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往事
等苏美欣赶到心理咨询室，也已经是中午了。
她的助手何青青正趴在办公桌上睡午觉，已经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了。
“青青，你这是昨晚睡得晚，还是压根一整晚没睡啊？”苏美欣无奈地看着依然在熟睡的她，扶了扶额头，然而她的声音似乎也没有传达到何青青的梦里，何青青趴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不知道盖个衣服，着凉了怎么办？”苏美欣从门后拿下一件外套，这边刚给何青青披上，对方立刻一个弹跳起步，人也瞬间从梦里清醒过来了。
“美欣姐，你回来了，今天真是辛苦了。”何青青见老板人回来，立刻回忆起临睡前最后一刻收到的消息。
“这没什么，不知道我交给你做的任务，你现在做得怎么样了？”苏美欣眨巴着眼睛，直视着她那可爱的小助手。
“额，我在梦里都想好怎么做了，现在就做，给我一个小时，保证完成。”何青青说这话，自己都觉得不可信。
“行了，你我还不知道嘛！”苏美欣一眼看出何青青的真实想法，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来访者名单：
“今天下午没有来访者预约，但明天早上有，你的任务也改为明天做吧。”
“那今天下午？”何青青一听下午没事，立刻凑过去，想好好听听老板对下午的安排。
“今天下午休息，你回去好好调整睡眠，明天可不准这样了。”
“是。”何青青顿时喜笑颜开，脸上的疲惫和困倦一瞬间消失殆尽。
“诶？美欣姐，难得今天下午没有预约，你打算去哪儿啊？”
“还能去哪儿？回家。”
“那晚饭呢？也回家吃？”何青青随即露出八卦的表情，一看她这种表情，苏美欣也意识到了什么：
“你刚才不是在梦里吗？还能听到刚才我和他在门口的对话？”
“额，我刚才的梦和现实串联在一起了，所以能听到。”
苏美欣叹了口气，露出一副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的表情，但她也不打算拆穿对方：“所以呢？”
“哎呀，我就是想听你夸夸自己的丈夫，毕竟都结婚三年了，还整天这么腻腻歪歪的。”
“你脑补了不少啊。”根本没有腻歪好吗？！
“别光说我，你自己呢？”
“我到现在也没个戏，你说有没有可能哪天晚上我会突然梦到我前世的爱人，然后和他在某天偶遇，之后再展开一段浪漫的邂逅啊？”说到这里，何青青还有些许向往。
“青青，我不希望有一天你会预约上我的心理咨询。”苏美欣的话仿佛是对何青青浇了一盆冷水，顿时浇了个透心凉。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开玩笑了。”
何青青安慰着自己那受到惊吓的小心脏，虽然平时和老板开玩笑，她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每当老板在面对这个话题时，总是格外认真，这也让她不得不开始好奇：
“我说老板，你这么痛恨梦到前世爱人这件事，是不是因为曾经发生过什么？”
“你觉得我像有吗？”苏美欣并不意外何青青会这么问自己，毕竟自己如此大的变化，身边的人毫无例外都注意到了。
“确实不像，可我看你好像挺了解的样子，难道你也梦到过？就是现在的丈夫吗？这么幸运吗？”何青青的八卦之魂再度死灰复燃了。
“这你就猜错了，我没有梦到过，只不过因为这种荒诞、不可信且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事夺走这么多人的性命，破坏那么多曾经美好的家庭，这种事情让我觉得不可理喻，我想杜绝这种事的发生。”尽管老板对此深恶痛绝，甚至打算赶尽杀绝，但是何青青私心里认为这根本不切实际，毕竟梦境这种东西，人类怎么可能控制的了。
可毕竟是老板，所以何青青还是要附和一下的：“确实，珍爱生命，远离做梦，我现在发现，老板你和你丈夫真是越来越像了，有夫妻相了～”
“好了，你也别八卦了，快点收拾收拾东西，早点回去了。”
“是，老板。”何青青话音未落，立刻去收拾东西了，让她来上班，每次都是踩点来的，生怕早到一秒；而让她下班，每次都是准时离开，生怕晚走一秒。
今天晚上，他竟然这么有情调地带自己到外面吃东西，这是怎么了？
苏美欣看着这吃饭的场景，不由得心慌：
今天是什么纪念日吗？可我不记得了！
结婚纪念日？早过完了啊！
初见纪念日？也不对啊，早不过这个了！
他生日？还没到呢？！
我的生日？他能记住？！
一会儿他问我，我该怎么回答啊？
这心理活动不是一般的丰富……
“怎么了，美欣？你看起来很紧张啊。”他端过来两人份的美食，见苏美欣今天异常紧张，在椅子上坐立不安，不由得要调侃她。
“啊，没有，今天怎么突然出来吃了？不在家里做饭吗？”
“难得今天我们都有时间，一起出来吃饭不好？”
“不是。”
他叹了口气，坐在苏美欣对面，往前搬了一下椅子，只为离她再近点。
他坐下之后，两人足足沉默了有一分钟，就在苏美欣打算说点什么缓解尴尬的时候，他用着沉重地语气率先开口了：
“美欣，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
完了，这正是苏美欣现在最害怕听到的问题，她刚才头脑风暴了半天，也没记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但见对方表情凝重，仿佛进行了一场思想斗争般开口，说完后又如释重负的表情，苏美欣能猜到，他今天想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白事？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与此同时他也终于开始细细道来了：
“三年了，你总说人要活在当下，也是这么劝别人的，可你自己呢？真的有做到吗？”
