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三三两两的年轻人诗酒唱和。
何文慧在远处幽幽望着,那个女人还跟在他身边,虽然两人并不多言,却极为默契。
到底上不了台面,对于这些是个场合,他们这种女人怎么能懂得呢。
将这样的女人带到这样的场合,只是自寻耻辱。
眼见那女人忽然走开,似乎还淡淡望了她一眼,何泽慧渐次靠近,只轻声道:“公子见惯了北国风光春色,何来见到天都之色呢。”
公子果然回过头,趁着他雪色雕琢的清俊的容颜,更显的卓然风华。
他似乎露出浅淡的笑意:“天都最美的景色,便在于人,有趣的人。”
他如此望着何泽慧,眼波浅淡,何文慧仍旧保持着理性,然而她想知道,若是他有一日会沉醉与自己的爱恋中,那是何等的快意。
她唇角弯弯,最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淑女:“天都风华,自有一番诗词唱和,文人骚客之美。”
公子细长的眼尾淡淡一扫:“真正的天都之色,正集于小姐一般的风雅秀色。”
何文慧手中被汗水布满,他的心却已染上了梅花的粉。
他,是欣赏她的。
一旁却传来酒令的声音,少女娇媚的笑声清脆,竟然是一道光芒射来。
公子宽袖轻抬,流星一般的令箭如同风卷残云被收拢在袖中。
周遭顿时一顿惊呼声。
他抬起那令箭,便是错金银雕刻,精致高古。
宣小姐一派大家之气,秀丽的眉目微微弯起,缓缓走近,却是看了看一旁的何文慧笑道:“表妹,原来你同公子在此。”
她转过头,不疾不徐,微微颔首:“叨扰公子了。公子果真灵巧,如此利器,竟然一收入怀。”
公子轻轻抬手,将那令箭至于一块素帕之中,轻轻递给宣小姐。
宣小姐面上嫣红,微微一笑:“这是我们西北常玩的东西,比天都投壶的令的要重一些,我们到底是女子,总是手轻,却未曾想到公子如此有力,倒是不如,公子教教我们吧。
她的眼角微微一瞥,似乎在偷看何文慧,又似乎含着淡淡的挑衅。
何文慧唇角平缓下来。
她的表姐,这真是她的好表姐。
她和她的妹妹还真是有意思,她想要的,她们都回来抢。
她看着公子留给自己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随后便陪着表姐去投壶,而身边的少女连胜赞叹,却也算是珠玉在侧。
在美貌上,她甚至不能说比表姐更美貌。
她甚至有些怨恨,他的母亲为什么却是如此平凡的女人。
她的思绪飘忽,又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十年前,也是这样一场热闹的宴会中,在一个少女的尖叫声中,她得到了想要的。
在阴暗处的毒苹果,异常的鲜美,而旁人无法忖度的真相,让苹果散发出更美味的悠长味道。
如今,她又想起来那甘美的味道。
她的心中起了一点点欲念。
宣表姐似乎很得意,她朗声道:“不如我们去群英馆联诗,那里水草丰美,也暖和一些。”
她身旁的几个少女也随声恭维:“看来宣表姐一定会嫁给公子了,不像某个人,要嫁给一个纨绔子弟!”
说吧,说吧,马上就要说不出来了。
宣小姐来到何文慧身边,笑盈盈的捂了捂嘴唇:“别听他们瞎说,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呢。”
何文慧面颊绷紧,却皮笑肉不笑:“哪里,要恭喜表姐了,一来京城就有这样的际遇。”
宣小姐眼神略过她,只对周公子笑道:“公子可赏脸。”
周公子淡淡点头,随手一挥,在众人的眼神中,却缓缓出现一位蒙面美人。
是她。
何文慧冷笑,看了看宣小姐,却也是愣了一下。
只是宣小姐迅速恢复了笑意,不在乎她,便同公子一同向着馆子去。
何文慧挡在蒙面女子的面前,睥睨着她:“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和周公子一起来,你别忘自己是什么身份。”
女子淡淡一笑,唯有那双眼睛沉静:“我原先告诉小姐,救过我的人,便正是周公子。”
她的眼中含笑:“公子和我失散,如今相见,他苦苦追寻,却要同我定下盟约,要娶我过门,如何纠缠,我也不能奈何。”
她静静走到周公子面前,拽了拽他的袖子:“城主大人,你瞧,有一位小姐要为你心碎了。”
“周公子”挑了挑眉:“素柔……江柔,你取名字未免太随便。”
何文慧看着二人咬耳朵,恨得牙痒痒,眼睁睁看着他追随着周公子的身影,将夏荣拉进了树下,眼神中却深深沉着:“小夏 ,现在到了你该使力的时候,加把火。“
她在夏荣耳边喃喃几句,却把小婢吓得半跪了下去:“小姐,奴婢不敢的!”
