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沢回到客厅时沈骁郃已经收拾完厨房了，他往沙发上一靠，刚把电视打开，遥控板就被桑沢给抽走了。
桑沢把音量调小后就将遥控板随手放在了自己面前的茶几上，“之前托你查的事有线索了吗？”
沈骁郃都还没来得及把电视调到自己想看的频道，看着屏幕上神情严肃地坐在演播厅的主持人，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有一点，但不多。”
“那就等一会儿她醒了再说，我现在有另一个问题想问你。”
沈骁郃头一点，也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吃饱喝足之后就适合美美地睡上一觉，特别是几场秋雨后这天气越来越冷，平时根本下不来床。
桑沢一点也不体谅他，非常直接地问道：“像你们狼妖……断尾的话，还能再长出来吗？”
“？”沈骁郃的瞌睡一下子就被吓没了，赶紧伸出双手护住自己尾椎骨，大惊失色地看着桑沢，“你、你想干什么？”
从桑沢的角度看过去，沈骁郃的动作就跟用双手捧着俩屁股蛋子没什么区别，他嫌弃至极地别开眼，“我对你那狗尾巴没兴趣。”
沈骁郃反驳：“我是狼。”
“大差不差。”桑沢嘀咕了一声，这么多年了他也没看出沈骁郃有半点狼的样子。
“欸，”沈骁郃松开手凑了过去，“你是想问狐狸断尾还能不能长出来吧？”
桑沢没有作声。
“你也不用否认，她应该就是当年那只九尾，对吗？”
桑沢依旧保持沉默。
沈骁郃耸耸肩，“我们狼妖都只有一条尾巴，断了就离死不远了，所以还是不太一样。据我所知，大部分狐妖——天生的也好，后天修炼的也好，出生时都只有一尾，随着修为的提高逐渐长出更多的尾巴，最多可达九尾。像她这样出生时就是九尾大妖的，实属罕见。”
“但这是有代价的，”沈骁郃话锋一转，“普通狐妖断尾后再修炼个百八十年也就长回来了，她可不行。断了就是断了，不过只要好好养伤其实影响也不大，顶多损失不超过一成的力量。”
桑沢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臭着一张脸越想越气。
当年他真是猪油蒙了心才觉得谢楠能保护好她，不然也不会任由她留在谢家，自己跑回去处理毕方一族那几个闹事的。等他得知谢家发生的变故后，直接把传送阵开到谢府门口，却已经来不及了。
“啧啧啧，”沈骁郃也是第一次见到脸黑成这样的桑沢，连忙坐回了原来的地方，“我说，你真的不解开她身上的封印吗？人类的寿命太短，很多事情已经随着当年知情者的死去而被遗忘。如果亲历者都不提供点线索，你要的真相……真的还能被找到吗？”
桑沢内心十分矛盾，他不得不承认沈骁郃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他不敢解开封印。
沈骁郃一针见血地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那可多了去了，”桑沢叹了口气，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腿上，弓着背身子向前微微俯下一点，“她被关了三百多年，我都没去看过她……不对，去过一次，但是没让她看到我。”
还是去禁地布阵顺便加固封印。
“渣男。”
“你懂什么？”桑沢白眼一翻，犹豫了好久才又开口道，“我不确定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白钰被关进谢家禁地后不久，他曾收到过一封信，信中说有人告诉白钰谢楠是他杀的，而他嫁祸给白钰，既是为了洗清嫌疑也是借机除掉她。
桑沢觉得白钰不会相信，可是万一呢？那人可是谢楠，白钰一直把他当成哥哥，对他的依赖不比对自己的少。
何况他与谢楠的关系确实算不上好。
沈骁郃也不知该怎么劝他，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尽量给他一个能安静思考的环境。
“如果她真的相信是我害死了谢楠，她会找机会杀了我吧。”桑沢把脸埋进掌心，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白钰醒来后发现卧室似乎比她刚进来时更黑了，只从门缝处隐约透出些光来。
这一觉睡得有些久，但是不太踏实，连着做了好几个梦，梦里不是谢楠就是桑沢，一个二个轮着来打扰她。
她翻了个身平躺着，爪子放在胸前将被子往上顶了些，以免让自己被闷得连呼吸都困难。就这样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钻出被窝抖了抖被弄乱的毛。
