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百家,以巫山派,枕星门,青荷谷,瀛洲为仙门五绝,哦对了,原来还有一个已经被灭门的蓬莱,不提也罢。”说书人功底扎实,仅凭一张嘴就压住了茶馆人声鼎沸:“因为只有这五个门派有被神器天玦选中的仙君。这历任仙君,都是智慧与美貌并重,修为和勇气相辅,威震四海,名动八方的旷世奇才、绝世高手!他们走路带风,步步生莲,一个眼神就能使妖魔退散……”他越说越兴奋,随着听众的眼神渐渐聚拢,他的话题也在不知不觉间飘了起来:“相传,就这首任仙君曾以一己之力诛杀神界堕神。他擅使双剑,只几个回合下来就让那堕神毫无还手之力,只剩跪地求饶的份……”
说书人折扇轻摇,眉飞色舞。尽管内容不知从何考证,却也能凭借扎实的口才和精彩的描述博得满堂喝彩,只有……
角落里一个小姑娘一口茶喷了出来,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冲出茶馆。
艺术源于生活,所以为了取悦别人怎么扭曲都不为过吧?
“可是我怎么听说这新上任的仙君是个被关了十七年的宅男,而且整日里穿黑衣带面具生怕别人看到让长什么样子似的?这仙门怕是没人了吧?”
这是小姑娘在离开茶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段话,她不禁在茶馆门外顿了一下。与此同时,那本来僵硬的面容舒展开来,嘴角微微翘起,成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茶馆里的说书人突然咳嗽起来,咳嗽之剧烈连他自己都纳闷:自己说书多年,还从来没有被口水呛到的时候。
……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巍峨古朴的仙殿静默在似烟若云的苹果花海中,南向主殿飞檐高挑,正门以篆书为匾,上刻:长生殿。一簇簇苹果花犹抱琵琶半遮面般地遮着殿门,耀眼的阳光不得不在此止步,向里望去,倒也有一种曲径通幽处的感觉。
一个面容清秀的黑发少年提着食盒, “吱呀”一声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此人正是瀛洲大师兄,方淳。他衣着皆为白色,不似寻常穿着,更像是在守丧。
他只把门打开了一条够他自己进去的缝,刚进去,就立刻把门关上,生怕放进了太多阳光。
虽是白天,但长生殿内异常昏暗,只有远远的地方亮着一只随时会熄灭的蜡烛。还有一个黑衣人跪在那里。
他快步走了过去,恭恭敬敬地朝跪在灵堂前的人行了一礼,唤道:“君上。”
方淳的声音格外清朗柔和,似佩玉相鸣,令人心情愉悦,如沐春风。可黑衣人却不为所动,没有半点回应,仍像一尊雕塑一样跪在原地。
“君上。”方淳的声音颇为焦急:“两个月前仙妖魔大战,仙界惨败,以景行君林若虚为首的六位上仙以形神俱灭为代价铸出结界,方才挡住妖魔的进攻。我瀛洲派因留守仙界而未受损失,重回仙门第一大派的位置。您新君上位,诸事繁多,之前仙门百家的众望所归又不是您,您可要抓紧稳固自己的位置才行!不然,如何对得起掌门师父的在天之灵。”
此话一出,立刻令那人身子一震,喉咙里传来了嘶哑的声音:“嗯。”
这个“嗯”算不得任何回复,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方淳无奈,只能是从旁边的茶壶里倒了一杯水给他说:“君上,您先喝点水吧。”
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伸了过去,刚碰到瓷杯的瞬间,又停住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反应。方淳见状,把杯子递到了他的手里,又问了句:“怎么啦?”
直到方淳开了口,那个人才说:“叫我萧元。”
方淳自幼与萧元一起长大,知道他的障碍:不论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遇见了什么天大的事,他都绝对不会主动说话,永远都要等到有人先对他说话,他才可能会给一点“嗯”、“哦”、“啊”、“好”之类的语气词作为回应。
好在两人待的时间久了,方淳大概猜得到萧元常说的“嗯”、“哦”、“啊”、“好”之类的语气词到底想表达什么。只是这一次,当萧元被选为仙君之后,居然还要求方淳直接叫他的名字。
这样的人,被选为仙君,也不知是福是祸。
“萧元,喝点水吧。”
萧元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动作有些僵硬地站起来,拉了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下。烛光幽幽,照着他一袭黑衣斗篷,上绣蝙蝠,头戴兜帽,脸上还带着一个泛着冰冷光泽的银色面具,眼眸半掩在兜帽下,透不出目光,只有淡色的嘴唇露在外面翕动着,却没有任何声音。
“新任仙君上任惯例:微服私访凡界。”萧元终于发出了声音。
方淳心道:就萧元这身打扮,不把小孩子吓哭就不错了,如何“微服私访”?不过,既是惯例,该去还是要去。大不了走走形式就算了。至于私访见闻什么就到藏书阁找几篇“借鉴借鉴”再嫁接一下,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需要我陪你去吗?”方淳问。
萧元迅速点头表示肯定,并补了一句“早去早回。”看他的意思,他也没把这微服私访当回事。罢了罢了,就当是凡界一日游,方淳摸着怀里的小荷包,开始盘算着到了凡界买点好吃的回来打打牙祭。只是,临行前,方淳思量再三,还是鼓足了勇气问了句:“萧元,不换件衣服?”
