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鞘划过咽喉的刹那,慕容墨卿本能地扣住慕容昭手腕。前世记忆裹着冰碴扎进骨髓——他分明记得二十四岁的慕容昭被毒箭穿透心口时,喉间也凝着这样的寒霜。那支玄铁箭头此刻仿佛正抵着他后颈,与慕容昭腕间跳动的脉搏共鸣。原来死亡与救赎的边界,不过是剑锋与体温的毫厘之差。
那支箭矢穿透的不仅是血肉,更像是刺破时空的楔子,令他此刻握着活人脉搏的手止不住战栗。
慕容墨卿突然咬住慕容昭的虎口。前世记忆裹着冰碴扎进齿关——那支穿透兄长心口的毒箭,此刻仿佛正抵着他舌尖。齿间漫开的血腥气与记忆重合,只是这次他尝到的是活人温热的咸腥,而非棺木里凝固的朱砂。
“松口。”慕容昭腕骨发出轻微响动,玄色织金箭袖被冰水浸透,“别让本王说第二次。”
这声音与前世灵堂诵经声重叠。慕容墨卿突然发笑,齿间渗着血丝,指腹却贪恋地摩挲兄长腕间跳动的脉搏。原来当年被视作折辱的“蠢货”,竟是活人才能吐出的热气。他想起前世慕容昭棺木入殓时,自己将玉扣塞进尸身僵硬的指缝,却怎么也捂不热那寸肌肤。
三皇子慕容琮的嗤笑刺破冰面:“傻子连游水都不会,活该喂鱼……”尾音被寒风削成冰刃,墨卿垂眸掩住杀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话音未落,慕容昭反手掷出佩剑。剑柄撞上慕容琮膝弯的闷响里,墨卿清晰听见金丝楠木灵牌坠地的碎裂声。前世他亲手刻的“皇兄慕容昭之位”,此刻正化作慕容昭掌心的温度,烙在他湿透的脊背上。纷飞的雪,像极了停灵时飘进棺木的纸钱。
慕容昭解下墨狐大氅裹住怀中人,寒冰似的目光扫过湖岸,“三日后北狄使臣入京,诸位不妨多费心国事。”
墨卿蜷在兄长颈窝无声战栗。前世他以为这怀抱是囚笼,此刻方知是淬毒的暖巢。慕容昭的心跳声撞碎冰凌,与前世他躺在棺木中叩击木板的节奏诡异地合拍。当大氅裹着雪松香覆上来的刹那,喉间不知怎的骤然涌上铁锈味——仿佛那支前世穿透慕容昭的毒箭,此刻犹如正在他血脉里游走。
“咳…皇兄的熏香…好苦。”
“闭嘴。”
慕容昭呼出的水汽坠入墨卿衣领,在锁骨窝凝成冰珠——后来这里将嵌上帝王冠冕的玉珠,十二串珠帘后永远映着兄长的残影。
寝殿地龙烧得太旺。慕容墨卿在混沌中撕扯衣襟,恍惚又见太庙长明灯下灵位刀痕。慕容昭批注的《六韬》残页被烛火舔舐,化作此刻额间滚落的汗珠。
“毛笔要这样握……”记忆里的慕容昭握着他手腕运笔,朱砂顺着奏折纹路蜿蜒,“棋输一着,方见乾坤。”彼时他故意抖腕污了宣纸,却在慕容昭转身时,用那支染朱的笔描摹兄长背影。如今想来,那抹残红早渗进骨髓,成了剜不去的毒。
剧痛骤然攫住心肺。墨卿咬破舌尖才咽下“皇兄”,却尝到比前世跳湖自尽时更烈的腥甜。原来最痛的从来不是穿心箭,是活着的人心上永不结痂的洞。朦胧间有人掀开锦被,带着夜露的手指捏住他下颌。
“装疯卖傻七年,连装病都不会?”
药碗磕在齿间的力度与前世重合。慕容昭睫羽上凝着未化的霜,像极了灵位前那层永远擦不净的香灰。
药碗边缘凝着半圈凉月。
皇兄的白袍像极了前世灵堂飘摇的白幡。那些幡布曾裹着慕容昭的尸身入殓,此刻却化作活人衣袂,拂过他烧红的眼尾。
衣袖还沾着太医院檐角的雪,在炭火烘烤下化作细密水珠。
“喝药。”玉匙抵开齿关时,慕容墨卿在混沌中吞咽药汁,杜若苦涩漫过舌尖时,他忽然尝到冰湖底的水藻气息,恍惚是前世跳湖时呛进肺腑的湖水,原来有些寒冷能蛰伏两世,总在牙关相撞时露出锋刃。
炭盆爆出个火星子。
慕容昭垂眸搅动汤药,宽袖流云般拂过锦被上金线绣的蟠龙纹。这个角度看去,他束发的青玉簪与太庙灵位的制式分毫不差。慕容墨卿忽然剧烈呛咳,将那句“皇兄”混着血腥咽回腹腔,如同咽下前世冰湖里未能说透的残棋。
窗纸透出蟹壳青时,药盏见了底。
慕容昭起身时碰翻了案头残局,黑子哗啦啦跌进鎏金炉灰。有枚白子卡在青砖缝里,正是前世慕容墨卿跳湖时攥着的那枚冰裂纹棋子。
雪粒子突然在窗棂上簌簌地走,像谁在轻叩灵位前的往生铃。慕容昭的琴囊露出一角焦尾琴,七弦中宫商二音早已断了三年——恰是他前世殒命的年岁。
[垂耳兔头]更新了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朕重生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