就算妖力不能用，身为狐狸的她夜视能力也是极佳的，几步路就跑到门口，用爪子扒拉了几下门。
她听到客厅传来一声椅子移动时与地面产生的摩擦声，然后是很轻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
突然回想起以前某一次的惨痛经历，她迅速往后一弹，跳出门被打开时会扫到的范围。
于是桑沢开门那一瞬就看到一只正在降落的狐狸。
“嗤——”桑沢没忍住笑了一声，顶着白钰恶狠狠的目光道，“我都忘了这事儿了，还好你……咳咳，反应迅速，不然又该被拍飞了。”
很多年前，那时的白钰尚幼，妖力也不算太强。有一次她中了捉妖师的术法不得不恢复原形，行动也变得十分迟缓。桑沢那会儿也是个毛头小子，大大咧咧的，一个没注意就在开门时让门把她拍飞了出去。虽然他后面一直道歉，但白钰觉得他心不诚，所以在身体没问题了之后把他摁门口让他也体验了一次。
桑沢忽然打了个寒战，暗自提醒自己要提高警惕，免得哪天栽到她挖好的坑里。
白钰拒绝交流，昂首挺胸越过他往客厅走。
外面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天上看不见星星，只有蓝紫色的霓虹灯热情地点燃了半边天空。
“晚上好啊小狐狸。”沈骁郃趁桑沢离开立马把电视调到自己想看的频道，刚把遥控板藏好就看到白钰走了过来，便朝她挥了挥手。
“皇上，臣妾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一定是有人污蔑臣妾，您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皇上！”
屏幕上，一个穿着宫装的美艳女子正跪在地上向面前坐着的男人哭诉，端的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让人瞧了心生怜意。
白钰眨巴着眼，被电视剧吸走了全部注意力，连走路的步子都不自觉放缓了。
“我天，怎么又来一个瘾大的？”桑沢一把捞起她，带着已经完全看入迷的她坐回沙发上，“以前看话本就差点给自己眼睛看坏，现在有了电视还得了？我得好好考虑要不要给你买手机了。”
白钰看着皇帝拉起女子好一通安抚，尾巴十分敷衍地在桑沢手臂上扫了一下，表示自己听到了。
桑沢：“……”
他把手覆在白钰后脖颈上，带着暖意的妖力轻柔地钻了进去，将封印的一角撬起一点，再慢慢解开，生怕误伤了她分毫。等封印完全消失后，妖力恋恋不舍地从她体内退了出来。
他紧张兮兮地低头注视着白钰，身体僵得跟块石头一样，似乎在等一个最终的判决。
白钰原本慢悠悠摇晃的尾巴一顿，头也不回地说：“你不相信我……算了，我俩的事晚点儿再说。”
虽然妖力已经恢复了，但是她暂时懒得挪窝，也就维持原形继续趴在桑沢腿上。
桑沢喉结滚了滚，半晌后嘴里吐出一个“好”字来。
“咳咳，”沈骁郃清了清嗓子，“现在可以说了不？”
白钰终于收回快粘在电视上的目光，疑惑地看了看俩人。
桑沢颔首。
沈骁郃松了口气，连忙把自己查到的东西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往外说，“四大捉妖世家中的刘家，你们应该都知道。他们家族有个传统，每逢大事必记录在册，代代相传。如今捉妖世家与妖族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以前那样水火不容……”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抬头偷偷瞄了一眼白钰，但她现在就是一只狐狸，也看不出太多情绪来。
白钰察觉到他的目光，知道他在想什么，温和道：“其实我刚到谢家那会儿，人和妖的战争也还正式开始。没事，你继续讲。”
“哦，”沈骁郃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语速都变得轻快了，“我曾救过刘家上一代家主，所以在得知我想借阅记载了那件事的书册后他们便找了出来。”
“上面说，谢家第九代家主谢楠，在年轻时救下了一只狐妖，亲自照顾十几年，吃穿这些跟谢家孩子没什么两样。”
白钰神情有些恍惚，一时想起了和谢楠初见的时候。
那日谢楠难得闲下来，于是独自一人去了郊外，想着四处看看，散散心。
结果在一座早已废弃的梅园里偶然看见了一个小姑娘。
她正护着身后的一条奄奄一息的小狗妖，捂住肩膀上鲜血淋淋的伤口，狠狠瞪着围在他们身边转圈的好几个体型庞大的成年狼妖。