当她想到白事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了，当下又听到他这么说，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和他们有关、发生在三年前的白事，那就只有……
“我承认，即使过去三年，我也依然没有真正走出去，对不起。”
“你也用不着跟我道歉，我知道你有很多心事，而且你们当时发生的那些事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可你以为自己不告诉我，我就真的猜不到了吗？”
“对不起。”
“美欣，你别跟我道歉，我不想听你跟我说对不起，你根本没有任何错。”
“可这件事总要有人道歉的。”
“我也不想跟你说这些，因为有些事情，藏着掖着要比摊开来说结果好，可我…不想看到你这样，而且这事也过去三年了，你因为这事连工作的性质都变了，甚至改变了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苏美欣看得出来，也知道，他很为难，可有些话，一时半会根本说不清楚：
“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马上要考升级试了，警局的工作也变多了，妈那边是不是也给你压力了？”
苏美欣的话让他愣了一下，连心脏都跟着漏了一拍，他问道：
“你听到了？”
苏美欣点点头。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那天正巧要回家拿东西，就听到你在和妈争执。”
“孩子，你结婚都三年了，隔壁家的跟你差不多同一时期结婚的，人家孩子现在都上幼儿园，会满地跑，会说话了，怎么你们现在还没动静？”
“妈，别再说了，那事没过去多久，美欣还没有……”
“行行，这话你都连续说三年了！怎么她还没走出来啊？你还要等她几年啊？孩子，你们俩该不会……”
“行了！妈，我的事你别再管了！”
“臭小子！妈这是在关心你！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事，我整天被邻居们指指点点！你们领导还来找我谈话，一直在说你的事！”
“我……”
“行了，如果你那老婆耽误你，你就趁早跟她断绝关系，不然拖得时间久了，对谁都不好。”
“妈！这事说不清楚！”
“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你们是夫妻，三年了，你都让我看到什么了？她让你整天郁郁寡欢，年纪轻轻就落人话柄，让人笑话！”
“你别在意，我妈她什么都不知道才这么说的。”
“因为这事，你跟她也吵架了，连休息日都没回去，下次休息回去看看吧。”
“我不回去。”
他也有固执的一面。
“你是我的妻子，她不了解就不应该说你，反正她的话我不爱听。”
虽然苏美欣知道丈夫是在护着自己，可这是站在他们两人的角度，若是站在外人的角度，说不定就是这么回事。
“行了，老人家的话不都说的不好听嘛，至少她有一点没说错，她真的是在为你好。”
听着苏美欣的话，他似乎很不满，连眉头都皱在一起：“你是心理咨询师，总是喜欢换位思考，你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那你自己呢？你自己的感受就不重要了吗？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不用别人多说什么。”
他说到后面的时候，眼神不自觉看向一边，似乎不太好意思看自己说出这番话后，妻子会是什么表情。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说什么谢谢啊，我们是夫妻。”
“不，那时也是，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别说这种话。”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连忙转移话题：“好了，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两人吃完饭后，就散步回到了家里。
一进门，苏美欣这边刚开灯，丈夫那边把门关上的瞬间，就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她，吓了苏美欣一跳。
开口还没询问，他就贴在苏美欣的耳边说了什么，她的脸隐隐有些泛红。
“如果你没准备好，我不会强迫你。”
这是两人一起躺在床上，自己丈夫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苏美欣听到这里，表情也从犹豫转到了坚定，她抱住对方，用一个吻给了他答案。
天明明是晴的，墨蓝色的天空上却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连月亮都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
“老板，你这么痛恨梦到前世爱人这件事，是不是因为曾经发生过什么？”
等身上的热度散去，大脑也终于回到可以思考的状态，她便回忆起了何青青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起身，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桌子上放着的几张照片，有婚纱照，有单人照片，更有两张合照，照片里的主角是她和另外三位女生，背景是在大学的宿舍里，而另一张是她和三人中的一人合影，她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两人都笑得很甜。
时间回到三年前。
还在忙着心理咨询师工作的她，突然接到朋友的电话。