何文慧将她提了起来,眼神阴鸷:“你非要去。”
年轻男女的声音渐次传来,何文慧靠近他们,却冷眼相看。
她眼看着那女人走近,微微一笑:“小姐,善恶一念起,你已经拥有太多人无法拥有的东西,尚且不满足吗。“
何文慧被她激怒却冷冷一瞥:“你算什么东西,敢教训我。“
女子眼中莫测:“奴婢只是在江湖漂泊几年,为了男人,总要吃苦头的。“
她眼含着笑,却端了茶壶,便要送给宣小姐吃茶。
宣小姐身边人员众多,正在拿茶之时,却不知道是谁的身影一撞,登时传出女子的尖叫声。
就在那一瞬间,宣小姐便落了水。
“来人啊,宣小姐落水了!”
“快来人,快来人!”
宣小姐是北方长大,根本不会水,甚至小时惧怕水,她的身体沉的要比普通孩子还快,眼看顷刻之间就要沉入湖水中去。
何文慧远远望着这一切,唇角露出一丝莫测的微笑。
众人在闹声中没了主义,三夫人远远望见,撕心裂肺的叫出声来:“宣儿,快来救我宣儿!”
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叫谁下水,却见周公子身旁的年轻女人跳入水中,将宣小姐扶了起来。
府医连忙探了脉,只道宣小姐大亏,必须要快些修养。
宣小姐睁开眼睛,气脉却微弱:“我方才正在用茶,只感到有人推了我一下,我站不住便倒了下去。”
三夫人眼中环视一周,却恨恨道:“是谁推了我宣儿!奉茶的人在哪里?”
蒙面女子微微一拜,众人才发现,她身上已经湿透,却是为了救小姐,但三夫人却不道谢,面色阴沉下去:“你是和周公子来的那个奴婢?是你给小姐奉茶?”
女子眼睛弯弯,丝毫不介意她的怠慢:“却是奴婢。”
三夫人眯了眯眼睛:“是你推了小姐?你若不是故意为之,我尚可放你一马,毕竟……你是周公子带来的人。”
何文慧忽然笑出来声来,似笑非笑 :“周公子带来的人,偏偏去给表姐奉茶,姑娘,你纵然对公子痴心,何必做许多事情对待表姐呢。”
三夫人此刻心烦意乱,看着面前的女子,越发的咬牙切齿:“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女子眼睛眯起,却像是有些可惜,只叹息一声,向着何文慧笑道:“小姐,卿本佳人,奈何做贼,那便由不得我了。”
她向宣小姐点点头,微微笑道:“方才我救您上来,发现个有趣儿的玩意儿。”
她抬起手,手中却是一块布料,看上去便是丫鬟身上的料子。
“您瞧,您还记得手里的东西吗。”
宣小姐颤着唇:“是了,当时我被推下去的时候,害怕极了,人太多,大家穿的五颜六色,我又看不清,便扯了那个撞我之人的衣衫,我本想让她拉住我,那个人却避开了!”
女子幽幽笑着,环绕着女眷一圈儿:“让我看看,到底是谁呀,?不就是——你!”
她随后抓住一个女孩子,袖子上却正好缺了那一块,两者一对,分毫不差。
那女孩子瑟瑟发抖,抬起头来之时,何夫人面色却发白:“夏荣!怎么是你!”
夏荣颤抖着:“奴婢,奴婢没有!”
