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直接睡到了黄昏，李观棋迷迷糊糊睁开眼，半掩的窗户外是明暗交替的晚霞。
胃部依然隐隐作痛，安静得仿佛能听到空气的无声，使得李观棋感到特别特别落寞，眼角爬上了红。
他狠狠抹了把脸，有点想爸了，到岛上之后就没见过了。
李观棋收拾了一下自己，还浅浅打了个底，抓了个头发，换上了一套特时尚的私服。
永远不能让自己的落魄写在脸上。这是李观棋的宗旨。
出门前还往身上喷了点香水，不过还没出门，似乎就碰到了不详之人。
程澈打开了房门，看起来刚从外边回来。
他从上而下扫了一眼李观棋，“干嘛去？”
李观棋换好鞋子，盯着程澈，轻蔑地笑了一下，便往外走了。
已到晚餐时间，李观棋不知道于洛还在不在公司，他也没想提前打个招呼，直接过去了。
一回生二回熟，前台小姐妹看到李观棋的身影，便连忙去给他开了门。
“棋哥，我看您今天下午走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您还好吗？”
李观棋露出标志性礼貌的微笑，“谢谢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顶不住色相，前台又红了脸，“那就好，人家还担心了你一下午呢。对了，您是来找于总的吗？”
李观棋点了点头，“嗯，于总还在吗？”
“在呢在呢，他还特地嘱咐我，要是你来了，直接带您去他办公室，跟我来吧。”
李观棋倒是没想到，于洛居然会在等他，那肯定就不是签合同那么简单。
来到熟悉又窒息的地方，前台屈身，轻轻敲了两下门，“于总，棋哥来了。”
“让他进来吧。”
得令，前台打开门，侧身让李观棋进去。
李观棋微微颔首，目光直接转向屋内。
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对着正门，窗外是五光十色的黄昏大厦，而于洛就站在正前方。
他轻微抬起左手，右手轻轻拨开袖口，“六点十分，观棋，李先生，怎么是您来了？我还以为我在等某个大腕呢？比如Cathy，不对，我昨天刚跟人家吃了饭，她还早到了半个小时，不应该是她。”
唇枪舌剑的锋芒是第一招，李观棋走了进去，轻轻聚了个躬，“不好意思，于总，身体不舒服，来晚了。”
于洛特别官腔地“诶”了一声，迈着腿走过来，摁着李观棋的肩膀让他坐在一旁的皮质沙发上，边说着：“身体不舒服当然能理解了，来，快坐着，别伤着身子，tea or coffee？”
糖衣炮弹的殷勤是第二招，李观棋说道：“白开水就行。”
于洛说了句好，不一会儿，玻璃杯和一份纸质文件夹放在了他的桌前。
上面写着“李观棋经纪合同”。
于洛落坐在另一侧沙发上，一坐下便摆出来主人翁的姿态，从一旁的小茶几上拿出核桃端在手里盘着。
“观棋，合同在你面前，你可以看一下，不过具体的条款事项，你们姜哥应该都说的很清楚了。”
李观棋打开合同，随意翻了几页，无非是一些文邹邹的法律术语，直到翻到艺人的条款，分成就不必说了，但是最后一条，上面写着，艺人方应无条件遵循经纪公司的一切规划和工作安排。
李观棋抬头看着于洛，“于总，我们是没有选择接不接活的权利是吗？”
于洛摊开手耸了耸肩，“当然有，我们怎么会因为意见不合的资源就把自家宝贝告上法庭呢？”
见李观棋没反应过来，于洛凉飕飕的声音袭来，“这条就是针对你的呀。”
翻开合同的手僵住了，李观棋皱着眉，“什么意思？”
“关于summertime的宣传策略方面，经公司高层协定，将大力推动你和程澈的双人活动。”
李观棋猛地合上文件，脸色铁青，“为什么？”
于洛淡定了点着烟，“公司的决定，没必要问那么多，执行就行。”
李观棋站起来，将合同仍在茶几上，压着声音，“于总，公司大可放心我们的业务能力和实力，就算没有这个噱头，一样会给公司带来收益，但是这点我不能接受。”
于洛也跟着站起来，年轻人的嗜血落在他的眼里就好像是猫抓坏了毛绒玩具。
他靠近李观棋，似笑非笑，“你的脾气还真挺不适合娱乐圈的，每周上上培训课我会重新加在合同里的。”
李观棋眼底的愠色更加浓郁，“就算我签了，我也不会和程澈说半句话的，你看着办吧。”
嚣张的口气也让于洛感到了不适，他一口浓烟吐在了李观棋的脸上，盯着眼前紧皱漂亮的小脸。
于洛冷笑一声，“下一秒我就会让你同意，你信吗？”
李观棋咬牙切齿，还想在反驳什么。
于洛轻飘飘一句话把空气中所有跋扈碾碎在烟雾中。
“你妹妹会去最好的学校，你爸爸会被送到最好的医院。”
直击要害的条件是绝招。
“你调查我？”李观棋的声音很冷，像是酝酿着极地的冰川。