挂断后，她就收拾东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美欣姐，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是不是可以下班了？”何青青赶忙叫住自家老板，生怕错过这次可以提前早退的机会。
“可以，今天你提前回去吧。”
“好耶。”此话一出，何青青也开始毫不遮掩、明目张胆地收拾东西了。
周五晚上六点，酒吧里就已经聚集了一堆人。
“喂，看什么呢？”
见同伴朝一个方向看了那么长时间，他也凑过去问道：
“你看，那儿有个女孩，以前没见过，挺好看的。”
顺着同伴的视线看去，他在吧台边看到一个女孩，女孩年纪并不大，肤白貌美，目测二十五六岁，身穿办公室职业装，一个人坐在那儿喝酒，很伤感的样子。
“光看有什么用，一起上去搭个话怎么样？”他用胳膊戳了戳对方，笑着说道。
“行啊，走吧。”受不了对方挑衅的他，便跟他一起朝女孩的方向走去。
“嘿，美女，一个人啊？”
女孩注意到有两个人站在自己面前，慵懒地抬头看向来人，见不是自己想见的人后，直接转头，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他们。
两人吃了个闭门羹，面子上挂不过去，又继续问：“美女是不是失恋了？别伤心了，跟我们一起玩怎么样？结束了我们一起送你回家。”
主动提出过来搭话的男人，见对方依旧无视自己，于是拽过椅子，坐在她身边，可这样显然也没用，对方该不理还是不理。
观察她好长时间的男人，原以为她只是高冷，没想到如此清高，于是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美女，这就是你不对了，不想玩可以直说，不理人可就是你不对了。”
“我不认识你们，也不想和你们搭话，请回吧。”女孩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看向一边，头都不转一下。
这让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再也忍不了，恼羞成怒地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酒杯，平生来酒吧可没有女人敢这样对他，尤其还有朋友在这儿，无论如何他都要挽回一点面子，而且他就不信征服不了这女人。
“行，既然你如此不给我们面子，没关系，之后有的是让你求饶的时间。”
一听这话，女孩直接拍桌而起，怒视着对方。
“怎么？现在想求饶可已经……”
话音未落，他手里的酒杯就被女孩夺了回去，趁他没反应过来，将里面的酒尽数泼到他脸上，倒完，人还惋惜一下：“可惜了，这么好的酒。”
她将空酒杯重重放在吧台，没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去酒吧其他地方坐着了。
“我去，这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啊！”
“有意思，我喜欢！”
“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
“怎么？你也想被她泼酒？”
“有什么不想的，只要是她喝过的就行！”
女孩走后，其他目睹这一经过的人都忍不住被她吸引。
与之相反，这两人就很尴尬，见朋友被泼，他赶忙拿张纸巾，给他擦擦：
“没事吧？别介意，女人就这样。”
“谁要跟这种娘们一般见识？走，换个地方，哥带你去别的地方消遣消遣！”
尽管一肚子气，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但他依然会保持好男子风度，怎么能在自己经常去的店里动手打人呢。
“好好。”
“那个，这位小姐，您没事吧？刚才那两位是这家店的熟客，非常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您别生气，这是赔礼。”经理端着一杯比刚才女孩喝的酒更贵的酒水上来，跟女孩赔礼道歉。
因为都是客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但如果对方真的因此做出更加过激的行为，他这个经理也不能只是站在一边看着，肯定是要上去阻止的。
“没关系，谢谢你们的好意，抱歉了，消灭了你们两个熟客。”女孩淡淡地说道。
“这您不用介意，我了解他们，他们下次还会来的。”经理放下东西，留下一句“您慢用”后便离开了。
女孩看着面前这杯酒，犹豫着要不要喝，虽然经理刚才那么说，但鬼知道这经理跟刚才那两人是不是一伙的，万一这里面加了点什么小料，而自己这次又是一个人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她眉头一皱，把酒杯推到一边，找酒保重新要了一杯刚才的酒，然后换到靠门的位置坐好，望着外面的景色发呆。
酒吧外面，茫茫人海穿梭在街道上，而她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外面走来走去，只见对方左手拿着包，右胳膊夹着外套，四处张望，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女孩看到对方，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念叨了一遍她的名字：“美欣。”
而酒吧外面的苏美欣此时却仿佛听到般，转头朝酒吧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的身影。
“若竹？原来你在那儿啊！”
终于找到人的苏美欣，看到酒吧里她的身影，松了口气，脸上同样露出一丝笑意，朝店里跑去。
徐若竹，双人合影里的另一名女孩，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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