何文慧立即冷冷道:“夏荣,未曾想到你竟然如此毛手毛脚,做事情这样不稳妥,见了小姐不知道避让,竟然害的我表姐落水!这个丫鬟我无法处置,交给舅母处置。
宣小姐冷笑一声:“你好会演戏,若是别人也就罢了,若是你,你已经害了我的妹妹,又要害我吗。”
何夫人面色一白,冷声道:“宣儿,不要 胡言!”
三夫人厉声呵斥:“你住嘴!宣儿哪里说的不对,我的小女儿,当年也是在这湖边,被你女儿害的落水,可是你们母女却巧言令色,活活逃走了,女儿,我的女儿啊!”
三夫人痛哭起来,众人却都想起,这是一桩陈年旧事了。
她满眼冒着火,望着夏荣:“我不像你们,不懂得许多心机,你只说,是不是何文慧指示你,你可要想好了!”
夏荣将近崩溃,满脸泪痕:“不……不。”
蒙面女子淡淡叹息:“姑娘,你为你们小姐做得事情这样多,也不只一件,就连我,都是被你买来做了你们公子的外室。”
众人如遭雷劈。
何夫人眼睛呆滞:“你…… ”
女子微微一拜:“夫人,您忘了,您的公子在楼子里,和薛公子争我争的厉害,谁知道,这位夏姑娘,竟然就将我买来养着,何小姐,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您何必装作不认识我呢。”
何夫人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却是在家中,床边却只有冷冷望着她的丈夫。
她勉强爬起来,嗓子却已经说不出来任何话了。
“必须除掉那个女人,还有夏荣…… ”
何文仲淡淡道:“薛家的亲事算是毁了,现在京中到处都在传言,何家的小姐看上了周家的公子,为此指示丫鬟不惜戕害表姐,曾经嫉妒表妹的名声,害了表妹,何家的少爷和未来的妹夫争夺一个伎女,甚至藏了外室。”
何夫人听罢,只感到一口气上不来,口中吐出一口咸腥。
“我们的两个孩子呢,孩子呢……”
何文仲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毒蛇,渗出毒液:“你说呢。”
他居高临下望着她,几近一夜白头,平凡的面容越发苍老:“何家有的是富贵之后来投靠的穷亲戚,我会选两个记在你的名下,该有的联姻,一样不能缺。”
何夫人一听,却不服输的爬起来,冷笑着望着他:“我们家中纵然已经落寞,却还没有到非用假子来充孩子的地步。”
何文仲眯了眯眼睛,近来,他同朝中之人斗的天昏地暗,北地音书断绝已久,听说周其殷被缠住了,情况不大好,又或许是危在旦夕,但是周其殷不是那么容易灭绝的人,他必定留有后手,这些后手一定交在他手中。
他每日去府中,真正看着他的人却是叶子章,与朝中文臣素有势力,周老大人又在这时候回府。
在这样的当下,他隐隐有一种感觉,他似乎卷入什么阴谋之中。
既然如此,偷天换日并非坏事,只要留着这两个种子,日后便还能够再用。
他冷冷道:“现在的事情应该冷处理,两个孩子马上送到乡下,留他们一条命,至于寄名联姻的事情,你要马上处理,少在这里和我讨价还价,你没有这个资格。”
何夫人并不同意冷冷道:“你是走一步看一步,在赌,我却不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发酵。一旦他们在京中名声毁了,日后嫁娶前程都完了。”
何文仲强硬的解决了这件事情。
第二天,何夫人拖着病体,隔着窗子听到了儿子的吵闹声,她勉强跑下去,却看到女儿昏迷着,脖颈上缠着渗透血丝的布条,儿子却嚎啕大哭,不像个人样子。
她大声呼喊着,马车却依旧驶出了家中,绝尘而去。
眼下他已经得罪了母家,丈夫也如此强硬,儿女又被送走,她恨,恨儿女不争气,更恨丈夫的薄情。
何家的旁支马上便到了,他们入了府中,这些泥腿子如若无人之境,望着何夫人,他们没有一点敬意,他们知道,何夫人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没过两天,却来了一个消息,何家两位少爷小姐回乡探亲,却被马匪劫掠,最终没了消息。
何夫人得知这个消息,几乎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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