
周慕之手中捏着一份密信,他草草看完,勾唇一笑。
现今各城邑都在盯着他,说他叛国。他敛目,沉思了一会儿。
周慕之望向身后正在修整的将士们,他勾了勾手,让他的贴身侍卫上前。
他小声道:“咱们准备去四麟城,他们快到了,咱们得赶紧前去接应。”
现今所有的消息均捏在周慕之一人手里,他身后的这些五万将士被他隔绝了,任何的消息均由他下令,皆听他吩咐。
这是他有把握能让汴梁进四麟城的底气。
至于那些流言......
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话术。
周慕之面向将士,他眼中含着泪,哽咽出声,“诸位将士。”
听到周将军的话语,身后的将士纷纷起身,全然肃立。
“现今苍玦这个狗官,竟然拥兵自重,闯入京都挟持了陛下。”周慕之捶胸顿足道。
此语一出,士兵间犹如炸开了锅,议论之声窸窸窣窣。
周慕之声音变得更大了些,“诸位听我一言,这狗官不日便会抵达四麟城,咱们唯有去那堵截,将此狗官斩于马下,才可救陛下。”
“这狗官还四处散播我乃叛国者,会祸害大齐。诸位都是明眼人,我侍奉陛下日久,一片赤诚,于大齐即便无功也无过,此流言目的是使我军心生疑虑,而自乱阵脚。陛下仁慈,也是他给了我等谋生之所,建功立业之机,万不可辜负陛下的一片良苦用心呐。”
周慕之流下了一片清泪,结下腰间的皇令,掩面而哭。
将士们看着为之动容,对于苍玦此举不免怒意更甚。
周慕之身旁的侍卫也抹了两把眼泪,他高呼道:“除奸佞,清君侧!”
后方将士一片愤懑,“除奸佞,清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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