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孩子，还要努力保护别人。
谢楠注意到那些狼妖身上也有不少伤，虎视眈眈看着他俩，却不敢轻举妄动，似乎在寻找最佳时机。
双方竟陷入了胶着状态。
能让这些狼妖都感到威胁，看来那小姑娘并不简单。
他依旧收敛了气息藏在暗处观察他们，暂时没有出手的打算。
后来狼妖们先沉不住气了，一齐扑上去朝她发动攻击。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身后突然出现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直接将狼妖全部扫飞出去。
妖气居然变强了好多，谢楠眼底具是震惊，一般妖族受伤后妖气会变弱，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妖气暴涨的。
狼妖们也被她的妖气震住了，自知不是对手后互相看了看，迅速逃了。
等狼妖们一走，她的妖气又很快弱了下去，尾巴也收了起来。
她面色苍白地蹲下去，戳了戳已经被打回原形的小狗，虚弱道：“喂，还能走吗？一会儿要是他们再回来，我可打不过了。”
她试探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顿时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前几日刚和桑沢走散时她就不小心中了捉妖师的埋伏，好不容易才逃脱，但是也受了不小的内伤。原本好好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可今日与狼妖一战又强行使用妖力，只怕是伤得更重了。
“要不是有伤在身，那些狼妖我一尾巴一个，抽得他们爬都爬不起来。”白钰愤愤道，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狗，准备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养伤。
忽然她听到极其微弱的一点响动，脚步一顿，扭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谢楠的藏身之处。
发现自己暴露了的谢楠扬了扬眉，闲步走了出去。
没想到他只是不小心踩到一片干枯的树叶，就被她听到了。
他倒是不紧不慢的，可对面的小姑娘早就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
“路过而已，我可没有动手的打算。”
白钰没有松懈下来，脑子里不停地思考着逃生的办法。
她看不穿这人的修为，放在平时打一架就打一架，但现在她处于劣势，没必要和他正面对战。
谢楠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指了指她抱着的小狗道：“要是再不医治，他可就要死了。”
白钰倔强地瞪着他，没有说话。
“我是谢家长子谢楠，你要跟我回谢家吗？我保证不会有人伤害你们，也会找人医治你们。”谢楠主动发出邀请。
谢楠……谢家……白钰倒是听说过，他们虽是捉妖世家，但从不对妖族幼崽动手，甚至还会救助受伤的幼崽。
桑沢曾经跟她开玩笑般的说过，要是真的有一日走投无路，可以去谢家碰碰运气。
运气好得到短暂的庇护，运气不好就是羊入虎口。
现在算是走投无路了吗？
白钰觉得自己还没到那个地步，因为她的自愈能力很强，可是这只小狗好像真的快不行了。她又不想把小狗交给谢楠自己走人，万一他不怀好意小狗就真的完了。
他那么弱，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自己在的话还可以带上他找机会逃走。
想到这儿白钰便答应了下来，跟着谢楠去了谢家。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白钰这一住就是几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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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谢楠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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