于洛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只不过是关心一下我的每个员工罢了。”
说实话，当听到于洛提出的提出的条件时，李观棋并没有感到特别愤怒，反而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气程澈不假，可所谓的尊严或者别的在现实的窘境面前又值几个钱呢？
而且就算今天于洛没有开这个口，李观棋也会主动卑躬屈膝，现在这样反而维护住了他最后的高傲。
见李观棋没说话，于洛转过身，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嘴里含着烟，声音蒙上一层薄雾，“不愿意也没关系，你们团也不止你们两个人，看来你俩关系不如营造的三分呀，你不同意，程澈也不同意。”
听到这话，李观棋内心没有太大波澜，他当然知道程澈不愿意。
不过他那么勉强，恶心恶心他不也挺好的。
“程澈既然不肯，我同意了有什么用。”
背对着的于洛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转过身，“我可以让你同意，自然也有办法让他同低头。”
李观棋看了一眼于洛，微微弯腰拿起桌上的合同，死死捏住文件夹的指尖逐渐泛白，下一秒，手里的白纸就被无情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明天我来签新合同，”李观棋两手插兜，“谢于总抬爱。”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于洛看着高大挺拔的背影离开，无奈地摇了摇头。
出租车上，李观棋瘫坐着，漫无目的刷着手机。
忽然微信弹出了新消息。
他点开，发现自己被小萌拉进了一个群聊，是团的群。
不一会儿，一连串的信息像炮弹似的弹出来。
小萌：各位老师，明天咱们就要正式开始训练了。课程表我发群里，上面有时间和地点。
小萌：【图片】
小萌：老师们，准时到教室哦，明天的舞蹈老师可凶了，可千万不要惹他。
小萌：午饭由我来安排，老师们想吃什么可以发给我，我帮大家一起定哈。
小萌：对了，还有一件事，老师们要把社交账号尽快上交哦，公司要统一管理，微信上除了同事、家人，其他人都需要删除哦，明天姜哥会统一检查的TT。
......
然后便是其他人的回复，十几秒就被刷了几十条。
李观棋顺手把群点了免打扰，然后关掉闭眼休息了。
不知不觉，李观棋好像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帅哥，帅哥，醒醒，到了。”
司机转过头焦急地喊着，李观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微眯着眼，“多少钱，微信。”
“四十五，您扫这。”
李观棋戴上鸭舌帽，下了车。
面前是一栋高大的建筑，上面是一个偌大的灯牌，写着“第一医院”。
李观棋压了压帽子，走了进去，他先走到收费处，把诊疗卡递进去，“你好，缴费。”
“您好，这是单子，核对一下，现金还是刷卡。”
交完费后，李观棋上了楼。
晚上的医院的人依然络绎不绝，住院部的走廊里熙熙攘攘都是人，来回穿梭着。
李观棋走到最里边的病房，正准备开门进去，便听到了里屋传来的声音。
“爸，我这次月考全校十五，虽然比上次进步了三名，但是我的目标是进前十，期末我会好好努力的。”
“哥哥出道了！我就知道他行，他长那么帅，唱歌又那么好听，当然有很多人喜欢他。你知道我多想跟同学炫耀吗？但是哥哥嘱咐过我，不能说我是他妹妹，爸，你可别误会了，他是为了我好，如果我的身份曝光了，就会有人来找我，打扰我生活之类的。所以我就只能跟你分享一下啦，不过好久没看到哥哥了还真有点想他，昨天打电话，他说等他忙完这段时间就来看我，当然还会来看您啦。”
站在门外的李观棋嘴角抑不住笑，但眼睛却又红又湿。
四年前的事故，让本该幸福富裕的家庭跌落云端，父亲成了植物人，母亲改嫁，刚步入大学的李观棋不得不承担起整个家庭的责任，如今，面对父亲的天价医药费和妹妹高昂的学费，做着自己不愿意的事又怎么样。
这世上不幸的人太多，他算是幸运的。
他伫立了半分钟，调整好了状态，推开房门。
“李林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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