萧元一听“换衣服”这三个字,立刻裹紧了他自己那黑色的斗篷,眼神中溢出满满的抗拒,活像有个人想要扒光他的衣服一样。
方淳早就料到会是这结果,赶紧转移话题:“不需要准备什么,就赶紧出发吧,带上佩剑。”
两人一前一后御剑离开瀛洲,只一会儿的功夫,瀛洲岛就已经消失在了东海深处。
……
到了凡界已经是傍晚时分,两人在京城郊外落了地,方淳介绍道:“从这往东走一里,就是凡界的京城了,那里人多、繁华,咱们转一圈就回去。”
萧元没有立即回复,而是往下拉了一点兜帽,许久,才微不可及地点了点头。方淳见状,又鼓励了他几句:“人总是要在人群中生活的,你是仙君,早晚要面对,也不必太紧张,没什么好怕的,反正他们都打不过你,不是吗?”
早春的傍晚还残存着冬日的寒冷,大部分的树还没有抽芽,北风一吹,只有树枝间的摩擦声,还有……一阵令人作呕的腥味。这味道一传来,萧元和方淳几乎同时转向风的来处,御剑而起。只三四息的功夫,一片殷红夹杂着几块森白映入眼帘,还有一位衣着光鲜的少女舔着猩红的嘴唇半躺半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手里还摆弄着一节骨头。
萧元和方淳都下山历练过,但像屠村这样的惨案还是第一次见。萧元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关节凸起,血管清晰可见。方淳机械地强行把头转过去,看向村口的木牌,上写“李家村”。
村里已经听不到任何人声了,看来还是来晚了一步。
“你们是谁啊?”石头上的少女站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着萧元方淳二人。
两人还没从刚才的场景中回过神来,直到少女惊喜地喊了一声:“哇!快雪剑!和我们大王的剑是一对的诶!”她看着萧元的佩剑两眼放光,径自走了过来,完全无视两个人的存在。
“交出快雪剑,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我姐姐可是妖王座下四大天妖之首曼罂!”少女拈着兰花指,点了下萧元手中的快雪剑。
萧元被他这波迷之操作搞得一头雾水,他还没反应过来,方淳已经抽出佩剑,直刺那少女的咽喉。少女来不及躲闪,眼见剑尖近在咫尺之际,方淳忽然抽回佩剑,一脚把她踢倒在地,剑指咽喉,厉声喝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少女脸色惨白,嘴上却不服输,恶狠狠地瞪着方淳道:“你敢动我!知道我是谁吗?”
方淳心道:我管你是谁!光天化日之下残害无辜百姓,真当我仙界无人?
一剑封喉,随着鲜红的血一起流出了的,还有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我……曼罂的妹妹……苏……”
白光闪过,躺在地上的少女不见了,只有一只巴掌大的飞蛾。
曼罂,继紫琪之后四大天妖首座,飞蛾一族族长,修为深不可测,虽然被提拔上来没多久,但深得妖王信任,在妖界的地位也是首屈一指。
萧元一脚踩过那只蛾子,伸手在方淳眼前晃了晃。方淳这才回过神来,收剑入鞘,有些神志恍惚地说了一句:“我们分头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吧。”
萧元点头,转身而去。方淳迈开一条腿,却没有下一个动作,而是低头盯着那只被萧元踩烂的蛾子。他不明白刚才的恐惧从何而来。师父曾说,修行者当为万世开太平。可自己居然会因为曼罂而犹豫。
风起,吹来一阵腥味。方淳才想起自己还要去找幸存者,一抬头,萧元已经回来了,并冲着他摇了摇头,幅度很轻,若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出来。
没有幸存者。方淳对曼罂的恐惧一扫而光,他双拳紧握,深吸一口气,懊悔地低下了头,陪着萧元在沉默中掩埋了遗骨。夜幕收走了夕阳最后一缕余晖,吞噬了整个天空。没有月亮的夜晚格外阴冷。方淳从怀中掏出几张空白的符纸点燃,两人在凛冽的风中垂手而立,静默着。
忽然,一道流光划破天空,穿云而下,虽然不算耀眼,但在这墨色的天幕中依旧清晰可见。
天上乌云密布的,绝不可能是流星。
近了,更近了,萧元方淳几乎同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灵力在像他们靠近,两人下意识地紧握剑柄,然后,夜空中似有一只黑色的魔爪一把抓住这流,使得夜幕重回漆黑。这时,只有萧元腰间所佩的天玦突然大放异彩。
“萧元?”方淳碰了萧元一下,不料萧元不知何时紧握双拳的手突然松开,身子像一个柱子一样直直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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